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坐下!”
十九公顯得有些生氣,但說完這句話就立即大聲咳嗽了起來,好像使盡了全身的力氣,接着,便開始忍不住地顫抖起來。
白晨旭見此情形,整個人開始慌了,連忙上前,幫十九公順了順背,小聲說:“師父莫氣,徒兒不去就是了。”
“你們現在不是應該想着怎麼報仇,而是,應該好好想想,怎麼破壞他的計劃,否則,一旦他練成長生不老的邪術,那將是人間的一場浩劫。”
十九公看上去,好像快要油盡燈枯了,我有一種感覺,他似乎快要離開我們了。
這個瘦瘦小小卻很貪杯的老頭,雖然,有時候他經常喝醉了,但酒醉三分醒,他比我們任何人都要看得通透。
“師父,小辣椒肚子裡的孩子……”
白晨旭欲言又止,我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一旦打掉我肚子裡的屍胎,那麼,三件修煉邪術的必備品就少了一樣,這的確能夠阻止那個人修煉成功。
只是,事到如今,讓我如何捨得?
十九公沒有說話,而是突然之間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後,他緩緩擡了擡手,示意我過去。
我三兩步下了牀,慢慢走到十九公的身邊,心情卻十分沉重。
“依依丫頭,這一切都是你的命啊。”
他突然之間拉住了我的手,手指放在了我的手腕上,似乎在爲我把脈。
我愣了愣,卻沒有拒絕,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
片刻之後,我感覺到十九公的臉色似乎變得更加難看了。
倏而,他收回了手,低聲對我說:“生下這個孩子吧,只是,能不能好好引導他,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我沉沉點了點頭,腳下卻像是灌了鉛一般沉重。
一股寒氣慢慢從腳底蔓延上來,讓我渾身上下都一片冰涼,就像是冬天喝了雪水,透心的涼。
“既然孩子一定要生下來,那我們怎麼阻止那個人修煉長生之術呢?”
白晨旭的問題也是我現在正想弄清楚的,如果我一開始知道,這個孩子會給我帶來那麼大的麻煩,當初我就不會懷上他。
可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當然,我那個時候也是糊里糊塗懷上的。
沉默了片刻,十九公一直沒有回答,屋子裡的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不知道過了多久,十九公才慢慢動了動僵硬的身子,對我們說:“絕不能將孩子交給他的父親。”
剎那間,我沉沉跳動的心臟突然之間停頓了片刻,接着才猛烈地跳動起來,內心的恐懼如同拔地而起的火苗,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爲什麼十九公會突然之間這樣說?
孩子不能交給阿浪,難道,他會傷害我們的孩子不成?
此時此刻的我已經完全懵了,我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會變成什麼樣子,更加不知道我所面對的,究竟是一個怎樣可怕的人,莫非,他還能夠操縱殭屍嗎?
“小辣椒,你聽着,這段時間,你哪裡也別去,就乖乖待在鄉下養胎,其他的事情,我們會幫你的,至於,接生的事情,我再和師父好好商量商量。”
我點了點頭,眼下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只是,我卻突然之間拉住了白晨旭的手,問道:“在那之前,你必須先告訴我,爲什麼你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鬼魂附身?”
白晨旭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細微的變化,我感覺自己這句話似乎戳到了他的痛處。
他張了張嘴,剛想解釋給我聽,卻被十九公打斷了。
十九公說:“他原本就是這樣的體質。”
說罷,十九公的面色也顯得越來越沉重,他的目光緩緩落在了白晨旭的臉上,但話卻是對我說的:“他剛剛出生的時候,就因爲這種體質,而招惹了許多冤魂,他的身體就像是陰間和陽間溝通的媒介一般,如果不是想盡辦法在他的身上結下封印,他恐怕活不到今天。”
“那……你自己早就知道?”
我顯得有些驚訝,卻見白晨旭緩緩點了點頭,沒錯,看來,他的確是知道的。
關於那個傳說,我是有所耳聞的,傳說,除魔村的孩子,要麼就天賦異稟,天生就具有斬妖除魔的本能,要麼就被邪物報復,從一生下來就命運坎坷。
如果我沒有猜錯,白晨旭就是屬於第二種。
突然有些同情他的遭遇,可是,如果我從一開始就知道該有多好,現在想想,還真是有些晚了。
白晨旭忽然之間輕輕拍了拍我的肩,對我說道:“小辣椒,別難過,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他是好好的,可是,下一次被附身,不知道受傷害的人到底是他自己還是身邊的人了。
……
一連幾天我都在鄉下養胎,白晨旭去附近的農家給我買了只雞補身子,又準備了一些農家自己種的蔬菜,總之,我的日子過得還算好,只是心情卻每每因爲肚子裡的孩子而變得沉重。
那天夜裡,我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難道是吃多了?
