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並不是一張普通的明信片,我發現上面的字跡清晰可見,竟然是一個地址。
而這個地址,我好像在什麼地方看到過……
我的心沉沉地跳動着,那跳動的頻率慢慢變得越來越快,陡然之間,什麼東西突兀地闖進了我的腦子,我想起來了,上面的地址不正是我們要去的教堂嗎?
我真是糊塗,我拍了拍腦袋,才發現,此時此刻,阿浪和小飛都在盯着我。
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然而,腦子裡還是忍不住胡思亂想。
到底白晨旭爲什麼要將這張明信片送給我,有什麼目的呢?
真像阿浪所說,他依舊被死魂控制着嗎?
見我許久沒有說話,小飛輕輕拍了拍我的肩,問道:“是不是不歡迎我,那我下去好了……”
“不是……”
我擺了擺手,解釋道:“因爲懷孕了,所以,腦子有點不太靈活,經常短路。”
也不知道我的解釋他究竟能不能聽懂,但下一秒,小飛好像整個人都釋然了,笑眯眯地對我說:“其實,跳來跳去也很累的。”
我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原來殭屍也會累嗎?
不知不覺,車子已經開到了教堂的門外,我隱隱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力,好像在將我往外推似的。
奇怪道,爲什麼我以前也沒有這樣的感覺?
我剛想問問小飛,能不能悄悄躲起來,可這孩子倒是閃得快,不過一眨眼的功夫,竟完全消失不見了。
阿浪將車停好,我和他同時下了車,可我竟恍然發現,他走路的樣子慢慢發生了一些變化,比如,腳步變得越來越沉重,比如,他微微蹙眉的那麼一瞬間。
我原本並沒有太在意,跟着阿浪往教堂裡面走,可越是往前走,我就越是感覺呼吸沉重,心跳加快,好想被人下了詛咒似的。
肚子裡的孩子拼命踢着我的肚子,似乎是在給我警告一樣。
下一秒,我好像終於有些知道爲什麼會變成這樣了!
阿浪是隻千年殭屍,原本就不太適合進入教堂這麼神聖的地方,或許是因爲緊張和害怕吧,我想到了自己懷着的其實是屍胎啊,雖然沒有什麼法力,但是,他卻在一點一點長大。
我隱隱有一種感覺,這個孩子,或許比阿浪更加厲害。
進入教堂,才發現,四周完全已經裝點成鮮花的海洋,橫幅上寫得十分清楚:“宋浪先生和劉依依小姐喜結良緣。”
看來,奶奶早已經將一切打點和安排好,我原本稍顯緊張的心情也慢慢放鬆了下去。
片刻之後,肚子裡的孩子突然之間安靜了下去,我的心中立即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果不其然,穿過長長的走廊,巨大的十字架立在教堂的正中間,一箇中年神父正等在那裡,模樣看上去很和藹也很慈祥。
我的心好像陡然之間裂開了一道縫似的,這種感覺好特別,好像肚子裡有什麼東西正在一點一點流逝掉……
不好,我的孩子!
我放慢了千金的步伐,一隻手緊緊地拉住了阿浪:“孩子……孩子……”
阿浪察覺到我臉上那種痛苦的表情,一把將我打橫抱起,剛準備離開,可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我竟然會在教堂的門口看到一個人!
一個已經死去的人,而他的身份卻被另一個人佔據着。
沒錯,他竟然是真正的宋浪!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是見過宋浪的照片的,我想一定就是這個人沒有錯。
可是,他不是已經被阿浪佔據了自己的身份嗎,這麼說來,他應該只是一縷魂魄而已,爲什麼就連我和阿浪都會覺得難受的教堂裡,他竟然像個沒事人一樣站着?
他居然就那樣看着我被阿浪抱着往回走了幾步,突然之間,我感覺到左手無名指上那枚幽冥鴛鴦戒在慢慢發生着變化,如同燒紅的烙鐵一般,灼燒着我的手指。
我感覺自己的手指都好像快要斷了,可就在這個時候,耳邊突然之間傳來一個聲音:“你認得我。”
我的腦子好像被人用什麼東西猛地砸了一下,頓時一陣嗡嗡作響。
這個聲音,難道是宋浪?
我陡然之間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教堂裡的某個角落,宋浪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不知道爲什麼,他的嘴脣完全沒有動,可我卻聽到他的聲音:“主會寬恕你們的。”
“是誰……你到底是誰……”
我的心開始懷疑眼前這個男人的身份,他到底是誰,若真是一縷魂魄,又怎麼可能會進得了教堂?
“你在說什麼?”
