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1 誰來開口選秀之事(還有
環春笑道:“您此刻怎麼願意告訴奴婢了?之前問您,也是不說。”
嵐琪很不在意,且道:“我原先自己也沒想好,再後來就不在乎了,你也只是默默跟在我身旁,不曾再問我不是?”說着卻輕輕一嘆,“時間可真快,臘月一過便是康熙三十三年,一晃二十年了。”
環春則笑:“這二十年來,您盼着阿哥公主們長大,就不覺得時日長,可人一輩子能有幾個二十年,奴婢跟着您實實在在地過過來,回過頭竟然都那麼久了。出宮家裡探親,小輩兒們都有娃娃了,在您身邊奴婢還不覺得自己有了年紀,一回家才知道,都已經是做祖母姥姥的人。”
“是嗎?”嵐琪欣然,問環春是不是派出去不少壓歲銀子,問她夠不夠錢花。
環春跟着得寵十幾二十年的主子,自然有不少體己,倒是話趕話說起這些,不禁道:“您還沒回來時,福晉讓奴婢幫她做件事,奴婢找藉口敷衍了,可還是要向您稟告一聲纔好。”
進門兩年,毓溪極少跟她開口要什麼或要做什麼,最近唯一時常說的,就是給胤禛納妾的事,此刻環春說毓溪有事求她,嵐琪知道躲不過還是那件事,待聽得環春說清楚,無奈道:“當初就料到會有這樣的事,現在的狀況比我想得好多了。”
撂下手裡的東西,嵐琪不自禁地揉一揉額頭,口中繼續說:“最怕她把什麼都悶在心裡,一面委屈一面又要強,到最後苦撐着累了自己。她能開誠佈公地對我說,我實在是鬆口氣,可是納妾的事,她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皇上那兒不點頭,我不能輕易做主。”
環春笑道:“萬歲爺跟前,還不是您一句話?”
嵐琪道:“不一樣了,如今胤禛不只是讀書的孩子,他算得半個臣工,往後我不能太乾涉他的事,不能總在皇上面前提四阿哥如何如何,難免有干政的嫌疑。皇上或許不會在乎,可我自己要有分寸,我只能替他管着後宮的女人,管着沒長大的孩子,其他的一律與我不相干。”
環春替她將桌上的東西收拾整理好,聽得這些話,不禁道:“奴婢倒覺得,萬歲爺回頭知道,一定又怪您太過小心。”
“小心駛得萬年船,他可是皇帝。”嵐琪懶懶地望着她,似自言自語,“外頭的人不是總好奇我到底爲什麼能在他身邊那麼多年?不就是因爲這點點滴滴細小的事,這種事只能他來向我提起,我不能太僭越了自己的身份,再往後年紀越來越大,我想守住他的心,臉蛋身段早就靠不住了。”
說罷這些,疲倦的人便說要打個瞌睡,歪在暖暖的炕頭睡了大半個時辰,醒來時正好聽見溫宸的小狗在叫喚,外頭有人進來的腳步聲,不等宮女通報,榮妃打着簾子便進來,笑着說:“都什麼時辰了,你不怕夜裡睡不着?”
嵐琪讓她坐,一面喚宮女拿鏡子來照一照,扶穩當了髮髻衣領,才和榮妃說笑幾句,又見兒媳婦和女兒一道進來,溫宸往榮妃懷裡一窩,毓溪則福了福身子請辭,她要回自己的住處去了。
嵐琪隨口叮囑幾句,便讓環春派人送毓溪回去,姑嫂二人本在景陽宮玩耍,這會兒榮妃親自送回來,嵐琪就知道榮妃該是有話要說,便邀請她留下共進晚膳,一面吩咐環春準備幾樣榮妃愛吃的菜色。
榮妃且笑:“我也不是來蹭飯的,就是瞧見雪不小,怕孩子們路上走不穩,送一送我才安心。”
嵐琪玩笑道:“姐姐像是有事找我的,有話就直說,跟我還繞彎子?”
“可是你叫我說的。”榮妃眼珠子一轉,望了望屋子裡的光景,便對嵐琪道,“外頭好些人進來探口風了,你還記不記得年上太后和皇上一句玩笑,說明年張羅選秀的事?現下都年末了,皇上再也沒提起過,這一年你顧着啓祥宮那些事,我閒着沒事兒光惦記這個了。宮裡可是好些年沒有過選秀的事,我心裡懸着呢,到時候擔子落在咱們身上,辛苦吃力也罷了,別落得裡外不是人。”
嵐琪真是完全忘記了這件事,聽得呆呆的,半晌才道:“我可不懂這裡頭的門道,全賴姐姐了。”
榮妃笑:“你那麼聰明,我一點兒不擔心,就是不曉得皇上到底有沒有這個意思,皇上若不想,我們才省心。又或者像宜妃她們當年那樣,各旗推選進來,不必大費周折地從八旗裡一個一個挑,前後差別太大了,我是想……”
嵐琪聽得榮妃的語氣,才明白過來榮妃的用意在這裡,果然聽得榮妃說:“這事兒總要有人問皇上,我開口固然容易,但有些話不能說到底,你若願意,能不能多辛苦這一回?”
