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9 要麼愛,要麼放手(還有
眼淚是自己跑出來的,她並不想哭,擡手抹掉眼淚,倔強地看着玄燁,玄燁臉上卻再無方纔的嚴肅,皺眉含笑,一副拿她沒有辦法的無奈,而嵐琪也不知哪兒冒出來這麼句話,竟是說:“再有下回,臣妾一定做得漂漂亮亮。”
玄燁眼睛瞪得大大的,皺着眉頭訓斥:“還有下回?”
嵐琪要朝後縮,可是被玄燁緊緊拽着逃不開,她越往後,人家越把他往身邊拽,輕盈的身體很快被人拉入懷,窩在熟悉又溫暖的懷抱裡,浮躁了一整夜的心終於安寧,伏在玄燁肩頭,虔誠地說:“臣妾錯了,皇上不要生氣。”
“你只有認錯的時候,最聰明伶俐。”玄燁苦笑,讓她也好好坐着,語重心長地說,“朕也想明白了,不能一輩子讓你爲了大局着想,你這麼點身量那麼小的心,怎容得下太多的事,朕不能那麼自私。所以這一次,哪怕與鈕祜祿氏不得善終,朕也會堅持到底,溫貴妃鬧騰得夠久了,她之前做的事,隨便哪一件都足夠她現在的下場,她失去的小公主,太醫說也是因爲母體早期用藥的關係,她那會兒對朕對她自己下了藥,才得了那個孩子,結果那個孩子也爲生母的行徑付出代價。朕這裡,有的是可以讓鈕祜祿一家閉嘴的例子,只是……”
嵐琪認真地聽着,玄燁突然停下,讓她不免擔心,但聽皇帝說:“你該明白,並非遏制了一個貴妃,就能保證嵐瑛在鈕祜祿家的周全,雖然是朕促成了這門婚姻,嵐瑛嫁給鈕祜祿家的確很勉強,可若嵐瑛自身不堅強起來,即便不做阿靈阿的福晉,在其他家裡,也會被人欺負。能不能和阿靈阿好好過日子,能不能在鈕祜祿家裡立足,不是你壓制了貴妃就能決定的,一切還在她自己,這一點,你就完全沒想到嗎?”
嵐琪頗有幾分醍醐灌頂的覺醒,可她不是沒想到,而是眼前存在的不安讓她忍不住要爲妹妹擔心,其實玄燁和太皇太后何嘗不是如此,對他們來說很多事都只是一句話一擡手的功夫,他們也同樣習慣了爲自己遮擋風雨,這麼多年雖然不曾真正太平過,可她烏雅嵐琪在兩宮的庇護下,比誰都過得滋潤安逸,這一次她初涉宮闈深淺,會以失敗告終,似乎也沒什麼奇怪的。
“朕一早就說過,欣喜你的心智長成,你有心機城府。”玄燁的語氣越發溫和,本是一肚子火的,可是看到嵐琪好好的,心裡就想還有什麼不滿足,只要她好好的,其他一些事能解決就解決,能算了就算了,對着溫貴妃那句“那又如何”便是道盡他的心思,堂堂帝王連個心愛的女人都無法保護無法滿足,做皇帝到底有什麼意思?
“可惜長得不上不下。”嵐琪憨然一笑,垂下緋紅的臉頰說,“這次把覺禪貴人弄得那麼慘,足夠教訓了,臣妾會好好反省。”
玄燁則笑:“朕和皇祖母都明白,你不會做害人的事,真有一天你生出歹毒的心思要害人,那你和朕的情也走到頭了。可是朕相信你不會變成那樣的人,自然更相信我們的感情會天長地久,所以將來你若再想爲了誰討一個公道,再想懲罰這宮裡行惡的人,給我好好算計好好籌謀,一步步走得踏實點,若最後還要朕來給你收拾殘局,你且試試。”
挨訓的人軟乎乎的笑着,玄燁越說她心裡越暖,實在因爲貴妃的事本在她心裡是個疙瘩,她怨玄燁要顧全大局不追究,又明白皇帝有皇帝的苦衷,理智與情感反反覆覆在心中鬥法,才逼得她決定自己動手。現在玄燁成全了她,更幫她一起保護妹妹,她真真是心滿意足,今晚就算被罵得狗血淋頭也無所謂了。
十二年前的今晚,嵐琪第一次在男人面前露出自己潔白無瑕的身體,雖然玄燁沒有真正碰她,可卻把她的心完全偷走了。十二年,從大字不識的小宮女,到如今尊貴無比的德妃,再十二年她就不再年輕,可她希望如皇帝所說,彼此的感情能夠天長地久。
待歲月流逝,褪去了血氣方剛的熱情,他們的感情會變成彼此呵護的守候,她的丈夫是皇帝,是坐擁天下的君主,從她十二年前上乾清宮龍榻的那刻起,就註定了要與三千佳麗分享他一人,對於嵐琪來說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愛,要麼放手。
