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臟像打鼓一般的跳動着,可我不敢回頭,我怕我一回頭就會看到什麼恐怖的東西。
忽然之間,那笑聲戛然而止。
“站住!”
我身邊的憨大叔竟然大叫了起來,朝前面追了過去。
不斷有村民追過去,而我卻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只是一擡頭,竟恍然發現,有個穿着大紅色花棉襖的女人正站在那塊大石頭的邊上。
她踮着腳尖,去取石頭上那面詭異的銅鏡。
我幾乎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這麼大熱的天,她竟然穿着一身棉襖,難道不熱嗎?
憨大叔他們知道追不上了,便停下了腳步,擡頭看着那個女人。
“放下那面鏡子,你這是對石仙娘娘的大不敬!”
村民們各個都憤怒了起來,恨不得上去把那個女人拉下來。
可那女人卻好像根本沒有聽到村民的聲音,眼看,她的指尖就要夠到那面鏡子了。
突然之間,天上響起了一聲旱天雷,明明前一秒還烈日當空,下一秒便烏雲蔽日。
天上好像被炸開了一個大口子,不斷有冷風灌進山谷,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再一看,那枚銅鏡竟然搖晃了一下,從石頭上掉了下來,正好落在了那個女人的手裡。
女人在鏡子中看到了自己的臉,接着便大笑了起來。
村民們一個個目瞪口呆,剛剛那恐怖的笑聲再一次出現,迴盪在整個山谷。
我這一次才聽清楚,原來,那笑聲正是那個女人發出來的。
一道閃電打過來,原本陰雲密佈的天空一瞬間亮了起來,不過是一秒,卻又立即黑了下去。
可就在這一秒,我看到了那個穿花襖的女人的臉。
她蓬亂的頭髮幾乎將半張臉遮住,卻露出一雙恐怖的眼睛。
我竟然發現,她的眼睛是一個白色的洞,不,那是她白色的眼球,她居然沒有黑色的瞳孔。
她正咧開嘴發出恐怖的笑聲,牙齒稀稀落落的,看上去恐怖極了。
但我卻注意到,她的眉心竟然出現了一道深紅色的溝壑,深紅色的印記一閃一閃,彷彿可以看到裡面流動的血液。
閃電的白光照在她的臉上,她的皮膚卻是慘白的,看不出一絲一毫的血色。
就在這個時候,她突然朝我這邊看了過來,她眉心那道深紅的溝壑竟然越變越紅,周圍還散發出瑩瑩的紅光。
我嚇得差點尖叫失聲,可我不能讓她看到我的恐懼,我用手捂住了嘴,那尖叫聲被我硬生生用掌心捂了下去。
轟隆一聲,又一道驚雷過後,沉悶的雷聲讓我的腦子一陣嗡嗡作響。
我耳邊突然聽到了稀稀拉拉的響聲,巨大的冰雹從天而降。
還好我頭上帶着村民給我的帽子,可我還是能夠感覺到,那冰雹打在的我的頭頂,像小時候我不聽話,奶奶用筷子敲我的頭。
我看到村民們全都撲通一聲跪下了,跪在了那塊石頭的前面。
他們不斷地給石頭磕頭,嘴裡說着,“石仙娘娘切勿見怪啊,石仙娘娘切勿見怪啊!”
我一下子愣住了,我不知道這究竟是不是石仙顯靈,可是,我明明看到那塊石頭上面全是沾滿鮮血的鬼手。
那一瞬間,我只覺得自己渾身冰冷,冰雹打在我身上,我能夠感覺到我的皮膚傳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
憨大叔慌忙拉了我一把,示意我也跪下來,可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耳邊那詭異的笑聲卻變得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我擡頭一看,那個女人已經消失不見了,而那枚銅鏡竟然也跟着不見了。
我的心一瞬間變得空蕩蕩的,一陣風吹來,我在寒風中顫抖。
頭頂的烏雲慢慢消失了,天上也沒有再下冰雹。
不一會兒,烏雲散去,太陽又重新回到了這片大地。
村民們相互攙扶着起身,一個個黑着一張臉,看上去臉色很不好。
我原本冰冷的身子,在烈日下站了一會兒,才慢慢恢復了溫暖。
這時,我才恍然發現,剛剛那些從天而降的冰雹竟然都融化了,融化的冰雹經不住烈日的烘烤,居然連一絲水痕都沒有留下。
剛剛發生的一切,就好像是做了一場噩夢一樣。
我僵直的背部慢慢可以活動了,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問,“大叔,剛剛那個女人到底是誰啊?”
他長長嘆息了一聲,緩緩開口,“那個女人是村裡的傻大姐,已經瘋瘋傻傻幾十年了,說來也奇怪,以前這個傻大姐,就算是發瘋也從來都不會跑到石仙娘娘這裡來鬧,今天這是怎麼了?”
