玦情見此快步跑到阮玉清和周劍的身邊,阮玉清也在此時拔出了碧血劍,然後解開布條,碧血劍便掉落在了地上。單膝跪地,用左手撐着地面,不讓自己倒下,阮玉清看着玦情按住了周劍一直在冒血的致命傷。
看了一眼低垂着頭的阮玉清,周劍再看了一眼臉上雖沒有什麼表情,但是眼中已經佈滿哀傷的玦情,周劍看着染紅天際的夕陽,開口說道:“風小子,現在...是什麼表情?”
“什麼表情都沒有,賤老頭”凌風聽了周劍此時說出的第一句話,哪怕知道周劍聽不到,也回答着,但那樣隱忍的哽咽聲,說明着凌風現在有多麼的悲傷。
而阮玉清和玦情此時都沒有將凌風所說的話傳達給周劍,於是周劍笑着繼續道:“風小子一定說了什麼吧,對不起,老夫聽不到,現在你的聲音,老夫聽不到...”
“不要道歉啊,聽不到又不是...你的錯...”凌風迴應着。可週劍自是不知道凌風再說話,於是繼續着自己的話語“玉清丫頭,情小子,你們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清楚風小子來歷的人,有你們在,風小子才能夠對這個世界不會感到那麼陌生...”
“我從來都沒有這樣的...”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老夫看得出來,風小子其實每時每刻都是不安的,他害怕你們否定他...在這個世間,他沒有家,所以他缺乏歸屬感...”
在周劍的話語中,凌風瞪大了眼眸“風小子,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在聽着...這樣的感覺你一直都在壓制着,但是不行...其他的人老夫不知道,可玉清丫頭、情小子...他們都是將你放在心頭的人,是值得你信賴的人...”
“前輩...”阮玉清別過頭說道:“您不要說了...”
“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你們三個,最讓老夫放心不下的就是風小子,他的很多想法都和我們不一樣,我們的很多想法,對他來說都是無法理解的...”
“那麼告訴我啊!爲什麼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凌風再次哭喊着“玉清,玦情,你們說話啊,勝負已經分了啊!爲什麼?爲什麼?玉清還要...”
“風”開口的是玦情“因爲這是周教主的願望...”
“願望!願望就是死亡嗎?我不要聽,我不要聽這樣的解釋!”凌風搖晃着腦袋,可在下一刻,周劍的手撫向了阮玉清的臉頰,明明沒有控制身體,但是凌風卻感覺周劍是在觸碰着他一樣,很溫暖,在這樣的溫暖中,凌風安靜了下來。
手再次無力地垂下,周劍笑道:“風小子,我活過的時間已經夠長了,在這個世上,我在乎的,我恨的,估計都已經不在人世了...你們的到來,才讓老夫深刻地感受到了,其實我還活着...能夠在臨死之前...如此痛快淋漓地打上一場,能夠如此死去,我此生已再無遺憾...”
“......”
“玉清丫頭,情小子...在我住的那裡面,有着我這些年的武學心得...對玉清丫頭估計是沒有多大用處了,但是對情小子用處應該還是很大的...你們走的時候,就一起帶着走吧...還有,下山的路線也在那裡面...雖說是四十年前的東西了,但...一定還有用處,因爲那是...唯一一份上下山的路線圖...”
“......”
“風小子,玉清丫頭沒有做錯什麼...不要因爲我而怪玉清丫頭...玉清丫頭...你是最瞭解我的想法的人,不,不要...變得跟我一樣...在這個世間有很多的身不由己,但是...你也要爲自己而活...”周劍此時連把話說完都有一些困難,但是他還是硬撐着一口氣“情小子...按理說,現在的我是,是...是最恨叛徒的...可是...你不一樣,就算你...你離開魔教...你也並不是...背叛...”
“周教主,你不用擔心,我...”
“不要...責怪自己...情小子...玉清丫頭...風小子...雖然只有一個月...請讓我...我這個...臉皮很厚的...老頭子...成爲你們的...長輩...你們的...家人,你們...一定...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隨着周劍越來越低的聲音消失,玦情放開了一直捂住周劍傷口的手,也在這個時候凌風痛哭出聲“爲什麼!?爲何!?玉清,玦情,爲何賤老頭非死不可...?!”
“風...”阮玉清此時也極其虛弱地喚着凌風的名字,然後說着“對不起,如果恨我可以不這麼難過悲傷,那就恨我吧...”
說完這句話,阮玉清便直接昏了過去,玦情見此,扶住了阮玉清向地上倒去的身體,本想說些什麼,但是凌風卻哽咽着,輕聲說道:“恨你...玉清,怎麼可能恨你...”
“風”
“玦情,我們回家,那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山洞,但是卻是賤老頭的家,是我們的家,我們怎麼可以讓賤老頭一直待在外面...”
