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臟依舊沉沉跳動着,可一種詭異的情緒卻在心中蔓延。
我到底是怎麼了,爲什麼當我的目光落在那忘川河裡滿滿的紅蓮上,呼吸就會跟着莫名一滯?
“姑娘,冥王大人有請。”
身後再度傳來一個聲音,那聲音尖細,不如陸楓的聲音好聽,回頭,才發現,來人是常常跟在冥王身邊的鬼差。
只是,我卻不明白,爲什麼冥王要見我,他都要成親了,婚禮之前再見我一面是什麼意思呢?
“你告訴冥王,我只是來喝杯喜酒的,喝完這杯喜酒就離開了,至於婚宴的禮物,我稍後會奉上。”
可是那鬼差卻不依不撓,接着對我說:“姑娘,冥王大人的婚禮在即,還能抽空見上姑娘一面,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對姑娘說,小的知道姑娘現在很需要鬼爐,斷不可因此得罪了冥王近而錯失得到鬼爐的良機啊。”
這話聽上去似乎很平和,可句句都透出一種威脅之意。
好像我不走這一趟,冥王就不會把鬼爐交給我。
阿浪現在就在靈魂錢莊裡,而陸楓又跟着我來了地府,難道,他會找不到鬼爐嗎?
莫非,冥王早就將鬼爐帶到了地府,如若不然,陸楓怎麼放心阿浪一個人待在錢莊?
無奈之下,我只能鬆口,說道:“好吧,那就有勞您給我帶路。”
“姑娘客氣了。”
那鬼差恭敬地伸出一隻手,像是在爲我指路,我也沒有多做停留,深深看了陸楓一眼,迅速轉身,跟上了那鬼差的步伐。
一切都很平靜,平靜得讓我幾乎感覺不到任何危險,冥王真的只是單純地希望見我一面嗎,還是……
穿過茂密的樹叢,熟悉的屋檐露出半隻角,我的心開始變得莫名緊張,雖然,我什麼都沒有說,但是,腦子裡還是飛快地掠過幾個鏡頭,是冥王那張剛毅的臉。
“請姑娘在此等候,冥王大人一會兒便會過來。”
那鬼差領着我進屋,留了一句話便走了。
我張了張嘴,想問什麼,可是,他卻已然離開。
於是,我便沒有再追問,只是深吸了一口氣,安靜地打量着四周。
屋裡很乾淨,似乎每天都有派人打掃,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那花香很清新,聞着讓人神清氣爽。
我正遲疑着不知道應該怎麼做的時候,目光恰好落在牀榻上那一件十分漂亮的紫衣上。
不知道爲什麼,那漂亮的顏色立即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慢慢走近了過去,才發現,這件衣服不僅僅是顏色漂亮,上面竟然還鑲嵌着金色的細絲線,我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才發現,那並不是絲線,而是真的金線。
我不明白爲什麼一件那麼貴重的衣服竟然會放在這個房間裡,而且,剛進來的時候,大門明明是敞開着的,難道就不怕弄丟嗎?
正思考着,耳邊陡然之間傳來一個聲音:“喜歡嗎?”
熟悉的聲音讓我不由渾身一顫,大門似乎發出一聲輕響,我轉頭,看到門口正立着一個人。
他身上穿着一件威風凜凜的黑袍,頭髮高高束於金冠之上,待他走近,我迎面對上一張熟悉的臉,劍眉斜飛入鬢,鼻樑弧度還有薄脣的弧度,如刀雕刻過一般,令人怦然心動。
是冥王,他來得比我想象中要快多了。
“好久不見。”
他見我的第一句話,卻讓我覺得有些陌生。
“嗯。”
我輕輕嗯了一聲,微微一頷首。
或許,我還是有些不太習慣這樣的交流吧,我更喜歡以前的他,哪怕是作爲靈魂錢莊的老闆。
他朝我淺淺一笑,那笑容讓我的心不禁微微一顫。
“聽說你馬上就要大婚了,恭喜恭喜。”
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我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道聲恭喜總是沒有錯的。
可是,他臉上卻閃過一抹驚詫的情緒,只是一瞬間,慢慢又恢復了正常。
“喜歡這件衣服嗎,喜歡就試穿一下吧。”
他突然像個售貨員一般向我推薦一套衣服,這倒是讓我覺得有些意外。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件衣服上,的確是一件非常漂亮的衣服,也曾經讓我非常喜歡,可是,這衣服卻不屬於我。
我搖了搖頭,說道:“謝謝,這件衣服的確不錯,可是,我想試穿就沒有必要了。”
可我的話音剛落,就看到他眼裡隱隱的一絲失落,是我的幻覺嗎?
下一秒,他突然之間走到了我的身邊,他的身上帶着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腰間的玉佩散發出幽幽的黑色光芒,讓我覺得有些瘮的慌。
“不試試怎麼知道,我想看你穿上這件衣服,就當是送我的結婚禮物,不行嗎?”
