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那裡就是關押阿浪的地方?
我只覺得渾身上下像是過了一道電流似的,不禁微微一顫。
仔細一看,那燭光下,站着的,正是一個同樣打扮的鬼差。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這片林子根本不止一個鬼差在把守,看來,一定藏着不少秘密。
正思考着,前面的鬼差突然之間停下了腳步,轉過頭來對我說道:“夫人,看來前面還有守衛,不如,您先藏起來,我過去問問再說。”
我點了點頭,現在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先藏起來再說。
這麼思考着,我迅速躲藏在了一棵樹的後面,那鬼差三兩步上前。
幽幽的燭光下,兩個鬼差碰了面。
“你是誰?”燭光下,那個看不清楚臉的鬼差問道。
“我和你是同行,也是看守這片林子的,一個人閒的無聊,就來串串門子,來抽根兒煙。”
兩個人似乎是寒暄了幾句,我一直在旁邊小心翼翼地看着,心卻跳得很厲害,好像快要從我的胸口破開一個大洞跳出來似的。
“話說,你在這裡呆了多久了?”
兩個人的對話再度開啓,我便豎起耳朵聽了起來。
“有好長一段時間了,具體我也記不清楚了,那個時候,這裡還是一片煉獄。”
那鬼差回答道,看來,這裡以前真不是一片樹林。
“那……你知道這裡面關着的到底是什麼嗎?”
“這……是什麼?我哪兒知道啊,只知道好像是個男的,冥王命小鬼每天在他身上咬開一些洞,吸他的血,但又不吸乾,因爲不能讓他死了。”
“爲什麼啊?”
“好像是爲了報復他吧,具體我也不清楚,冥王的心思,誰猜得到啊!”
……
兩個鬼差一邊抽着煙,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可我的心卻久久不能平靜。
沒錯,我可以確定,那密林深處關押着的人,一定是阿浪,沒想到,冥王的手段竟然如此殘忍,每天在阿浪的身上開幾個洞,命小鬼吸他的血,要知道,殭屍本就是以血爲食,他這樣做,分明就是不給他活路。
我終於明白那不斷從密林深處傳出來的慘叫是怎麼回事了,也終於明白,冥王口中所謂地永遠將他關起來折磨是什麼意思了。
心口空洞洞的,像是被人剜去了心臟,徒留下一個口子,好像會透風。
倏而想起無數個夜裡重複做着一個夢,夢裡阿浪對我說:“我過得好辛苦……好辛苦……”
呼吸變得越來越沉重,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做,只覺得身上很疼很疼,每一個角落都很疼,疼得發慌。
我好害怕,我不知道,當我看到奄奄一息的阿浪的時候,我該怎麼辦?
此時此刻,我真想衝到密林深處去看一看,哪怕只是看上一眼。
可是,我不能,我不知道前面究竟還有多少鬼差在把守,這樣衝進去,肯定會被發現。
如果冥王再將阿浪轉移到其他地方,我想要找到他,便是難上加難。
沉默了片刻,我突然想到了什麼,對了,我記得白晨旭之前曾經給過我一種隱身的符咒,當時,在三仙臺上把守的鬼魂都沒能看到我,我才得以潛入最高的地方。
可是,那種符咒早就已經沒了。
突然,一個人蹦進了我的腦子,我想起來了,白無憂,他身上一定有!
沉吟了片刻,我覺得此處不宜久留,便立即閉上眼睛,默唸自己房間的名字,再睜眼的時候,引映入眼簾的只有大紅的窗簾和好看的窗花。
我坐在窗前發呆,心裡想着,一定要在大婚之前,去人間找白無憂,只有除魔村的隱身符咒,加上王青和嶽霓裳才能順利將阿浪救出來。
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努力將一切在腦子裡梳理一遍,阿浪,你等着,我一定會救你出去!
“吱呀”一聲過後,門忽然被一陣風吹開了,我愣了一下,轉頭一看,才發現冥王一身風塵僕僕地走了進來。
他的目光隨即落在了牀上那套沒有動過的喜服上,接着對我說:“禮服試過了沒有,還合身嗎?”
我沒有回答他,只是看到那刺眼的紅色,就免不了一陣心悸。
他見我半晌沒有反應,於是開口問道:“是不是不喜歡?”
我搖了搖頭,脫口而出:“沒有不喜歡,就是感覺一切好像太快了點兒。”
“爲什麼會這麼想?”
