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石壁坐在地上的顧念笙愣愣的看了看周圍只透着月光的溼冷山洞,一時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這是哪裡?她這是被人劫走了?
沒想到她在病榻上躺了五年,竟還有人打着她的主意。顧念笙忍不住嗤笑一聲,想她原是北金國女子第一人,琴棋書畫,騎射歌舞無一不通,無一不精,多麼的驚才絕豔,名聲在外。可僅僅五年,五年的時間,她就從天堂跌落地獄,從此纏綿病榻,苟延殘喘。現如今,竟然淪落到被人劫走的地步。
呵呵,老天,你真是待我不薄。
這樣也好,乾脆死了一了百了。
顧念笙正想着,忽然腿上一陣疼痛擾亂了她的思緒。她不可置信的睜大了雙眼,緩緩轉頭往她腿的方向看去。無法言喻的複雜情緒讓她忽視了即使在光線偏暗的情況下依舊能看出的衣飾偏差問題。
她的腿不是早就失去知覺了嗎?怎麼還會有感覺?難道她的腿有了治癒的可能性?只是還沒等她高興起來,大腦頓時一陣刺痛,讓她這個承受了病痛折磨多年的人瞬然間都有些支撐不住。
不多時,大量的信息就涌入了她的腦海,打了個她措手不及。
時間在不斷流逝,巖壁上凝聚的顫微水滴,過了許久終於滴落在凹凸不平的地上,發出一聲“滴答”迴響。
顧念笙緩緩擡起自己微微顫抖,還帶着點點血跡的白皙雙手,原本失去光彩的眸子在如水的月光中隱隱泛起了淚光。
這不是她飽經病痛折磨之後的手,她往前的纖纖十指早已在這五年的時間內變得如老樹皮一般枯糙不堪,失去了光澤。
她這是……活在了另一個人身上?她終於可以站起來了?她再也不用承受那噬心般的疼痛了?
就好像夢一般,夢醒之後依舊是一片虛無。但腦海中接收到的信息真真確確的在告訴她,她重活在了一位和她同名的姑娘身上。
和她之前所生存的北寒大陸的北金國不同,她現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名爲昌南大陸的昌木國。而這具現在被她佔據的身體,則是昌木國忠賢候顧安慎的嫡長女,同是安國公的外孫女。這身份比之當初,也不遑多讓。
這個顧念笙從出生到現在的十六年間,都過得順風順水,集長輩們的寵愛於一身。
除了自家長輩,她還有一位非常疼護她的哥哥,名喚顧念禹,如今十七年歲。此外,她餘下的兩位庶出弟弟以及一位庶出妹妹,相互之間也都尊敬有禮,關係和睦。侯府中雖有兩位姨娘,但後院風氣一直很好,就算是在她的母親於去年去世至現今的一年中,兩位姨娘也都規規矩矩,不曾有半分逾越。
但就在今日,這個從小未曾經歷過什麼磨難的嫡大小姐,卻已然命喪黃泉。若不是另一個“顧念笙”穿了過來,或許她的屍首很快便會腐爛在這山洞,最終餵了那些孤鬼野狗。
顧念笙兀自消化着腦海中的記憶,藉着漸漸移到她身上的月光,可以看出她那
嬌弱的身軀在抑制不住的顫抖。
或許是魂穿給她帶來的衝擊太大,抑或是在爲那個死去的顧念笙感到不平。
已離世的顧念笙在她十歲那年就與當今太子楊靖毓定下了婚約,婚期定在她及笄第二日。不過因爲她的母親去年突然病逝,她守孝了一年,這大婚便延遲了一年多,婚禮日期重新定在了孝期滿時的三個月後。
昨天是她守孝剛好滿一年的日子,想着在接下來的三個月時間內,她都需要爲婚嫁做準備,不得隨意出侯府,又想着以後嫁入皇家之後更是身不由己,便思量婚前再陪陪母親。爲此她特地得了父親的允許,和哥哥一起來母親生前最愛去的普度寺爲她吃齋唸佛三日。
今天是她來廣仁寺的第一天,結束了當天的行程之後,顧念笙就在廂房附近的假山上消了消食。本着佛門清淨,不擾清幽的想法,顧念笙只帶了個貼身丫鬟碧柳。何況這假山與廂房距離相當之近,燈火通明的,實在讓人不覺有何危險之處。
走了一小會兒,就有一個小沙彌跑了過來,說是廣仁寺的慧空大師找顧施主談些她母親的事。她母親生前,與這慧空大師的交情最是深厚,她沒多想,就跟了小沙彌去了。
只是走了不消多久,顧念笙就發現了不對勁,這路徑也忒偏暗了些。當下顧念笙就使了個眼色給丫鬟碧柳,奈何還未等他們作何反應,領路的小沙彌突然暴起,碧柳在那一瞬間拼命的推開了顧念笙,叫喊着“小姐快跑”,從未遇到這種情況的顧念笙只覺腦袋一片空白,只憑着本能的意識用力狂奔,若不是碧柳死抱着小沙彌的大腿不放,她怕是早被捉了去。
顧念笙懷着害怕,忐忑,希望碧柳不要出事的各種紛涌情緒胡亂跑着,可沒跑多久,她就聽見了後面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顧念笙心下一緊,也沒注意到前方的路況,腳一崴就着前面的山坡滾了下去。
入骨的疼痛讓顧念笙混沌的意識開始清晰了起來,她要活命,她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
顧念笙緊咬着牙關,不讓自己發出聲音的同時,雙手也不停的試圖抓住周邊的花草樹藤用以緩衝自己的衝勁,可她那不沾陽春水的雙手根本沒什麼力量。
很快,她就滾落到了山下,只是沒有想象中的刺痛感。“嘭”的一聲,肉體撞擊的聲音,並着一位男子的悶哼聲,在顧念笙的腦海中不斷放大。
她撞到人了!
