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那個透明的影子是那麼面熟。
倏而,我想起上次誤闖宋氏集團三樓頂端的時候。
我記得,那個時候我看到的沒有形態的透明影子,就是現在這個樣子,看來,她就是嶽霓裳的靈魂。
“你還是捨不得我殺她,就算掉進了我的陷阱也毫不猶豫地跑過來救她,難道,她對你來說就那麼重要?”
嶽霓裳的影子在盈盈的夜光下如同細小的透明顆粒,她說話的聲音是那麼悽婉,帶着一抹說不出來的哀傷。
片刻之後,一抹頎長的身影迅速朝我移動過來,在我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淡淡的清香飄進了我的鼻孔,像是藏在抽屜裡的木屑。
我靠在阿浪堅實的胸膛上,卻聽不到他的心跳。
“嶽霓裳,我說過,只要你敢動她一根汗毛,我就毀了你的屍身。”
阿浪聲如洪鐘,語氣是那麼堅定。
我微微擡眸,迎面對上他的側臉,月光下,他鼻子的側影落在飽滿的臉頰上,近乎完美的弧度。
如果上輩子我真是他的妾,他是不是覺得虧欠了我,所以,這輩子遇上他,便來還我昔日恩情?
可我寧願他是真的愛我,哪怕上輩子他的愛從未分過丁點兒給我。
嶽霓裳的魂魄緩緩朝我們飄了過來,卻在距離我們約莫一米的地方停了下來,她好像不敢靠近似的。
“那我就先殺了她,然後,再萬劫不復。”
嶽霓裳低聲說道,雖然我看不清楚她臉上的表情,但是,我能夠感覺到,她內心那種憂鬱,那種憤怒,那種嫉妒。
“你可以儘管試試看。”
阿浪小心翼翼將我護在懷裡,那一刻,我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
然而,嶽霓裳卻並沒有上前,而是落寞地轉身,她的影子看上去顯得越來越微弱了,好像快要消散了一般。
看她的樣子,沒了死魂的支撐,又沒有可以依附的身體,只怕是快要撐不住了。
然而,我在阿浪的眼裡竟然沒有看到半點憐憫,到底是爲什麼呢,就算不愛,也不至於如此吧?
“這個女人是什麼人,相信你還不知道吧,呵……”
嶽霓裳忽然之間冷冷地笑了,從她的笑容裡,我感覺到一種說不出來的淒涼。
她慢慢地後退,透明的影子漸漸同黑暗融爲一體,倏而,她的聲音幽幽地傳來:“你會後悔的,一定會後悔的。”
那一刻,我的心猛然間一顫,渾身上下像是被人潑了一瓢冷水,霎時間陷入一片冰冷。
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嶽霓裳會說那樣的話,難道說,我的身份也不簡單?
然而,當我再次轉頭看向她的時候,才恍然發現,她早已經消失不見了。
滿心的疑惑如同兩根繩索,在我的心頭打了一個死結。
我緊緊握住阿浪的手,問道:“她剛剛在說什麼,我到底是誰?”
然而,阿浪卻沒有回答我,只是默默低眸,對我說:“不必理會她。”
不知道爲什麼,我竟然在阿浪的臉上看到一絲遲疑,只是一秒,頃刻間便消失不見了。
真的不必理會嗎,還是,他心裡明明也清楚,只是不願意告訴我而已?
“咳……咳咳……”
一陣輕微的咳嗽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此時此刻,我才恍然發現,吳川依舊倒在血泊當中。
我慌忙蹲下身子查看他的傷勢,竟發覺,明明傷上加傷的他,居然依舊死不了。
“吳老闆,你先忍一忍,我們馬上送你去醫院。”
我這麼說着,吳川卻突然之間緊緊握住了我的手。
“我……”
他有些說不出話來了,我能夠感覺到,他的氣息非常非常的微弱。
可我還來不及解釋什麼,阿浪便一把將我的手從吳川手裡抽了出來,他的眸光中閃現出一抹厲色,似乎是生氣了。
“吳老闆是爲了救我才受傷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慌忙解釋了一句,可是,還來不及說下文,就被不遠處角落裡一明一滅的菸頭嚇了一跳。
“那個……那個是……”
從我的方向看過去,那個位置是東北角的拐角,我想起來了,之前從嶽霓裳身體裡慢慢走出來的死魂,好像就是往那個方向去了。
難道說……
我不敢想下去,硬着頭皮,往那個方向走。
阿浪顯然也發現了不妥,迅速跟上了我的腳步。
高大的一棵樹下,我看到牆邊的地面上,還有一個尚未燃盡的菸頭。
菸頭的過濾嘴很短,上面有個綠色的小標籤,竟然又是雀鶴牌香菸。
我記得上次看到這種菸頭的時候,我好像看到了爸爸的魂魄,難道說,剛剛站在這裡的人是爸爸?
