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下去,感覺錢莊的交易就是一個陷阱,到最後,顧客都會深深陷進去,寧願將自己的靈魂出賣給錢莊,也要達成自己的目的。
“是他們自己太貪心。”
冥王幽幽地開口,我看到前面那輛救護車上的小鬼慢慢消失了。
我知道,救護車裡的那個男人已經徹底死了。
此時此刻,我忽然覺得身邊這個男人很恐怖,他畢竟是掌管了生死的冥王啊。
感覺靈魂錢莊就是他閒得無聊,來人間走一遭,順便抓幾個人去地府玩玩兒。
心口好疼,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狠狠地掐了我一下。
眨眼間,我們已經到了醫院的門口,來來回回的人並不多,但是,每個人身上似乎都帶着一團詭異的氣息。
我沒有再發過一張請柬,也不敢再發一張請柬。
“你要找的人在十樓,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不知道他是真的放心我一個人去,還是原本所有的事情就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我點了點頭,再也沒有猶豫,堅定地邁步往醫院裡走去。
剛剛走進醫院,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撲面而來,讓我頓時覺得有些噁心。
很快走上電梯,按下了十樓的按鈕,腦袋裡空空的,也不知道那個周老闆到底怎麼了。
就在這個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害了多少人,沒想到,你還有臉出現在這裡。”
隔着一張電梯的門,我聽到那聲音是從門外傳來的,是個男人,而且,他還認識我,甚至在完全沒有看到我的時候,便已經知道我上來了。
“叮咚”一聲過後,電梯門打開了,我看到了一張十分熟悉的臉,男人一襲白衣站在我的面前,和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一樣,他凌厲的眼神落在我的身上,讓我覺得如芒在背。
“怎麼又是你?”
我低聲問他,心裡卻記得他的名字,他叫白無憂,是個道士。
可他卻用一種正邪不兩立的眼光看着我,對我說道:“你到處害人,我不找你,你倒是送上門來了。”
沒想到這個道士還真是囂張,尤其是他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是什麼妖魔鬼怪,要收了我似的。
“我不是來發請柬的,我只是來看一個人。”
我壓低了聲音說道,根本不屑看他一眼,直接越過他,往裡面走去。
“站住!”
他一下子擋在了我的面前,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我怔怔地看着他,想要推開他擋在我前面的手,可是,不論我如何用力,他的身子就是巋然不動。
“你會那麼好心,來看一個人,是嫌他命太長,來送他一程的吧?”
男人微微眯了眯眼,看着我的目光明顯帶着懷疑。
“爲什麼你會這樣想我,難道,在你的心目中,我就是個專門害人的嗎?”
我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可免不了的還是被他激起了怒意。
“靈魂錢莊是什麼地方,你替他們辦事,手腳還會是乾淨的嗎?”
他的言辭狠厲,我得看出他對我那種咬牙切齒地恨意。
“靈魂錢莊?”我微微蹙眉,露出一絲疑惑:“你怎麼會知道靈魂錢莊,難道你也是……”
“我纔不會做出賣自己,出賣靈魂的事情,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早已經是個死人了,真沒想到,上了奈何橋,喝過孟婆湯的人,竟然還能夠重回人間。”
他看着我,那眼神中似乎又多了一些不可思議。
雖然,我知道自己已經死了……至少不是一個正常人,可是,爲什麼他會說我上過奈何橋,喝過孟婆湯?
我一直以爲忘記前世的事情不過是個意外,現在看來,這一切還是和冥王有關。
有一瞬間的失神,但下一秒,我卻有些破罐子破摔地對他說:“我不是來害人的,不管你信還是不信,如果你擔心我是來害人的,你大可以跟着我來。”
說罷,我便再一次繞開他,轉身進了一個病房。
其實我也不知道周老闆是不是在這裡,但是,我隱隱感覺到,這個病房裡似乎有種死亡的氣息。
沒想到,白無憂真的跟了進來,對我說道:“你看到了沒有,他就是你們錢莊的客人吧,你看看他現在的樣子,這根本就不應該是他這個年紀所應該承受的吧?”
他的話音剛落,我便看到雪白的病牀上躺着一個老人,老人的雙眼微微閉着,蒼老的皮膚上全是歲月留下的痕跡。
這個人是……周老闆!
當我看到牀頭上寫着的姓名時,我整個人都僵住了,這個人真的是周老闆嗎,我記得上次看到他的時候不過是幾天前,他的樣子也就四十上下,怎麼轉眼就變成這般模樣了?
