樂華大戲樓是杭州城內數一數二的大舞臺,各路名角兒都往這裡粉墨登場。這天戲樓裡上了一出新戲《紅娘叫門》,廖玉鳳訂了一個特等包廂,便約了佟玉梅一道去看戲。
特等包廂設在戲樓的二樓,只有兩間,分別在東西兩側。拉開包廂的簾子,能看得見對面包廂的一切,這種設計無非是讓座兒們能互相較勁叫好,多給臺上的角兒一些打賞。
戲院經理一見她們兩個,便疾步迎了上去:“兩位少奶奶來了,我給您二位前面帶路。”邊走他邊陪着笑:“三少奶奶,今天有些對不住您,包廂裡的暖爐壞了,我給您二位備了手爐。”
雖說已經初春時節,可咋暖還寒,又因兩人爲來看戲,刻意打扮了一番,穿的單薄了些,加上坐在那裡不動,沒有暖爐自然不會舒服。
今天是廖玉鳳請客做東,見佟玉梅微微蹙眉,便問那個經理道:“對面那間包廂可還空着?要是空着,我們就換到那裡去吧。”
不等他答話,佟玉梅便接過話道:“你當真有意思,既知道要請我來看戲,訂包廂的時候就該問個清楚。樂華是什麼樣的行情你還不曉得嗎,這個時候哪裡還會有空的包廂換給我們坐?”
廖玉鳳道:“這不是今天上新戲嗎,就想着邀你一道來。我是託我大哥訂的,怨我沒同他交代仔細。”轉頭又對着跑堂的道:“去瞧瞧,看看對面人來了沒有,保不準臨時有事不來了。”
經理道:“二位少奶奶,那間包廂訂在廖大爺前頭,即便廖大爺要兩間也騰不出來。您各位來之前,對面那間就已經來人了。”
佟玉梅道:“對面是誰家訂的呀?沒準我們還認得。”
見經理支吾着不答話,廖玉鳳接過話道:“大嫂,這是人家行規,哪裡能講給我們曉得,你這不是爲難他嗎?今天就請給我個面子,將就一下得了。”
經理也趕忙接道:“多謝二位少奶奶體諒,我給您二位已經備了全新的棉毯,加上手爐,應該還能應對,今天是我們的錯,讓您二位受委屈了。”
聽他這樣講話,佟玉梅也不好再堅持什麼?兩個人便並排坐下?金秀與小玉則站到了各自主人的身後。
經理又帶着跑堂的陸續送來了茶水瓜果點心,坐下不多時鑼鼓齊鳴?戲便開了場。
廖玉鳳對着小玉吩咐道:“去把簾子拉開?也好讓我們瞧瞧下面的熱鬧。”
戲開了一會兒,臺上紅娘與鶯鶯正在閨閣裡繡花閒談?見廖玉鳳站了起來,佟玉梅道:“做什麼去呀?名場面就要來了。”
廖玉鳳道:“不曉得是不是早上咖啡喝的多了?要去如廁,我去去就回。”
佟玉梅接過金秀遞來削好的蘋果,只顧着看臺上的戲,也不再去理她。
廖玉鳳去了不多大一會兒?就回了包廂。佟玉梅剛纔聽她講咖啡喝多了?便順嘴問她道:“你沒事吧?咖啡也能喝壞肚子?”
廖玉鳳道:“沒事了,也許是咖啡有利腸的功效。”
佟玉梅道:“我就奇怪了,那東西又苦又澀,你和母親怎麼就那樣愛喝?換做我,倒貼錢我也不要喝的。”
廖玉鳳道:“起初我也喝不慣的呀?加了糖和奶,當真就好喝起來?現在一天不喝倒覺得缺了什麼似的。”見佟玉梅要將眼神轉回戲臺上去,她連忙又道:“你說巧不巧?剛我路過對面的包廂,見門上也掛了‘黃府’的字樣。”
從開戲佟玉梅就一直盯着前面的戲臺?倒也沒人去留心對面包廂裡坐了什麼人?廖玉鳳這麼一講?她便來了興趣,不由地望向了對面。
“這杭州城裡除了咱們家,還有哪個姓黃的也能坐特等包廂?”佟玉梅伸長了脖子,向外探了探。可那個包廂的簾子並未拉開,裡面坐了什麼人她們不得而知。
廖玉鳳的心裡卻是明明白白。原來廖炳榮找的私家偵探將香凝的來龍去脈摸得一清二楚,廖玉鳳自然知道了她與黃鴻燁之間的私情。前幾天得了消息,知道香凝預定了樂華大戲樓的特等包廂,便自編自導有了剛纔的這出“戲”。
“你說怪不怪,來看戲還把簾子拉的這樣嚴。”佟玉梅道。
“人家能看到戲臺就好,做什麼要讓我們這些對過的人看呢。”廖玉鳳道。
“如今這世道,什麼樣的人都有,保不準有什麼齷齪的勾當呢。”佟玉梅道。
“在戲院裡能做什麼?大庭廣衆的。”廖玉鳳道。
“那還能有什麼?不外乎聽戲的時候犯了煙癮吸一口,又或者與那些下三濫的女人廝混,總之就是見不得人的事情。”佟玉梅不屑道。
廖玉鳳心裡竊竊,嘴上卻道:“你說的也沒錯,這世道當真亂。只是對面也姓黃,這姓黃的都不會出格到哪裡去吧?”
佟玉梅譏笑道:“照你這樣講,這全天下姓黃的都是你家的?一個母親生出來的,還不一樣性格脾氣呢,更何況只是一個姓。”
廖玉鳳道:“說的也是,一隻手伸出來,五個指頭還不一樣長呢。好了,我們聽戲吧,任他是誰,又不是咱們家的人。”
樓下傳來陣陣喝彩聲,佟玉梅不再答話,又專心專意看起了戲。廖玉鳳卻沒有心思去看戲臺上的熱鬧,不時瞟一眼對面的包廂,唯恐錯過了可以發揮的時機。
戲文將近尾聲的時候,跑堂的敲了門進來:“二位少奶奶,對面的客人起身要走了,您二位要是還想挪過去,我這就去打掃一下。”
佟玉梅道:“戲文都要結束了,我們還挪個什麼勁啊?也不長長腦子,還跑來問。”
廖玉鳳道:“這對過的有點意思,還沒散場呢,怎麼就起身要走啊。”擺手讓跑堂的離開,起身徑直走到了護欄前,又道:“我倒是要瞧瞧這是哪路大神,做事情這樣古古怪怪…”
聽她話沒講完忽然收了聲,佟玉梅轉過頭來看着她:“怎麼了,是誰呀?”
廖玉鳳故作慌張道:“沒有誰,看戲,看戲。”
佟玉梅狐疑道:“看你的樣子緊張兮兮的,莫不是碰着了熟人?”說話間,她已經站起身走了過來。
黃鴻燁拉着香凝的手,正巧穿過人羣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