阿浪突然低眸看着我的眼睛,接着小聲在我的耳邊問道。
難道他看不到嗎,被他替換了身份的宋浪就站在那個不起眼的角落啊。
我張了張嘴,想要告訴阿浪,可喉嚨裡卻好像卡着什麼東西似的,怎麼都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個時候,我再一次聽到宋浪的聲音:“別白費力氣了,掙扎只會讓你更加痛苦。”
我慢慢放鬆了下去,搖了搖頭,對阿浪說:“我沒事,可能是因爲懷孕的關係,覺得胃好像有點不太舒服,大概是害喜了。”
我不知道阿浪能不能夠感覺到我在說謊,但是,他卻只是微微一笑,接着對我說,那就休息一會,等緩過來了,我們再來。
我點了點頭,巴不得快點離開這裡。
然而,當我的目光再一次轉向宋浪的時候,才發現,他微微擡起了一隻手,霎時間,我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手上戴着一枚戒指,正是阿浪無名指上戴着的那枚戒指,那是……幽冥鴛鴦戒的男戒。
這不可能,白晨旭早就告訴過我,這樣的戒指只有一對,而且僅此一對,既然阿浪已經戴在了手裡,那宋浪手中的戒指又是什麼?
難不成是假的……
一種深深的難受慢慢在我的心裡蔓延開去,如同一種魔咒。
突然之間,我想到了很久很久之前做的一個夢,夢裡只有一雙帶着幽冥鴛鴦戒的手,男人的背影是那麼模糊,我張嘴想要問問他,他卻不停往前跑。
於是,我便追了上去,追了好久好久,直到前面已經沒有路了,他卻跳進了那萬丈深淵。
現在想起來,我依舊會覺得害怕,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我不會無緣無故做這樣一個夢,所有的一切都帶着某種關聯,包括此刻突然出現的宋浪。
倏而,我聽到神父的聲音遠遠地傳來:“兩位請留步。”
然而阿浪卻根本沒有停下,像是故意躲避似的,緊緊抱着我,踏着堅定的步伐離開。
我回頭,看了那神父一眼,雖然不知道他想說什麼,那是,那種感覺卻讓我覺得很自己好像是錯過了什麼似的。
可當我的目光再一次轉移到教堂的一角,宋浪站過的地方,卻恍然發現,他竟然消失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們終於走出了教堂,說來也巧,走出教堂之後,連呼吸都變得順暢了,奇怪了,難道是因爲我懷着屍胎的原因,所以,身體也開始趨向於黑暗,面對光明竟然慢慢變得畏懼了?
雖然,我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麼,但是,我總感覺,宋浪的突然出現,或許是爲了奪回自己原本的身份,那麼到時候,阿浪是不是又要做回自己?
我輕輕靠在阿浪車裡的座椅上,內心卻依舊顯得有些激動。
片刻之後,我感覺到肚子裡十分緩慢的胎動,心情才終於緩和了許多。
沒等阿浪反應過來,我猛地抓住了阿浪的手:“爲什麼剛剛走進教堂,我就覺得渾身都不舒服?”
“你難道還不明白嗎,我們本來就是異類,沒有被教堂的結界反射出來,就已經不錯了,你見過,有鬼魂敢接近教堂的?”
我的胸膛陡然之間破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像是被人剜去了心臟似的,空洞洞的,彷彿會透風。
誠如阿浪所言,根本沒有鬼魂敢接近教堂,那麼我在教堂裡看到的宋浪又是誰呢,會不會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可阿浪說過,那時候,宋浪已經死了!
不……我相信阿浪不會騙我。
“也就是說,因爲我懷着你的孩子,所以,也會被教堂的結界所排斥?”
阿浪點了點頭,接着又解釋道:“殭屍雖然不是西方的鬼怪,不至於害怕教堂,但是,進入教堂終歸是會有些不舒服的。”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只是心情卻久久不能平復。
到底宋浪爲什麼會出現在那裡,他又將怎樣奪回自己的身份呢?
我猛然間拉住了阿浪的手,像是做了什麼艱難的決定一般,對他說:“我回去就跟奶奶說,我要換掉婚禮的地點。”
“不用了,你小時候的夢想,不就是在這樣一所教堂裡舉辦婚禮嗎?”
阿浪凝視着我的眼睛,突然勾了勾脣,露出一抹難得的微笑。
“那……好吧。”
我原本想問宋浪的事情,卻在這一刻打消了這個念頭。
既然宋浪能夠出現在教堂,就說明,他一定不會是厲鬼,只要他不是厲鬼,我就相信阿浪其實根本就不怕,甚至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阿浪,我好像忘了問你一件事……就是,這對幽冥鴛鴦戒,你到底是從哪裡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