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間,我像是着了魔咒一般,蹲下身子瘋狂地挖墳。
沒有藉助任何工具,只是徒手在地上挖。
我能夠感覺到,那些泥沙嵌進我的手指甲,指尖立即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我心裡非常非常害怕,那種深深的恐懼幾乎快要將我整個人吞沒了。
墳包旁邊掛着的白紙燈籠像是一雙雙明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冷汗順着我的鬢角緩緩滑落,滴進泥土中,頃刻間便和泥土混合在一起。
我就像是一具木偶,沒有自己的思想,更不能指揮自己的行動,只有一股力量在控制着我,不斷挖墳……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但是,腦子裡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只要將這座墳挖開,我就能夠從這裡逃出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十根手指都被磨破了,鮮血淋漓,我才終於將那個土包挖開來。
黑漆棺材依稀可見,我想,只要將這個棺材打開,就是離開這裡的通道了!
我繼續挖着,深深地挖着,心裡想着,我一定要離開這裡。
可就在這個時候,天空突然劃過一道閃電,接着“哐當”一聲響起了一道驚雷。
我這才猛然間從發現,那黑漆棺材,竟赫然出現在我的面前。
就是現在了,或許,這是最後的機會!
我這樣告誡自己,突然猛地一用力,朝那口棺材的蓋板上踢過去。
猛踢了幾腳之後,我才恍然發現,自己已經將棺蓋完全踢開了。
我以爲,我能夠看到通往現實世界的捷徑,可出現在眼前的,竟然是一個穿着大紅色喜服的新娘。
那新娘躺在棺材當中一動不動,大紅的蓋頭將她的臉矇住,兩隻手指輕輕交握放在腹部。
就在這個時候,我猛然間一驚,她手指上竟然帶着一隻和我一模一樣的戒指……
不!這不可能!
白晨旭曾經說過,這幽冥鴛鴦戒世間只有一對,我手指上帶着的女戒,而另一隻,絕不可能……
我這樣想着,微微低眸看着自己的手指,才恍然間發現,我的手指上竟然空空如也!
就在這個時候,棺材裡,新娘穿着的繡花鞋微微動了動,我的心一瞬間懸到了嗓子眼兒。
一股冰涼的冷流像是小蛇,吐着信子慢慢從腳底爬了上來,緊緊貼在我的皮膚上,撩起的不僅僅是一層雞皮疙瘩,還有那極速蔓延到全身的恐慌。
頭頂的烏雲已經散去,露出慘白慘白的月光。
那月光照在新娘的身上,如同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銀色光華。
我的心,也不知道是因爲此情此景,還是因爲逐漸被冰冷覆蓋,開始狂跳個不停。
一陣陰風朝我吹了過來,輕輕吹起新娘的蓋頭,我微微一愣,恐懼像是密密麻麻的蟲子,頃刻間爬滿了我的臉頰。
就在這個時候,那陰風突然吹開了新娘的蓋頭,四周冰冷的空氣一瞬間鑽進了我的肺裡,讓我頓時陷入一陣窒息……
因爲我看到,那躺在棺材裡,穿着大紅色的喜服的新娘,竟然是自己!
我劇烈跳動的心臟驟然一緊,心彷彿被臘月天裡掛在樹上的冰錐狠狠紮了一下,那種深深的痛瞬間蔓延到我的四肢百骸。
我的腿好像已經麻木了,連動都不能動一下,整個人如同變成了一具冰雕。
突然之間,躺在棺材裡的我猛然間坐了起來,突兀地睜開了眼睛,那凌厲的眼神如芒刺一般射向了我。
恐懼像病毒一般在我的身體裡擴散,此時此刻,我不安的心如同一個無邊的黑洞,將我爲數不多的理智,吞噬得一乾二淨。
棺材裡穿着喜服的我竟然用那種仇恨的眼神看着我,好像下一秒就要朝我撲過來,然後,殺了我!
眼前那種奪目的殷紅深深地刺痛着我的心,全身的血液像是沸騰的開水。
就在這個時候,我感覺到腳下突然傳來一陣灼熱,那種灼熱,燙得我幾乎快要崩潰了。
我猛然間垂眸,這才發現,我的腳竟然像是着火了一般,正一點一點化作灰燼。
那一刻,我沒有看到火苗,只能看到自己逐漸消失,變成灰燼的半個身子……
那種感覺讓我頭皮發麻,內心的恐懼如同一頭野獸一般,瘋狂地撕咬着我。
身下那股灼熱漸漸蔓延上來,蔓延到我的心口,蔓延到我的全身……
我就這樣消失了,消失之前,我看到那坐在棺材裡穿着喜服的自己對我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
我以爲我已經死了,可我耳邊卻傳來一些奇怪的聲音。
“依依,快醒醒!”
