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1 給我十年夠不夠(三更到
“是是,是臣妾錯。”嵐琪心想認個錯算什麼,別讓宜妃單獨跟着下江南就好,環春總說自己心大,那是她沒見自己遇上要緊的事,這會兒一本正經地說着,“皇上要是真帶她南下,臣妾大概一年半載都緩不過了。”
酸溜溜的話把玄燁逗得大樂,一掃進門時的陰霾,這件事上人家總算服軟了,之前大義凜然地把自己推出去,仗着是爲了六宮之事仗着是爲了他分憂,玄燁想反駁也總覺得使不上勁兒,現在看她小家子氣冒出來,才覺得幾分解氣,輕哼道:“還趕不趕朕去翊坤宮,就沒見過你這樣子。”
“沒見過,現在見了多新鮮?”她笑着頂嘴,躲開了玄燁要掐她腰的手,正經說着,“逗您一樂多容易,可是宮裡的事不能耽擱,皇上朝廷上的事更加要緊,臣妾是真心的,您忙您的,不要總惦記着我。”
玄燁點頭:“朕心裡有分寸。”又吩咐,“九月十月裡,你和榮妃商量,多推一些事情給她做,朕會和她好好說,那時候南巡的事也該定了,朕會讓她風光一陣子,讓人知道就她跟着去,讓她高高興興地把宮裡的事放手。”
嵐琪略緊張,“還是要帶她去?”
玄燁得意地笑着,點點她的額頭說:“當然不會讓她去,答應歸答應,有的是不讓她去的法子,笨。”
嵐琪這下才心滿意足,她也曉得自己算計這些不厚道,相比之下宜妃簡直可憐,可她想,與其人前大度背過去哭,還不如順從自己的心願,玄燁當下喜歡的是自己而不是宜妃,若是反一反,那她挑唆這些事,才真有些說不過去。
皇帝在永和宮又歇了半個時辰,才動身回乾清宮,環春見自家主子春風滿面,笑着問是什麼好事,嵐琪簡單提了幾句,環春便知道是什麼事,倒是她說起來:“方纔樑公公和奴婢在外頭說話,樑公公真是可憐,說他到現在還不能做到像李公公那樣得心應手,每天都惴惴不安,奴婢瞧着是啊,一個夏天過來,他都瘦了一大圈了。”
“皇上跟前的差事本就不好辦,他師傅可是皇上小時候就跟在身邊的人,他怎麼及得上。”嵐琪不以爲意,讓環春派人去告訴樑公公,叫他別那麼緊張,之後安排了宮裡的事,又請榮妃明日過來,傍晚時分再讓小廚房做了幾樣菜送去乾清宮,忙停頓所有的事,纔想歇一歇,就聽見溫憲在門外喊額娘,小丫頭蹦蹦跳跳跑進來,沒頭沒腦地就往母親懷裡撞。
“瞧瞧,一頭的汗。”嵐琪嗔怪着,抱了女兒給她收拾,溫憲個子漸高,不像之前圓滾滾肉呼呼的,如今頗有幾分亭亭玉立的模樣,臉蛋兒又漂亮,大眼睛忽閃忽閃,總叫人越看越喜歡,靜着不動真真皇家公主的貴氣,可只要一開口,就是個混世魔王。
“額娘,今天我可嚇死了。”溫憲站在炕上任憑母親給她換衣裳,嬌滴滴地說,“今天大嫂嫂來了,肚子好大呀,我和嫂嫂說話可高興了,但是後來惠娘娘也來了,她要帶嫂嫂回長春宮去,嫂嫂就一直哭一直哭,拉着皇祖母不肯走。”
嵐琪聽得怔住,回身看溫憲的乳母,乳母趕緊把事情清楚地說:“惠妃娘娘說要帶大福晉去長春宮休養幾日,讓宮裡的嬤嬤給福晉講講生孩子時小心的事,太后娘娘覺得這是好事,就答應了。可是福晉突然開始哭,挺着肚子就跪在太后面前說她不去,把大家都嚇壞了。奴婢趕緊抱着公主迴避,後頭的事兒就不曉得了。”
嵐琪心想一整天這事兒也沒見傳出來,應該是太后不讓人知道,吩咐乳母不得再對旁人講,轉身抱了女兒哄,總算騙得孩子答應不再告訴別人大福晉今天在寧壽宮哭鬧的事。
夜裡溫憲和妹妹擠在一起睡的,等四個孩子都安安靜靜睡下,嵐琪才舒口氣,一時沒有睡意,正好有些餓,便和環春坐在窗下一人一碗桂花藕粉,環春本不敢,嵐琪說她一個人怪悶的,才半推半就地陪着。
主僕倆說着閒話,提起大福晉的事,嵐琪不免唏噓:“她何必鬧得婆媳這樣,現在鬧到太后跟前了,她自己也沒臉沒皮,她從前多穩重謹慎的人,怎麼這些年做事越發着急衝動。”
環春吃了半碗藕粉就膩了,見主子同樣意興闌珊,便取了一碟鹽炒腰果來,嵐琪倒是吃了幾顆,不知什麼心思在腦袋裡盤旋,自言自語地說:“大福晉若是生了男孩兒,往後在婆婆面前纔有幾分底氣,可我心裡很不厚道,一點兒不希望她生個皇孫。”
環春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夜深人靜話很容易被邊上的人聽見,見四下無人才安心,嵐琪則笑她:“你太緊張了。”
環春卻道:“如今永和宮人多手雜,小心纔好。”
“我聽你的。”嵐琪拍了拍手,起身舒展筋骨,想着這些日子的事,想着皇帝白天與她說的話,突然冒出一句,“我覺得自己越來越自私,環春你看得出來嗎?”