“姐姐要我辛苦什麼?”嵐琪心中並不十分樂意。
榮妃笑道:“你能不能跟皇上說,不要大費周折地選秀,還是讓各旗舉薦,人數少不會看花眼,大家都省心。”
聽這些話,嵐琪心裡暗暗將她的前言後語理順,榮妃一開口就說有人來探口風,再說到這裡,毫無疑問,是有人問到她跟前,但說是問,不如說是通人情,看來是由誰家想把女兒往宮裡送。
榮妃雖不是“寵妃”,可她一直料理着六宮的事,皇帝和太后都極給她面子,而自己看起來是個得寵的妃子,偏偏和外頭大臣無一往來結交,在宮裡正經做事時又一絲不苟,這些人情世故,到不了她眼前。
再想一想,榮妃果真是不會再在乎皇帝喜歡什麼女人了,早十年她或許還會寒心吃醋,可現在皇帝身邊有再多年輕的,都與她不相干,這種事榮妃樂得收一份人情,而她一直很努力地在宮裡爭一份臉面,也都是爲了三阿哥。眼下三阿哥在外頭,開始跟着兄長辦差,大臣們都是狡猾的狐狸,好些事他們母子即便身爲皇妃皇子,也會身不由己。
這些,嵐琪都懂。
“這事兒,太后娘娘說最好了。”嵐琪衝榮妃溫婉一笑,聽着不像是拒絕,但還是把自己跟玄燁撇開了,“我去跟太后娘娘提,讓太后問皇上,咱們多嘴算什麼事兒?正好太后也討厭繁複鋪張的事,我們煽風點火說幾句,太后就會向着姐姐的意思,別讓皇上大操大辦。”
榮妃似乎只在乎結果,便心滿意足地歡喜道:“你幾時與太后去說,叫上我吧。”
那晚十三十四阿哥歸來,和榮妃一道用了膳,嵐琪心裡堵着這件事不高興,面上雖然和氣,胃口到底是差了些,可榮妃一向細心的人卻根本沒在意,待晚膳後又閒坐說幾句話,趁着風雪變大前才離了。
可就連孩子們都察覺到額娘似乎不高興,十四阿哥嘴最甜,榮妃一走就來哄母親,嵐琪這才露出幾分笑容,反說小兒子像個女娃娃似的,男孩子操心那麼多做什麼,就趕他們去念書。
她立在門前望着孩子們跑去的背影,不禁呢喃:“過幾年他們都不在身邊了,我是不是也會像榮妃那樣?”
這件事因牽扯到玄燁身邊要增添新人,她雖然已不像從前那樣小氣,動不動就掀翻醋缸子,可心裡終究要不自在,被榮妃這一撩撥,一整晚都不得展顏,環春侍奉她安寢時提起幾句,便說道:“奴婢怎麼覺得,榮妃娘娘不是惦記給皇上找新人,指不定是物色了什麼人,想送去給三阿哥做側福晉。您知道的,榮妃娘娘和三福晉關係很不好,爲了福晉之前小產的事,好意關心卻被福晉誤會是責備她,婆媳倆在景陽宮還起了爭執的。”
嵐琪真把這件事忘了,她自己的兒媳婦乖巧聽話,像女兒一般陪在身邊,哪能想到那幾位都如此不順當。
環春道:“榮妃娘娘多精明的人,給皇上納新人那麼吃力不討好的事娘娘她纔不會費心呢,奴婢覺得,娘娘她多半是想起個頭,好趁機跟皇上開口給三阿哥納妾。”
嵐琪一時還迷糊着,不滿地說:“既然是這種事,她怎麼不自己去跟皇上說?”
環春笑道:“您白天不是纔跟奴婢說了那番話,您能想到,就不許榮妃娘娘想到,奴婢覺得多半是爲了這個。”
嵐琪果然更加不高興,悶悶地說:“這幾年我處處敬她,她也學着把我當槍使了?”
這件事,環春也覺得,榮妃娘娘有些得寸進尺,唯有安撫嵐琪別動氣,且看看這事兒怎麼發展,反正現在是準備推給太后的,何況當初也是太后跟皇上玩笑說要選秀,勸嵐琪別放在心上。
可她們都想得太簡單,選秀這麼勞師動衆大費周折的事,還要鬧得宮裡多新人添麻煩,果然連太后都不願意去跟皇帝開口。
隔天嵐琪先自己去寧壽宮試探時,太后連連擺手說:“現下宮裡也不缺阿哥公主,好些都還年輕着,着急這個做什麼?我可不去跟皇上說,他若有心,還用等那麼久?宮裡可是好些年沒選秀了,我瞧着皇上未必有這個心思,那不過是一句玩笑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