那是奶奶的聲音,沒錯,真的是奶奶的聲音!
“醫生,我們家依依到底是怎麼了,爲什麼昏迷了這麼久還是醒不過來?”
“這……我們已經盡力了,這位姑娘應該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只不過,能不能醒來,還是要看她自己的意志力。”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冰冷的手猛地握住了我。
我聽到阿浪那帶有磁性的聲音,他說:“快醒來吧……”
心口猛然間傳來一陣劇痛,我這才反應過來,剛剛所發生的一切,原來都是一場夢!
對,那是夢,一切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夢!
我要醒來,我一定不能這樣沉睡過去!
我反覆地做着思想鬥爭,就在這個時候,一陣劇烈的疼痛讓我猛然驚醒。
“奶奶……”
我迅速從牀上坐了起來,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阿浪。
“你終於醒了。”
我這才發現,他的手指上竟赫然出現了一枚戒指,那枚幽冥鴛鴦戒中的男戒。
沒錯,我一定不會看錯,因爲我能夠感應到,我的無名指也跟着在顫動……
剛剛就是那股力量喚醒了我,他不是說,暫時不會帶這枚戒指嗎,我還以爲,他其實根本就不想娶我。
我明明記得上次,我問他的時候,他只是對我說,等婚禮的時候,他要我親自幫他戴上。
我總覺得,剛剛所發生的一切,有些是真實的,而有些確實是幻境,但是,我知道,這一切絕不簡單,就在我的昏迷的這段時間裡,定然還發生了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依依。”
奶奶輕輕摸了摸我的頭,發現我的額頭上滿是冷汗,於是,取了一條熱毛巾來,幫我擦了擦臉。
“昨天,小宋把你帶回來的時候,可把我嚇壞了。”
奶奶說道,臉上的擔憂依舊沒有完全散去。
頓了頓,她接着說:“那個時候,我還以爲你發生了什麼禍事,整張臉慘白慘白的,怎麼叫都叫不醒。”
“她只是受了點驚嚇,沒什麼的。”
阿浪在一旁低聲說道,可不知道爲什麼,我竟然聞到一股燒東西的臭味。
奇怪,阿浪似乎沒有抽過煙,而且,市裡有明文規定,不允許焚燒垃圾,這臭味到底是什麼呢?
我思索了片刻,依舊沒有什麼頭緒,卻見到阿浪對奶奶說:“奶奶,你一個晚上沒有閤眼,現在她醒了,你也早點去休息吧。”
奶奶仔細看了看我,又將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醫生,直到醫生點了點頭,她才慢慢站了起來。
“依依,你聽醫生的話,按時吃藥,奶奶去休息一會兒,不讓你們擔心。”
我朝奶奶點了點頭,目送她離開。
醫生把藥留下,也走了。
此時此刻,房間裡只剩下我和阿浪兩個人。
我問阿浪:“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爲什麼我……”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到他從牀底下拿出一個裝着灰燼的菸灰缸。
一股燒焦的臭味頃刻間朝我撲面而來,那種味道充斥鼻尖,我恍然發現,我剛剛醒來的時候,也同樣聞到了這樣的味道。
“你陷入了幻覺,我從聚星街十七號將你帶出來的時候,你已經昏迷不醒了。”
聽他說道這裡,我才恍然發現,自己竟然是在阿浪的家裡,也對,醫院依舊被黑氣籠罩,如果將我送去醫院,只會助長那股黑氣的勢力罷了。
想到這裡,我指着那菸灰缸中燃盡的紙灰問道:“那這些東西又是什麼?”
“你不要緊張,這些東西是我從聚星街十七號老宅的三樓找到的,我相信,這個紙人就是控制着你靈魂的東西,當我將它燒掉沒有多久,你就醒過來了。”
阿浪淡漠地說道,眼神緊緊盯着菸灰缸中那些燃盡的紙灰。
紙人……又是紙人!
“這些紙人是不是黃色的?”
我立即追問了一句,沒想到,阿浪竟然露出一抹驚詫,問道:“你怎麼知道?”
“有人在作法,白晨旭說過,凡是有黃紙人出沒的地方,都是因爲,有人作法。”
聽到我這麼說,阿浪的臉色立即變得凝重起來。
“你的意思是說,從我們進入十七號老宅開始,都是有人在背地裡施法?”
阿浪顯然有些不敢置信,我知道他是殭屍,不可能感應不到的。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黃紙人是某種道家的禁術,一般人不能修煉,而修煉者,必然不簡單。”
我所知道的只有這麼多了,可就在這個時候,我卻看到阿浪臉上閃過一抹深沉的狠戾,似乎凝聚着一股憤恨和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