愛,就難免感情中的酸甜苦辣,難免深宮沉浮的坎坎坷坷,既然一心一意要愛着這個男人,那些註定了無法避免的辛苦,只能全盤接受。她想她這輩子,若是放手了對玄燁的愛,還剩下什麼?當年雪地裡狼狽的自己望着聖駕遠去時,上天就註定她要在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
說盡道理,夜已深,重新讓小太監打水來伺候皇帝洗漱,待一切妥當兩人安安穩穩躺下,玄燁在她面上親吻了幾口便要睡,可是心虛愧疚的人卻想好好“救贖”自己的過錯,一點點把身子蹭過去,玄燁忍不住笑罵:“朕累了,好好睡。”
“那讓……”嵐琪沒敢把露骨的話說出口,卻悄悄爬上玄燁的身體,紅脣緩緩蹭過他的頸間胸膛,玄燁笑出聲,在她屁股上輕輕拍打了兩下,“老實點,朕有的是日子收拾你,今天好好睡,你也累了。”
嵐琪膩歪着不大情願,玄燁翻身把她壓下來,摟着肩頭帶着睏倦說:“等去了暢春園,哪兒可比宮裡自在多了。”
見皇帝當真無心*,嵐琪也不會勉強,玄燁若是不高興的,又怎會在她身邊那麼快就安然睡去,平緩的呼吸聲叫她很安心,雖然覺禪貴人還不知生死,雖然鹹福宮裡溫貴妃此刻不知如何瘋狂,但就再自私一回,好好躺在他懷裡,外頭的風風雨雨,會有玄燁爲她抵擋。
自然這只是短暫的貪婪,翌日天明嵐琪就明白自己該做什麼,伺候好皇帝去乾清門聽政,自己便匆匆回永和宮換下昨晚的衣裳,而後直奔延禧宮來。
延禧宮在永和宮前頭,一直沒有主位,只在後院住了個早年入宮的答應,如今覺禪貴人被安置在東配殿,那個答應正好也病着沒來前頭相見,嵐琪過來時有太醫從寢屋退出來,嵐琪攔住問:“覺禪貴人怎麼樣了?”
“貴人高燒不退,只怕兇險,能不能熬過去,且看貴人自己的命了。”太醫說得很沉重,“聽說是穿着單衣凍了一天一夜,這麼冷的天,貴人沒凍死已經萬幸。”
嵐琪手裡緊緊握拳,定下心神囑咐太醫:“一定要治好覺禪貴人,用藥的規格不用拘泥宮裡的規矩,有什麼事,我會替你們周全。但如何病的凍的,這些話就不要在對旁人提起。”
太醫連連稱是,又趕去準備湯藥,嵐琪進屋來,幾個陌生臉孔的宮女在,再有香荷守在牀邊,她也是一臉憔悴,聽說也被軟禁了一天一夜,只是正好身上衣服厚實不至於像覺禪貴人穿得單薄才凍僵了,這會兒怕主子一病不起,怎麼也不肯去休息。
“娘娘,我家貴人會死嗎?”香荷哭着問,一面給德妃行禮。
嵐琪拉起她,心疼地說:“你好好去休息,不然貴人醒了你卻病倒了,誰來服侍她?”說着讓跟來的紫玉把香荷帶下去,並讓她料理這邊的瑣事。不多久榮妃也到了,敬事房趕緊來安排延禧宮的人手,礙着德妃榮妃兩位娘娘的面子,不敢怠慢了覺禪氏。
榮妃則告訴嵐琪:“鹹福宮被鎖了,皇上沒有下明旨,但太醫院已經出消息,說貴妃病了要靜養,一點點吵鬧都聽不得。鹹福宮周遭的殿閣往後不能隨意修繕發出動靜,也不能在殿閣歌舞昇平,連帶着宜妃和佟嬪宮裡,往後都不能吵鬧,說起來,就是不能驚擾貴妃養病。”
“也好,我本就不願她和家族再有往來,家族裡的人未必真敢對我妹妹下毒手,可有貴妃撐腰他們就膽肥了。”嵐琪冷漠地應着,只要想到妹妹可能終生不育,一絲一毫的憐憫也不願再給貴妃。
“眼下要準備大阿哥的婚禮,都等着十九的熱鬧,溫貴妃本來就不怎麼得人心,不會有人計較這上頭的事,可你要明白。”榮妃看了看病榻上燒得昏昏沉沉的覺禪貴人,拉着嵐琪到門前透透新鮮空氣,輕聲道,“她原本在鹹福宮被貴妃壓制着,別人對她就少些忌憚,現下一個人住到延禧宮來,又是皇上親自安排,往後怎麼樣,可就不知道了。或許她真是心如止水根本不在乎聖寵,可宮裡的人放不過她這張臉蛋,往後是是非非,延禧宮裡沒有主位做主,很多事就講不清楚了。”
嵐琪沒言語,回身望着還不知能不能活下去的覺禪氏,對貴妃好不半點的憐憫此刻全用在她身上了,她怎麼就活得那麼難。
“這一次是爲了你才遭罪,我知道你的脾氣,往後心裡對她難免愧疚,難免一心想補償。”榮妃冷靜地說,“妹妹你別怪我多嘴狠心,你要有分寸,可不能因此被人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