冥王緩緩走到我的身邊,一把攬住我的腰,絲毫不容許我拒絕。
他臉上浮現出一絲淺淺的笑意,接着對我說:“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恨不得今天就把婚禮給辦了。”
那一瞬間,我察覺到他眼裡那種隱隱而起的佔有慾,我知道,我早已經被他控制,不容拒絕。
我慌忙躲開了,可是,他卻顯得有些不悅。
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我在想,如果洞房花燭夜他要對我做什麼,我還真不知道應該怎麼躲。
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尷尬,於是,我只好隨意找了一些話題:“對了,婚禮上,你打算請哪些賓客?”
“這些我自有安排,你不用操心。”他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片刻之後,又接着對我說:“你看那邊!”
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我朝窗外望了過去,奪目的殷紅一瞬間侵佔了我全部的視線。
我看到那條長長的忘川河裡,滿滿都是盛開的紅蓮。
那耀眼奪目的紅色刺激着我敏感的神經,我從未如此害怕過,就好像看到那長河中全是流動的血液一般。
冥王的嗓音低沉而性感,他說:“只要你喜歡,婚禮想怎麼辦就怎麼辦。”
霎時間,我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被人抽乾了力氣,無奈地靠在他的懷裡,在他的懷裡能夠感覺到沉沉跳動的心臟,也永遠都不似阿浪那樣冰冷。
片刻之後,我對冥王說:“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我無奈地擠出一抹苦笑,心裡某個地方卻在滴血,看着那一整條忘川河裡滿滿都是盛開的紅蓮,忽然想起,某個人正身處於痛苦和折磨之中……
那一天晚上,是我進入地府過得最難受的一個晚上,一整個晚上我都在重複做同一個夢。
夢裡,我看到阿浪被人用鐵鏈拴在了一扇冰冷的牆上,那牆又髒又破,無數小鬼的頭從那扇牆裡鑽出來,在他身上不斷咬出口子,鮮血從他的身體裡流傳來,卻被那些小鬼吸得一乾二淨,我聽到阿浪的嘴裡不斷髮出痛苦的哀嚎,那聲音和我在那片黑暗的密林外聽到的一樣。
阿浪蒼白的臉刺痛了我的眼睛,他的聲音是沙啞的,如同吞進了沙子。
突然,一個男人出現在阿浪的面前,他身穿着一件黑色披風,披風下是一襲紫衣,長髮高高束於金冠之中,劍眉斜飛入鬢,眉眼之中帶着一絲厲色。
冥王看着阿浪,淺淺的笑容慢慢浮現在臉上,我聽到他說:“你知道嗎,她已經答應嫁給我了,我說過,她是屬於我的。”
剎那間,我看到阿浪的眼睛猛然之間往外凸了一下,那眼睛裡佈滿了血絲,如同一個人在做垂死的掙扎。
“呸。”他重重地吐了一口唾沫,接着說道:“你永遠也別想得到她!”
“是麼?”冥王的笑容變得愈加燦爛了,他不屑地勾起一邊脣角,說道:“你別忘了,她已經喝下了孟婆湯,你覺得,她還會記得你麼?”
“哈哈哈……”
下一秒,阿浪突然之間大笑了起來,那笑聲刺耳極了,讓我的心不由一陣狂顫。
阿浪嘶啞着喉嚨說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她到底有沒有說過她愛你?”
倏然,冥王被阿浪剛剛的話刺激到了,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轉而染上了一層薄薄的怒意。
可是,他卻並沒有對阿浪怎麼樣,而是用一種稍顯平和的語氣對阿浪說:“對了,我忘了告訴你,我已經用判魂筆解除了你和她之間的鬼契,從此以後,你和她再無半點牽連。”
“可是,她永遠都不可能會愛上你的。”
阿浪並沒有因此而傷心,反而露出一抹微笑,那笑容讓冥王愈加生氣。
“和她朝夕相處的人是我,總有一天,她會愛上我的,因爲,我永遠都不會讓她記起你!”
冥王說完,大手一揮,那牆面上立即又鑽出無數只小鬼的頭,不停啃咬着阿浪。
耳邊依舊是痛苦的哀嚎,我衝上去想要抱住他,卻發現,剛剛伸過去的手,卻穿過了他的身體,明明那麼近,卻什麼都抱不到……
“阿浪……阿浪……”
我猛然間睜開了眼睛,才發現,原來剛剛只不過是一場噩夢,可是,那噩夢的場景太過真實了。
不僅僅真實,簡直讓我渾身上下都處於一種緊繃的狀態下。
我記得眼前掠過的每一個鏡頭,記得阿浪的聲音,還有他臉上那種痛苦的表情,一切的一切都如同真實發生過一樣。
就連夢中的冥王都是那麼真實,他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非常清楚。
我用被子緊緊將自己抱住,可身體卻依舊止不住地顫抖。
就在我依舊處於模模糊糊的狀態中時,耳邊陡然之間傳來一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