我看着憨大叔的眼睛,突然想起了奶奶的話。
看來,剛剛那個穿花襖的傻大姐並不是無緣無故出現的,而是我身體裡被封印了二十年的力量在一點一點暴露出來。
太陽烤在我的身上,明明火辣辣的,可我的身上卻硬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的心裡有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在漸漸蔓延開來。
我深深的害怕,害怕我還沒有來得及解開二十年前父母親死去的真相,就已經被那些鬼怪給害死了。
我沉靜了片刻,接着問道,“那剛剛那面銅鏡被她拿走了,石……石仙娘娘不會怪罪嗎?”
憨大叔似乎十分擔心,可是,他卻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一點我也不清楚,不過,在我小的時候,我的爺爺就曾告訴我,這面銅鏡一直都是掛在石仙娘娘身上的。”
他說道這裡,讓我不禁想到了什麼,擡頭看了一眼,那石頭上原本放置銅鏡的部分光禿禿的,既沒有掛鉤,也沒有石縫卡住。
“這銅鏡……是怎麼掛上去的呢?”
我問了一句,心中滿是疑惑。
“這……我也不是清楚,只記得爺爺還說,那銅鏡的邊框原本鑲的是玉,後來,村裡有人見那塊銅鏡值錢,就想偷了銅鏡去賣錢,結果石仙娘娘怪罪,那一家三口人竟然當晚就離奇暴斃了,死狀及其恐怖啊!”
我聽到這些,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卻不敢問他那一家三口究竟是種怎樣的恐怖死狀。
我只是感覺到,冥冥中有種力量在牽引着我來到棺鎮,先是去了鬼頭村,接着又到了這裡。
可我更加知道,有些事情我可能真的躲不過去。
憨大叔接着說,“後來,村長請了個道士過來,那道士說,只有鍍以金邊方可化解。”
我點了點頭,想起之前看到那面銅鏡的時候,上面的確是鑲着金邊的。
當時我還納悶了,明明只是一塊銅鏡,爲何卻包上了金邊,原來,還有一個這樣的故事。
“時間不早了,劉老師,我們還是早點趕回村裡去吧,我還得和村長好好商量商量,儘快從傻大姐的手裡把銅鏡拿回來,重新掛上去,否則,整個龍頭村恐怕都要遭殃啊。”
聽了憨大叔的話,我身上的雞皮疙瘩又冒了出來。
我深深看了一眼離我不遠處那個山澗,幾隻黑色的烏鴉從山的這頭飛到了那頭去了,嘴裡不斷髮出令人心顫的嘶鳴。
我跟着大部隊往山裡進發,無意間,我又看了一眼那塊詭異的石頭,石頭上依舊長着綠油油的青苔。
忽然間,一直血淋淋的鬼手從那綠油油的青苔裡伸了出來,緩緩朝我揮動。
我嚇得渾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揉了揉眼睛再看,那隻鬼手竟然不見了,青苔依舊還是那青苔。
“劉老師,快點跟上來吧。”
憨大叔喊了我一聲,我便迅速跟上了大部隊,再也不敢回頭。
趕了大半天的山路,路上又因爲傻大姐的出現耽擱了一陣子,到達龍頭村中學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
太陽下到了半山腰的位置,眼看就要落山了。
在憨大叔的引薦下,我見到了龍頭村唯一一個老師,她的名字叫做李素,學生們都親切地叫她素素老師。
學校的確和憨大叔描述的一樣簡陋,只有一間茅屋搭建的教室,後面還有一棟土磚的房子,是教工宿舍和食堂。
村裡是沒有自來水的,要用水的話,只有去學校後面的那口井裡打水。
不過,素素對我很好,也非常熱情,一到學校就帶我到處參觀。
素素是個長相十分清秀的女人,可是,她卻總是用頭髮遮住自己的左半邊臉。
晚上,她幫我佈置好了宿舍,我們又坐下來聊了會兒天。
原來,她是我的校友,和我就讀同一所師範學校,只是她比我高了一屆,所以,先我一年來了龍頭村中學支教。
我問她,爲什麼那麼多人都不願意來如此貧窮的棺鎮,可是,她卻不嫌棄。
她告訴我,原來她的家裡就住在龍頭村。
我恍然大悟,原來,她就是從龍頭村中學考出去的貧困大學生。
這一刻,我的心裡對她有着一種特別的敬佩。
談得正歡,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素素,你長得那麼漂亮,爲什麼卻總是用頭髮遮住小半張臉呢?”
她聽到我這麼問的時候,整個人不由一驚。
我心裡在打鼓,莫非,我問了什麼不該問的問題嗎?
“如果你不方便說的話,沒關係的,不用告訴我。”
我嘿嘿一笑,企圖化解尷尬。
而她卻突然放低了聲音,那聲音十分微弱,氣若游絲:“你真的想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