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光陰不復浩然淚》(三)

風浩凡看着父母被放,心中已經沒有遲疑,慮做三思,決心已然有了。他擡眼問道:“五毒婆婆身爲紫晶宮長老,想必說話不會騙人了,我風浩凡今日便自廢武功,只求長老信守承諾。”

五毒婆婆嚴肅道:“紫晶宮長老說話必然算數,公子請便。”

絨月和風天晴早已心下急切,只奈何口不能言,身不能動,他二人自是汪汪淚眼盯着風浩凡,只盼他能明白。

眼看風浩凡這一身武功便要毀於一旦,蒼松子也是着急萬分,他急急勸道:“風兄弟莫急,倘若你自廢武功後,紫晶宮翻臉又該如何。”

那五毒婆婆再道:“難道你捨不得你的一身武功,難道你的父母就該死,難道你的欣兒姑姑便是旁人不親。”

一連三問,風浩凡早已動容,武功若是沒有了,今後還可以再練,父母親人沒有了,便是武功再好,已然活着沒有滋味了,倒不如行屍走肉。

他決然對着蒼松子道:“道長莫要再勸,自己武功安危如何與父母親人相比。”

風浩凡忽而腦中出現一個人來,他心中想,倘若自己廢了武功,如燕便是沒有人來保護了,自己還欠着香山聖一個人情,那芙蓉劍和芙蓉衣已然沒有合葬。

擡頭看着五毒婆婆,封號凡道:“懇求婆婆容我一些時間,待我辦好一些事情,我風浩凡親自去寒月澗紫晶宮,當衆自廢武功。”

那五毒婆婆狠笑幾聲:“公子當真以爲我等是三歲小兒,這般好哄騙。”說罷,已然上前幾人又將絨月和風天晴拿住。

風浩凡心中知道今日必然要有個結果,左右徘徊倒不如干脆果斷,爲今之計便是一個字“逃”。倘若有自己活着,紫晶宮便會有所顧及。

他突然跪在地上,朝着父母連磕三個響頭,只道:“風浩凡今日連累父母,實在愧疚。”

只聽周圍幾聲風響,衆人不覺什麼,忽而拿住絨月和風天晴的四人便倒在地上,沒了呼吸。

五毒婆婆心下一緊,大喝一聲:“嚴龍旗使如何不敢見人。”

只聽頭頂關鳳簇簇,十幾道黑影便是突兀出現,將絨月和風天晴救了回來,其他人手則出手去攻五毒婆婆。

這瞬間的變化讓衆人唏噓片刻。風浩凡和蒼松子也出手去拿五毒婆婆,二人聯手當是穩佔上風,那五毒婆婆招數狠辣,隨手打出的拳掌卻是帶着些許陰風,一人喊道:“小心她的毒掌”。

風浩凡已然撤身不及,雙掌相接,風浩凡直覺一股陰森痛感從掌心穿過,他立時運轉內力,將着一股陰森的勁道從體內勻出。

五毒婆婆只瞧風浩凡不見一絲異樣,心中大驚,莫不是風浩凡的琉璃心經已然到了陰陽相生的境界,那便是根本不可能的,如此年紀輕輕便達到旁人三十幾歲才能做到的境界,着實讓人不敢相信。

但她哪裡知道風浩凡自是從小練習琉璃心經,又得兩粒奇丹聖藥調理貫通,功力必然是一日千里,渾厚至極。只因他心性純善,每每與人動手據過招,從來不願使得狠毒招數,所以處處收斂,不願傷人性命。

再過了十幾招,蒼松子接連將五毒婆婆逼得後退無路,風浩凡反身近到其身左,二人立時出手點了五毒婆婆三處穴道,只叫其奇束手就擒,不得反抗。

其他人手見五毒婆婆被擒,紛紛停手跪地,默不作聲。那叫做嚴龍的中年人威嚴道:“奉掌宮欣長老之命,你等雖然作亂有罪,但此刻關係紫晶宮安危,暫且饒恕你等死罪,只等立功贖罪,掃除叛亂,迴歸正位。”

衆人紛紛跪地喊道:“誓死效忠紫晶宮……誓死效忠紫晶宮。”

嚴龍鎮住場面,安排人手一一做罷。方纔對風浩凡道:“紫晶宮內亂,欣長老此刻安危不明,我等必要立刻趕回寒月澗。”

風浩凡這纔想到爲何八月十五那日未見得欣兒姑姑,想必那時已然被宮中的事情糾纏不得脫身,可她還記得派人來保護如燕,必然是念記自己。

忽而聽得一個聲音大笑道:“早知有紫晶宮的後手,老夫等候多時了。”

不知從何處冒來一羣人馬,其人各持長矛、弓箭。紛紛圍住衆人。

風浩凡瞧來,這年過六旬的老翁自己沒見過,但他身旁的這人正是項榮。

那六旬老翁笑道:“蒼道長還識得老夫麼?”

蒼松子心下一怔,這人他如何能不認識,此人便是飛鷹幫幫主項雲飛,項榮便是他的兒子。

蒼松子道:“想來這些年項幫主還活着,西湖一別,便是時光荏苒,你我皆是年過半百,如何還要涉及這江湖之事。”

項雲飛臉色急變,激動道:“老夫當年在西湖受了你一掌,令我飽受疼痛煎熬,今日你我便要算算這一掌如何。”

蒼松子反問道:“你身受重傷,被福德莊主救得,在西湖養好身子,反而與莊主小妾偷情,被人識破,你便殺了福德莊上下十八口性命,這筆仇該記在誰身上?”