可那些死魂爲什麼會朝爸爸走過去,爸爸究竟是什麼人?
我的心好像突然之間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忍不住一陣抽疼。
霎時間,我的腦子陷入一片空白,從前的那些猜測全都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怎麼都解不開的結。
我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我能夠感覺到,剛剛爸爸就站在這裡,默默地看着我!
“娘子,此處不宜久留,我們還是趕緊走吧。”
阿浪輕輕推了推我,可我卻半天也沒有移動腳步。
倏而,我想到了陸楓。
“對了,你剛剛不是去追陸楓了嗎,陸楓在什麼地方,你追到了沒有?”
我迫切地想要找回刻着我名字的那塊玉佩,我總覺得,解開前世的秘密或許就要靠它了。
“沒有,陸楓早就跑了,我們看到的那個影子,根本就是幻影。”
阿浪說着,迅速牽起我的手,帶着我轉身離開。
我想了想,沒有遲疑,迅速跟上了他。
直到救護車趕來,將吳川送去醫院,我的心裡依舊還是慢慢的謎團。
我不明白,爲什麼就連爸爸的魂魄也會牽涉其中,難道說,背後操縱的人其實是……
不,這不可能,他是我爸爸,怎麼可能會想盡辦法要我的命?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心突然“咯噔”一下,猛地一沉。
對了,我倏而想起那張莫名其妙的字條:“八月十五,靈魂客棧。”
靈魂客棧到底在什麼地方,難道,靈魂客棧就是學校?
這顯然不可能,我記得上次見到爸爸的魂魄是在慕斯酒店,或許,長久以來掩藏着慕斯酒店背後的秘密,就是“靈魂客棧”!
那一瞬間,我的心臟驟然緊縮,血液如同沸騰的開水一般,我突然覺得好冷,裹緊了衣服,然而,卻依舊冷得顫抖。
還記得之前我誤打誤撞見過酒店的一個服務生,他告訴我,在慕斯酒店值夜班,總會遇到一些怪事。
有的人因爲偷偷吃了食物暴斃身亡,有的人因爲私藏了好酒,死於非命,有的人只是好奇去了地下室看了一眼,竟然也命喪黃泉。
開始,我以爲他們只是貪心而受到懲罰,後來想想,總覺得那個地下室裡藏着什麼秘密,現在看來,那個地下室根本就是靈魂客棧的根據地,專門用來招待那些遊蕩在人間的魂魄。
難怪那些人都死狀恐怖,如同被人吃掉了一般,餓鬼食人……早已不是什麼新鮮事。
一股寒氣隔着薄薄的鞋底慢慢往我身體裡滲透進來,我像是坐在一塊冰上面,冷得抖如篩糠。
阿浪察覺到我的不妥,突然將我摟進懷裡。
“有我在你身邊,你還在害怕什麼?”
他不解地問道,依舊是那麼自信,只是,此刻的我卻完全沒有了辯白的力氣。
“我……我好像知道,靈魂客棧在哪兒了……”
我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因爲害怕,連牙齒都在打顫。
阿浪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卻沒有問我究竟知道了什麼。
片刻之後,我突然對我說:“別怕,有我在,沒有人敢傷你分毫。”
我怎麼可能不怕,不是阿浪給不了我安全感,而是,我想到了爸爸。
爲什麼爸爸會和靈魂客棧牽扯不清,難道,爸爸死了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出現,就是因爲去了靈魂客棧……
如此說來,爲什麼我卻從來沒有見過我媽媽?
“阿浪,我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感覺,我爸爸就在靈魂客棧,我們去找他好不好,我想要問問他,這二十年來爲什麼如此狠心!”
說不定爸爸有他的苦衷呢,我想知道原因,哪怕結局並不如我所料。
“那不是你爸爸。”
阿浪的回答卻讓我大吃一驚,他的語氣是那麼堅定而決絕,讓我開始有些懷疑自己的猜測。
“不……我看到他了,他的臉和二十年前的他一模一樣!”
我緊緊握住了阿浪的手,想讓他相信我,哪怕是不相信也陪我走這一趟。
“你都說了二十年了,你的爸爸早已經投胎變成了另一個人,你看到的只不過是幻覺,你忘了離幻空間了嗎……”
阿浪說道這裡,陡然之間停了下來,臉上露出一抹驚詫的神色。
我的腦子“哐當”一聲炸開了,汗毛頃刻間豎了起來,如同鋼針一般直插在我的皮膚上。
我凝視着阿浪的眼睛,大聲質問道:“你怎麼會突然提起離幻空間,我好像沒有告訴過你,我猜想靈魂客棧就是慕斯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