我這樣想着,還是忍不住翻身起牀。
盈盈的月光灑在我的身上,讓我覺得格外舒服,或許因爲最近幾天精神壓力太大了,以至於我整個人變得有些不太正常。
有時候,原本睡的很香,突然之間就炸醒了。
有時候,明明是大白天,我卻喜歡一個人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哪裡也不去。
有時候,我的心情會變得很煩躁,有時候,我的食慾會突然大增……
總之,我懷疑自己是不是患上了產前抑鬱症。
肚子上那個小小的凸起變得越來越明顯了,偶有胎動,讓我感覺到自己並不是一個人在活着。
但每當我想起阿浪,就會變得呼吸沉重,心跳加速,好像他隨時有可能出現,然後,奪走我肚子裡的孩子似的。
反正睡不着,我乾脆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靜靜地坐在一旁,等杯子裡的開水慢慢放涼。
月光下,水霧慢慢模糊了我的眼睛,一種莫名的悲傷襲上心頭。
就在這個時候,耳邊卻陡然之間傳來一個聲音,那聲音小小的,沉沉悶悶的,好像是在對我說:“媽媽……媽媽……”
“是誰?”
我的心突然之間變得很不安,這裡是鄉下,村裡的人習慣早睡,這個時間根本不可能會出現一個人站在我的窗口喊媽媽。
莫非……有鬼?
我突然之間變得緊張了起來,內心的恐懼如同跌進心湖的小石子,頃刻間漾起層層疊疊的波浪。
我緊緊握住了桌子上放着的開水杯,心裡想着,如果真是有鬼,我至少還有點東西防身。
然而,環顧四周,我卻什麼都沒有看到,窗口很高,月亮能夠完全照進屋裡,房間也不大,幾乎一目瞭然。
根本不見什麼鬼魂,再說了,就算是有鬼魂,爲什麼會突然之間在這個時候出現?
我好像沒做什麼虧心事,更何況,這可是十九公的家裡,四周都貼有符咒,一般的鬼魂怎麼可能隨意進得來?
“媽媽……是我……”
陡然之間,我感覺到,那聲音似乎是從我的肚子裡傳來的。
那一瞬間,我的感覺到自己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像是沸騰的開水一般,咕咚咕咚往頭頂處冒。
我肚子裡的孩子竟然說話了,他只不過是個嬰兒,一個還沒有出生的嬰兒,況且,我懷着他,還沒夠一個月!
“你是誰,不要嚇我,你到底是誰?”
我顯然不太相信,可是,我做夢也沒有想到,那個聲音竟然回答我了。
我聽到他對我說:“媽媽,我是你的孩子啊……”
心口像是突然之間被利刃劃破了一道口子,疼得發慌,一種沒有來由的恐懼頃刻間將我整個人覆蓋了起來。
我顫抖着,低眸凝視着肚子上那個小小的凸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媽媽,真的是我,我想告訴你,出事了,你快回市裡一趟!”
那小小的聲音如同在我的耳邊一樣,我聽得十分清楚。
出事了,究竟出什麼事了?
我正想問問,可是,這個時候,卻陡然之間聽到有人敲了敲門:“小辣椒,你在跟誰說話?”
原來是白晨旭,沒想到,我房間裡一點兒輕微的響動竟然也驚動了他。
“沒……沒什麼,我剛剛好像做夢了。”
我這麼解釋了一句,可心裡卻不僅僅是害怕,還有一些緊張,就連聲音都變得有些嘶啞。
“你先把門打開,我進來幫你看看,莫不是有什麼邪物闖了進來。”
白晨旭是一番好意,可我真的好想問問我的孩子,他剛剛爲什麼突然那樣對我說話……
無奈之下,我深吸了一口氣,披上一件大衣,打開了房間的大門。
“你怎麼還沒睡啊?”
打開門,我看到衣裳穿得十分整齊的白晨旭,他顯然還沒有睡過。
“今天夜裡總覺得很不安寧,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是沒有睡意,剛剛聽到你房間裡傳來一些響動,我便乾脆敲門進來看看。”
沒想到,白晨旭竟然會有跟我一樣的感覺,這一點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可當他快步邁進門檻,卻在往前走了兩三步之後,驟然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