濃郁的血腥味充斥鼻尖,撞到人後經過阻力的緩衝,又滾了一圈她和被撞的人很快就一起停了下來。
顧念笙踉踉蹌蹌的翻身爬了起來,眼前仍舊躺在地上豪無動靜的男子看樣子是昏了過去,一身銀白色的衣袍染着大片血跡,墨色長髮散落在地,面色蒼白。
顧念笙沒時間去細細觀察和考慮那麼多,探了下男子微弱的鼻息,就着渾身疼痛的身體,一跛一跛的奮力拖着昏迷的男子,硬是讓她拖進了附近的一處山洞。
正是穿來的顧念笙現在呆的山洞。
費盡力氣將人拖進山洞之
後,顧念笙筋疲力竭的坐倒在地上,胡亂的想着一些事。
那個小沙彌大抵是沒發現她掉了下來,也不知道碧柳怎麼樣了,大哥有沒有發現她們失蹤了……
四周安靜的可怕,除了偶爾滴落的水滴聲,再聽不見其他聲響。顧念笙下意識的往身邊躺着的男子的位置移了移,本想看看對方的傷勢如何,一陣又一陣突如其來的燥熱感卻毫無預兆的從小腹處升起,很快模糊了顧念笙的意志。
顧念笙本能的想靠近眼前躺着的男子,身上如火般的焚燒讓她心癢難耐,一時潰不成軍。
雙眼迷離的顧念笙很快爬在了男子身上,嘴裡不由自主的喊着“我熱,我熱”。可這程度遠遠不夠,全身快要叫囂的她開始撕扯起自己和男子的衣服,奈何顧念笙在這連番折騰下早沒了什麼力氣,幾次拉扯也沒能徹底解開雙方的衣服,倒是讓她更加煩躁起來。
男子身上愈加明顯的晃目鮮血刺咧咧的直撞顧念笙的神經,顧念笙愣了那麼一兩秒,殘留的意志讓她發狠的咬住了自己的胳膊,在疼痛感的刺激下,顧念笙強忍住繼續下去的衝動,很快離開了男子的身體,跌跌撞撞的往山洞更裡處跑去。
即使再年少不經事,顧念笙也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她想不通自己爲何會突然如此,若是有人對她下藥,那肯定是她的身邊之人,可……可十多年的生活經歷,實在讓她想不明白,她身邊之人誰會如此對她?
顧念笙混混沌沌的跑着,很快崴傷的左腳已經無法使出任何力氣,劇痛讓她靠着石壁停了下來。
此時的顧念笙就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全身大汗淋漓,氣喘不止。她就着石壁緩緩滑落在地,實在是沒了動彈的力氣。可一停下那噬心的灼熱感就不斷衝擊着她的防線,她要,她很想要!
顧念笙的眼神控制不住的往外看去,即使看不到那昏迷的男子,可此時飢渴難耐的她還是壓抑不住想爬出去的興奮感。
顧念笙從未覺得如此屈辱過,她是從小就養尊處優的侯門嫡出大小姐,骨子裡烙着她們本該有的驕傲和尊嚴。像如今這般,會是她一輩子都擺脫不了的夢魘!她絕對不會讓自己莫名的失了清白,又污了別人的身子!
淚水控制不住的往外流,顧念笙抱着自己渾身發抖的身體,不再挪動一步。她感覺自己好像看到了母親,笑容溫暖,在喊着她的名字朝她走來。
失去母親,是她十六年來所遭受的最大的傷痛。她不是一個軟弱的女子,她不會讓自己沉浸在悲痛之中,她會很好的活下去……
可一旦,某些藏匿的痛苦,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剝的鮮血淋漓,那便是真正的痛徹心扉,歇斯底里。
顧念笙,就這樣被摧殘了意志,被藥物生生折磨至死。
也許,最後一刻,看見母親的她,是開心的吧。
“哎~”
現在的“顧念笙”忍不住發出一聲輕嘆,這樣如花的年紀,還沒享受到生命的美好,就莫名其妙離了人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