他渾身上下都好像都很疼的樣子,我看到他微微有些抽筋的手指,還有因爲疼痛而緊緊皺攏的眉毛。
我實在是想不明白,抵押掉健康對於他來說,竟然會讓他變成這個樣子。
“你還有什麼好說的,不要告訴我,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會變成這樣?”
我真的知道嗎?
那一刻,我反問自己,我好像知道,因爲我清楚地看到他從高樓上跳下去的情景,我又好想不知道,我早知道他會變成這樣,一定會阻止他那麼做。
可是,靈魂錢莊的交易一旦完成,就不可能註銷,除非,用另外有價值的東西來作爲抵押品,沖銷掉周老闆抵押的健康。
面對他的質問,我顯得啞口無言。
我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慢慢走到了周老闆的病牀邊,他的呼吸和心跳突然之間變得很不平穩,這讓我覺得很奇怪,下一秒,就被人拉到了一旁。
“你果然是來取他性命的。”
白無憂狠狠地揪住了我的手腕,力道之大,讓我渾身上下像是過了一道電流似的。
“我沒有!”
我的解釋顯得那麼蒼白無力,然而,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又應該怎麼做。
“你知道他是誰麼?”
白無憂突然之間指着病牀上的周老闆,讓我的心也跟着猛地一顫。
我沒想到他會這樣問,整個人都懵了,再次將目光轉移到病牀上,我仔細瞧了瞧,還是沒能看出什麼所以然來。
見我沒有回答,白無憂倏而瞪大眼睛看着我,那眼神幾乎快要將我整個人洞穿了。
“你竟然不知道他的身份,呵……”
他突然冷笑了一聲,接着對我說:“他就是慕斯酒店的老闆,不過,現在慕斯酒店已經成了靈魂客棧。”
當我聽到靈魂客棧四個字的時候,渾身的汗毛突然之間全都豎了起來,整個人禁不住猛地一顫。
爲什麼這個名字如此熟悉,我隱約感覺到,腦子裡好像對這個地方有些不愉快的回憶一閃而過。
“你還在裝什麼傻,靈魂客棧本就服務於靈魂錢莊,方便你們做那些買賣靈魂的黑暗交易。”
剎那間,我感覺到一股冷流從下而上躥了起來,隔着薄薄的鞋底,滲進我的身體裡,不費吹灰之力便深入到我的四肢百骸。
內心的恐懼如同尖銳的倒鉤刺,來回挑動着我緊繃的神經,讓我整個人顫抖得越來越厲害。
難怪和靈魂錢莊交易的人,到最後都會將自己的靈魂作爲抵押,成全自己的最後一個願望,沒想到,我竟然直到此刻才終於想明白。
腦子裡空空的,好像被什麼東西掏空了似的,心情一瞬間跌落到谷底,我低眸,看着自己的手,我到底在幹什麼,那些從我手中發出去的請柬,根本就是將一個又一個人推進深淵。
白無憂突然之間不說話了,我看到他眼中的那種盛怒,可是,他卻並不曾對我下手。
我突然意識到什麼,擡眸迎面對上他的目光,問道:“你既恨我入骨,爲什麼不乾脆殺了我?”
“你以爲我不敢?”
他渾身上下滲透出一股凜人的氣息,讓我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然而,他最終還是收了手。
“如果你是人,我可以抓你,如果你是妖,我可以收你,如果你是鬼,我可以超度你,但是你……你什麼都不是。”
白無憂的話像是一劑強心針,讓我的心跳陡然之間狂跳起來,就連呼吸都跟着紊亂了。
我既不是人,也不是妖,更不是鬼……那我到底是什麼?
下一秒,我狠狠揪住白無憂,追問道:“你一定有辦法弄清楚我的身份對不對?”
“能夠進入靈魂錢莊的人都不簡單,你的身份恐怕只有你老闆才知道,他既然選了你成爲他的助手,就說明,你一定有特別之處。”
他一把拉開了我緊緊揪住他的手,我像是一個失了魂的人一般,呆呆地靠牆站着。
背上不知道什麼時候騰起了一層冷汗,渾身上下就像是浸泡在冰冷的雪水中一樣。
我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傻瓜,從頭到尾,我都在被別人擺佈。
我不知道自己是誰,更不知道自己曾經經歷過什麼,渾身上下抽不出一絲力氣來,我幾乎完全垮了下去。
直到我從醫院裡走了出來,遠遠的,便看到了一個男人,他安靜地靠在車子的引擎蓋上,一言不發,渾身上下卻散發出一種生人勿進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