回過身,見燭火下環春衝自己點頭,她會心一笑,伏在窗櫺上看清透的夜色,不知想着什麼,好半天才說:“我有一陣子挺煩自己這樣的,現在說不上什麼感覺,像是習慣了。”
環春道:“娘娘又不去害人家,自私一點怎麼了?”
“可什麼才叫害人?”嵐琪問她,“殺人放火纔算嗎?”
環春有些聽不懂她的話,嵐琪自己也弄不明白,苦笑着:“怕年華老去,又嫌歲月太慢,給我十年的時間,足夠弄懂這一切了吧?”
月色下,這些話消失在黑夜裡,翌日天明,又將有許許多多事等着她去面對,背過人多少迷茫,她在人前也會打起精神,總覺得人生真正走上了和以往不同的道路,她停不下來了。
九月,噶爾丹發動戰爭,喀爾喀部被準噶爾部攻破,整個部族遷徙近邊,消息傳來,朝廷震怒。
後宮也是人心惶惶,雖然打仗和女人們不相干,但戰爭有輸有贏,誰曉得會是什麼結果,她們在紫禁城裡好日子還沒過足夠呢,真害怕硝煙戰火荼毒到眼門前,自然這些話說出來是要殺頭的,何況如今噶爾丹距離清廷還遠得很。
皇帝爲了朝政忙碌,極少往後宮來,零星幾次去陪陪皇貴妃外,就是在翊坤宮,外人偶爾路過永和宮都會聽見孩子哭鬧嬉笑的動靜,猜想是那裡太吵了,惹得皇帝都不願前往,難怪德妃這次留不住皇帝。
相比之下,即便也有很多孩子,翊坤宮要安靜許多,幼小的溫恪公主似乎像極了她的名字,這孩子一直都很安靜。
只是讓宜妃很惱火的是,每次皇帝來,不管是休息還是坐坐說話,內務府的人總上趕着這個時候來找她麻煩,一兩次她還應付得過來,偶爾遇見棘手的事,皇帝就在身邊看着,回回都把她緊張得一身汗。
今天皇帝興致不錯,抱着十一阿哥手把手帶他寫字,宜妃在邊上磨墨,難得安逸又高興的辰光,可父子倆還沒把十一阿哥的名字寫齊全,內務府又來人了。宜妃一時沒繃住,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情,等她回過神皇帝就在身邊時,尷尬得滿面通紅。
玄燁卻溫和地說:“有句話朕想對你說很久了,怕你不高興。”
宜妃瞥了眼皇帝,低着頭嘟囔:“皇上是不是覺得臣妾,很沒用?”
“不是你沒用,是怕你辛苦。”玄燁讓乳母來領十一阿哥走,宜妃便捧來水伺候他洗手,玄燁洗了手,“來年正月朕要南巡,上一回你懷着孩子沒跟去,怪可惜的,這回朕想帶你去一道走。”
宜妃喜出望外,而更讓她驚喜的是,皇帝繼續說:“皇貴妃身子不好,上回就勉強得很,這次必然不隨駕,其他人也大多走不開,永和宮裡那麼多孩子,朕去了都覺得頭疼。”
宜妃訕訕地笑:“皇上何必哄臣妾,您多愛去永和宮啊。”
玄燁不以爲意,繼續說:“這大半年你管着宮裡的事,人也憔悴了,朕還是喜歡從前來你這裡,看你高高興興的樣子,現在倒是你比朕還要忙了。”
“內務府的人沒眼色,偏這些時候來煩臣妾。”宜妃苦笑,但心頭一動,她早就不想幹了,只是找不找臺階下,現在皇帝開口,她若是繼續強硬,將來再做不好,可就是她的錯,不如順着臺階下,可這樣太主動,會不會顯得沒出息?
不知玄燁是否看清她的心思,又道:“南巡總要一兩月,你若管着宮裡的事,出門在外也不能盡心,多沒意思。宮裡的事誰來做都一樣,你給朕撫養阿哥公主們,已經是大功勞。”
宜妃被哄得很高興,但真要她開口,不免有些緊張,玄燁耐心地等着,終於等得她說:“就怕臣妾若不管,其他姐妹們一樣要辛苦。”
皇帝滿不在乎地說:“朕時常來你這裡而已,別處若忙一些也無妨,你安逸便好,管她誰來接手。”
“那臣妾明天就去回皇貴妃娘娘?”宜妃有些興奮,像是要脫離苦海,又幾分嬌羞地說,“之後就該準備太皇太后的祭奠,還有準備皇上南巡的事。”
玄燁暗暗舒口氣,點頭道:“你好好準備,正月裡咱們就走。”
這件事很快就有了下文,在朝廷這樣繁忙的情況下,榮妃和嵐琪都覺得皇帝實在太盡心,榮妃私底下嗔怪嵐琪:“等你領了協理之權,要是回頭做不好,我倒要看看皇上,怎麼和你算賬?連帶她南巡的話都放出來了,這是給了多大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