項雲飛大笑道:“世間萬物皆爲芻狗,生生死死不過是輪迴罷了,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

只待項雲飛大袖一揮,一聲號令,便是幾十只利箭夾風襲來,衆人奮力躲閃,紫晶宮衆人紛紛拔劍反擊,便在這烈日當空下,刀劍紛飛,錚鳴不斷。

眼瞧自己父母要葬生亂箭之下,風浩凡躍身飛起,拔出腰間芙蓉劍,柔風剛勁,只將四周罩住,不叫一隻箭矢飛來。

嚴龍急忙護住絨月和風天晴,又從四周跳近四人,風浩凡卻是認得這幾人,乃是楊東、杜展、魏虎,另有一人便是飛鷹幫老大血魂爪崔無命。四人出手便是利爪橫翻,只將拿手招數使來,招招致命。

嚴龍身爲紫凰暗旗旗使,自有過人本領,其輕功便是一絕,偷襲暗殺之術更是讓人無處防備。

被這四人一時急攻,嚴龍慌忙應對,突然覺得輕鬆一下,卻是絨月近身前來幫手。二人攻防互換,四人只覺得棘手異常。

絨月本是紫晶宮的仙子,如今雖然不在宮中,但其武功自是跟隨其身,這些年也是精進不少。

風浩凡只和蒼松子與那項雲飛較量,只過的十幾招,那項雲飛便不敵二人,敗下陣去。

風浩凡欲要擒住項雲飛,卻聽一個聲音道:“你等還不停手,莫要不管風天晴的死活麼?”當是項榮乘着衆人不備,風天晴拿住。

他一手抵住風天晴的後背,一手拿着一把短劍,架在風天晴的脖頸上。

絨月一瞧,儼然慌張不顧,被那魏虎一爪抓破肩膀,鮮血流了一地。

絨月卻是不顧傷勢,身形襤褸,遙遙晃晃的站起來,對着項榮道:“你們放過他,我跟你們走便是,我早已放棄紫晶宮宮主之位,如今必然是不會再有其他想法,還請放過他。”那‘他’自然是之風天晴。

風天晴雖被項榮所擒,但他自是面色不懼,正聲道:“夫人莫要牽掛,不過是一死而已,我等夫婦已然不能全身而退,莫要累的凡兒爲難。”

絨月心中明白,風天晴口中所說的,必然是十八年前浩然酒家所發生之事,那掌櫃二人已然離世,卻不該讓他這一血脈也葬生此處。

絨月看着眼前的少年,已然長得眉清目秀,瀟灑俊朗,自己本來是做不了人母,可偏偏受上天憐憫,得了這麼一個好兒子。

想在此處,絨月竟然幸福的笑了,她含情脈脈的看着風天晴,二人眉目相對,竟是同時點頭微笑。

風天晴對風浩凡道:“好兒子,爹爹此生未給你多少關愛,你務必要做一個大丈夫,頂天立地。不可屈身事賊,做個碌碌小人。”

風浩凡連忙答應,口中堅決的回答了一聲“嗯”。

絨月又接着道:“你一定要救回你的欣兒姑姑,世上除過我和你爹爹,便是你欣兒姑姑待你最親,切莫因爲兒女情長之事,傷及你欣兒姑姑的心。”

風浩凡一一牢記在心,眼瞧父母一個被擒,一個身受重傷,他卻是無能爲力。

嚴龍忽然大叫一聲“絨月仙子”。

衆人回看,絨月和風天晴二人卻是同身赴死,絨月自斷經脈而死,風天晴只將脖頸往那刀尖一撞,二人便這般決絕而去,便是不負當年同生同死的誓言。

這突如其來,宛如晴天霹靂,風浩凡一瞬便坐在地上,不是該如何是好,只覺得大腦渾渾噩噩,宛如夢境一般,那痛徹心扉的滋味便如一把鋼刀插在胸口。

只聽項榮笑道:“公子何必替旁人悲傷,那絨月仙子並非是你的生母,那風天晴也並非你父親。他們二人不過是順手抱養了你,過了一把做父母的大夢而已。”

風浩凡擡頭問道:“你如何知道?難道是想讓我父母白白身死,騙我不報此仇。”

自他擡起頭來,儼然換了一番模樣,竟是讓人有種畏懼。

項榮接着道:“十八年前,你的親身父母乃是這浩然酒樓的掌櫃,他們本是明教在此地的探子。恰逢紫晶宮的絨月仙子來此地遊玩,明教與紫晶宮的關係不好,你親身父母便是被紫晶宮的人所害。”

那嚴龍大罵道:“滿口胡言,那酒樓夫婦乃是被元兵亂殺,你怎能嫁禍紫晶宮。”

風浩凡忽然想到父母臨終所言,至於項榮所說,他自不放在心上。

父母已然怕拖累自己,如今自己了無牽掛,必然要好好活着,替父母報仇。便不是父母親生,可這十幾年的養育之恩,必然要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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