“嗯”
玦情點了點頭,便將周劍和阮玉清都帶回了洞內。而凌風一直都沒有去控制身體,因爲他知道,阮玉清也傷得很重,壓根就不能讓他任性,於是他只能看着玦情將周劍放回他所住的洞內,然後轉而出來爲阮玉清止血外加治療傷口。
阮玉清、玦情和周劍經常交手,自然也經常受傷,因此他們所住的地方自然不會缺少治傷的藥草,可是洞內卻也沒有可以用來包紮傷口的布條,玦情也就只有撒他身上的衣服。
而在這個時候,凌風也已經停止了哭泣,他先是發了很久的呆,然後纔有氣無力地對玦情問道:“玉清身上的傷怎麼樣了?”
玦情的手有着短暫的停頓,接着便回答着凌風的話“很重,若是普通人,這樣的傷根本活不下來...”
“玉清很努力,可是我,我還是...”
“終有一天你會理解的,風,若是無論如何都理解不了,那就真的就像玉清所說的,恨我們吧,畢竟沒有阻止他們的我,也是同罪”
“恨你們!我不是傻子,我知道,你們都沒有做錯什麼,而且,玦情,玉清,她...賤老頭的死,玉清一定是最悲傷的,玉清是帶着多大的覺悟才下得了手的...”
“是啊,那該是有多大的覺悟...”玦情也嘆着“有些人相處一輩子,都可能完全不瞭解對方,若是其中一方突然死了,也不會有多大的波動。而有的人相處不過是短短的幾天,卻能成爲良師益友,一輩子都無法忘懷...風,我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但是我知道只要我們一直記着周教主,那麼周教主便一直都在...”
“玦情...”
“不要太過悲傷,周教主一定不希望我們用這麼悲傷的表情送他走,風,對於一個江湖人來說,周教主已經是高齡了,所以我們送他的時候,要笑着...”
“笑着,玦情,你可以笑得出來嗎?你可以做到嗎?”凌風問着,而他也知道答案,玦情笑不出來,因爲周劍在他的心中也佔據了一個很重要的位置。
周劍雖然愛胡鬧,但是在他們的眼中也是父親一般的人物。一日爲師終身爲父,周劍做了他們一個月的老師,雖然有着小打小鬧,但那也是他們珍視着的存在。如今周劍雖然是依照自己的願望死亡,但是他們也不可能真的做得到笑着送他離開,凌風和阮玉清做不到,玦情就更加做不到!
玦情則在凌風的問題中保持了沉默,凌風見此也不追問,因爲這根本沒有必要,玦情的沉默便已經回答了凌風的問題。待玦情將阮玉清的傷口處理得差不多了,凌風再次問道:“玦情,如果你是玉清,你可以做到嗎,殺了賤老頭”
眸光微沉,玦情坐在阮玉清旁邊回道:“你是希望我說實話還是說假話!”
“玦情,若是假話,那你還有什麼說的必要,我不需要那些假話來安慰自己,我自己不會說,更不想別人說,我不會再逃避!”凌風語聲堅定地說着。
玦情點了點頭,迴應着凌風“我做不到!”停頓了一會兒,玦情繼續道:“比起玉清,我還差得很遠,不單是實力,還有那份無人能比的覺悟...我知道他們一定要生死決鬥的原因,但是如果換做是我,就一定做不到像玉清那樣,是我的話,一定會讓周教主失望的,可是玉清做到了,讓周教主死而無憾!”
死而無憾!死在自己在乎的手裡,和殺死自己在乎的人,玉清,這樣的感覺,真的是覺悟可以做到的嗎?我不明白,因爲我知道別說是親手,就算不是故意的,在乎的人因爲自己死了,那會有多麼傷心難過,那樣的感受,他是最清楚的。
現在玉清是什麼樣的感覺?他不知道,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就是現在的阮玉清一定比他們任何人都悲傷。他們的世界觀念他不明白也沒關係,因爲他相信阮玉清,相信玦情,所以,就算不理解,他會質問,但是絕對不會因此而怪罪任何人,不會因此恨任何人,因爲他們都是他不可或缺的!
凌風想得不多,但是卻將現在所發生的的一切都想明白了,不要再多問,更不要再多說,不是逃避,而是因爲不能讓阮玉清更加傷心難過。深吸了一口氣,凌風繼續問道:“玦情,我們什麼時候離開?”
“風...應該要等玉清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再離開,現在玉清這個樣子,哪裡都去不了,更不要說...”
玦情說到這裡便停下了話語,但是凌風聽明白了玦情的話,下山後很有可能和魔教中人照面,以玉清現在這個狀態,很有可能會離不開魔教,這是絕對不行的,所以只能等阮玉清恢復地差不多了再離開,這樣魔教中便沒有一個人可以攔住阮玉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