我沒想到他竟然會這樣說,害我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
那件紫衣在柔柔的燈光下顯得更加漂亮了,可是,我知道,那份美麗並不屬於我。
“我想,這麼漂亮又貴重的衣服,應該留給您的夫人,而不是我,況且,我自認爲我的身材恐怕穿不上這件衣服。”
我擺了擺手,委婉的拒絕,有些話哽在喉嚨裡,倒也不是故意讓冥王爲難,只是很多時候,我不想把局面弄得太過複雜。
假設我穿上這件衣服,下一秒就進來一個女人,指着我大罵狐狸精呢?
我這麼想着,突然之間笑了起來。
他見我笑了,臉上原本嚴肅的情緒似乎舒緩了一些。
倏而,他的手慢慢伸向那件紫衣,接着,將那件衣服拿起來,捧在掌心,我聽到他對我說:“試試吧,穿不上也不要緊。”
我突然發現,他像哄小孩兒一樣哄着我穿一件衣服,不知道爲什麼,這樣的他卻讓我莫名覺得心酸。
那件衣服在他的手裡握着,顯得更加漂亮了,我遲疑了一下,問道:“你的妻子呢,你不去陪着她嗎?”
見我轉移話題,他顯得有些不開心,但卻並沒有表達出來,只是對我說:“不過是讓你穿一件衣服而已,難道,這樣一件小事都不願意爲我做?”
我的心跳突然之間漏了一拍,千方百計想要轉移話題,但還是被他看出來,一下子便將話題又繞了回來。
看着他剛毅的側臉,有些話到了嘴邊,我卻不知道應該怎麼說出口。
沉默了片刻,我只能無奈地笑了笑,對他說:“好吧。”
他臉上突然之間揚起一抹笑容,如春風一般吹過我的臉頰。
我緩緩接過他手中的那件紫衣,柔軟的料子讓我覺得很舒服。
他迅速轉身,接着,離開了房間。
遲疑了片刻,我沒有再猶豫,立即換上了那件紫衣。
奇怪的是,那衣服穿在我的身上,竟然不大不小,剛好合適。
我緩緩走到鏡子的前面,看着鏡中的自己,突然覺得渾身上下像是過了一道電流似的。
下一秒,我深吸了一口氣,轉身想要去開門,可纔剛剛往前邁出一步,卻陡然之間腳步一滯。
奇怪了,爲什麼我的腳步竟然如此輕盈,好像往前邁出一步都輕飄飄的。
正疑惑着,耳邊似乎傳來一陣舞曲,讓我覺得奇怪,下一秒,我竟輕盈地邁着舞步走到門口,打開了房間的大門。
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只是打開門的一瞬間,我看到冥王臉上一閃而過的驚豔。
我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麼,卻聽到冥王的聲音,他說:“這件衣服真適合你。”
我微微愣了一下,低眸看了看自己身上這件紫衣,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爲什麼冥王偏偏讓我穿上這件衣服呢,難道這件衣服還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就在我思考着應該怎麼做的時候,冥王卻三兩步走到了我的面前,寬大的手掌一把摟住了我的腰。
是我的幻覺嗎,爲什麼耳邊的舞曲竟然變得越來越大聲了?
“陪我跳支舞吧。”
他的聲音是那麼溫柔,讓我絲毫沒有了抵抗的能力。
沒等我回應,他已經拉着我跳起舞來。
我感覺自己的腳步越來越輕,好像快要飛起來了似的,腦子裡似有一些畫面一閃而過。
我清楚地記得,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我的一縷魂魄誤闖地府,那個時候,冥王也像現在這樣,拉着我跳舞。
旋轉間,我的目光觸及到他的臉,他臉上那種淺淺的笑容,一直在我的腦子裡盤旋。
“您這樣做,不怕新婚的妻子會吃醋嗎?”
我這樣試探性地問他,心裡卻在打鼓。
然而,他卻沒有回答我,只是笑,那笑容讓我不知道應該再對他說些什麼,只是覺得腦子突然之間陷入一片空白。
我只覺得頭好像昏昏沉沉的,眼前似乎又出現了那條忘川河,河上開滿了紅蓮。
就在這個時候,耳邊陡然之間傳來一個聲音,那聲音尖細,打斷了我的思緒。
冥王身邊的鬼差,輕聲在他的耳邊說道:“冥王大人,吉時快到了。”
婚禮快要開始了嗎,真是太好了,我可以解脫了。
這麼想着,我頓時鬆了一口氣,只是,當我停下舞動的腳步,卻頓時覺得胸口悶得慌。
“我知道了,你先過去準備一下,我很快就過來。”
冥王答道,聲音依舊很溫柔,也很平靜,讓我的心不由微微一顫。
下一秒,他轉身,視線平時着那條忘川河,背對着我,負手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