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0 大不了從頭再來(還有
“放在……心裡?”八福晉與丈夫淚眼相望,胤禩的面孔在淚光裡變得模糊,她看不清他眼底的神情,可是簡單一句話裡融進的語氣,讓她感受到丈夫堅決的心。
胤禩的手指滑過妻子的臉頰,將淚水輕輕抹去,溫和地道歉:“我剛纔的話說得太重,我不該提你的阿瑪,不該那樣傷你。”
八福晉搖頭,伏進胤禩的懷抱,提起拋棄了她的雙親,眸中唯有恨意,冷冷地說:“提起他們也好,我是有些得意忘形了,該讓我警醒警醒。”
但對於自己心境的變化,八福晉一點也不奇怪,從那天在宮裡生出奇怪的念頭起,她做事待人就和從前不大一樣了。又有江南大把大把的銀子往家裡送,她再也不用爲了維持胤禩的體面在家委屈自己,由儉入奢易,不知不覺,她就想要過更好的生活。
遊走在皇親貴族中,會聽到傳說,也會遭冷眼和閒言碎語,八福晉知道自己和丈夫被人瞧不起,就算丈夫的生母境遇好過從前,他們夫妻倆依舊不被人重視,八阿哥是靠自身的努力在阿哥們之中贏得些許美名,在皇帝的眼中佔的幾寸地位,他若是稍稍鬆懈,就立刻會被別人擠到一旁,他們倆,都活得太辛苦。
“我們還很年輕,日子還長得很。”胤禩將妻子抱起來,輕輕放到榻上,撫平她鬢邊散開的細發,用最大的耐心最體貼的溫和對妻子道,“妯娌之間的事,我不懂,我知道你會處理得最好,可你若想利用她們做什麼事,一定要先與我商量。老九很激進,做事衝動欠考慮,之前在四哥府裡故意做的那些事,實在叫我失望極了,你們都是爲我好,我心裡很感激,可我有我自己的打算。很多事不是你們想得那樣簡單,天底下,不是隻有我們聰明,多得是人比我們更聰明,比我們更冷靜。”
八福晉怔怔地點頭,呆了半晌問:“九弟他們也都支持你嗎?”
胤禩且笑:“大家沒說明白,可他們倆初生牛犢不怕虎,進了朝堂知道了一些事看清了一些事,就瞧不起上頭那幾位了。”更謹慎地對妻子道,“我不是野心勃勃,只是想若有機會,爲何不爭取。但這是要堵上身家性命的事,我們每一步路都要鄭重,我不着急,你們也不要着急。”
“我聽你的,我什麼都聽你的。”八福晉連連點頭,但又抓着丈夫的衣袖問,“這次的事怎麼辦好,宮裡鬧出了人命,皇上查下來一定會震怒,會連累你吧。”
胤禛輕輕一嘆:“原本我不知道你們牽扯進去,還在查到底怎麼回事,雖然我所能查到的有限,但這次的事很複雜,關乎着朝堂上幾大勢力的博弈。現在橫生出你們的事,雖然還沒想好怎麼做才妥當,可你們的胡鬧比起那幾大勢力的博弈,實在微不足道,事已至此,不論皇阿瑪如何責罰三阿哥和我,甚至是你們,我們都要承受。”
八福晉着急地問:“皇上會討厭你嗎?”
胤禩搖頭,自信地笑着:“皇阿瑪的脾氣我瞭解,兄弟們都知道,在他眼前不要怕做錯事,皇阿瑪更厭惡的是做錯了事沒有擔當。眼下出了人命,你們的大事也成了小事,既然是小事,就好好解決他,不要成爲堵在皇阿瑪心裡的結。”
“是。”
“明日之後,你會被人笑話,也會被惠妃娘娘責備,至少這一兩個月會讓你很尷尬。”胤禩扶着妻子的肩膀說,“無論如何我都在你身邊,哪怕受了挫折,咱們本來就是從無到有,大不了再從頭來一遍,對我來說你最珍貴。”
八福晉緊緊將丈夫抱住,含淚堅定地說:“爲了你我什麼也不怕,胤禩對不起,我往後再也不給你添亂。”
但是那一晚,三阿哥匆匆來了八貝勒府,聽三福晉坦白後,三哥直氣得頭暈目眩,知道老八是聰明人又在宮裡吃得開,便要找他來商量。於是兄弟倆一合計,算着這兩天那些親王藩王們要最後拜見皇帝告辭,實在不適合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宣揚這種醜事,便決定等京城裡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再向皇帝認罪。
如此又過了幾日,那天四阿哥奉旨將純禧公主一家子送離京城,毓溪則應婆婆的召見帶着孩子進了宮,因永和宮裡也在收拾東西,嵐琪要將一些自己用不着的新鮮東西都讓毓溪拿回家裡去,婆媳倆好好說着話,嵐琪沒有提起那天兒子捱罵的事,毓溪最有眼色,也剪口不提,可偏偏這時候乾清宮傳來消息,說向內務府借款的人有眉目了。
消息來來去去,漸漸明朗,三福晉八福晉那點事兒,頓時傳得六宮皆知,毓溪連忙侍奉額娘換衣裳,怕一會兒太后要召見,嵐琪立在穿衣鏡前,看着毓溪上上下下爲她繫着鈕釦,忽然問:“放貸那些事,你可有染指?”
毓溪本是半蹲着的,順勢就跪了下去,緊張地說:“額娘明見,兒臣怎麼敢做那種事。”更是道,“兒臣家裡什麼光景,額娘最清楚不過,幾時有過不夠錢花,要外頭去投營生的事。額娘這兒總貼補着,孃家也偷偷塞給兒臣,胤禛那麼節儉,念佟弘暉吃飯掉米粒兒都被他訓斥,咱們府裡,真不需要指望那點錢。”
“你起來。”嵐琪嘆息,轉身在鏡臺前坐下,環春捧了盛放簪子的托盤走上來,朝四福晉使了眼色,毓溪怯然走到婆婆身邊,比着她身上衣裳的顏色,挑了幾支簪子給婆婆戴上,一面輕聲道,“額娘是不是還在生氣,前幾日爲太子撒謊的事兒,胤禛回來與兒臣說了的,他心裡後悔死了,想來給您請罪認錯,又怕您動氣傷了身子。”
“他還知道我要動氣呢,怪不得這幾天人影都見不着”嵐琪冷哼。
“額娘別生氣。”毓溪蹲下扶着婆婆的膝頭,柔聲道,“兒臣會多多勸導他,您要是實在生氣,就罵我吧。”
“罵你做什麼?”嵐琪卻笑了,輕輕拍着兒媳婦的手背說,“傻孩子,你還不夠爲他操心嗎,額娘知道你們各有各的難處,就是三福晉八福晉她們,也不會無緣無故做這種事。額娘管着宮裡的帳,這些事早就看得多了,實在不是稀奇的事,可誰叫她們撞上了呢?所以即便是所有人都在做的錯事,你們也不能同流合污,不要抱着僥倖的心,雖然有法不責衆的說法,可挑出一兩個人來做規矩殺雞儆猴,你能保證不輪到自己?你們坦蕩蕩做任何事,哪怕最後結果不如意,也能在人前挺直腰桿說話。”
毓溪鄭重地答應:“兒臣記下了。”
嵐琪便讓毓溪拿了東西早些回去,宮裡在傳那種事,誰都有看笑話的嫌疑,不願兒媳婦在宮裡惹眼被人誤會。而那天榮妃還訓斥宜妃來着,這下事情算到她頭上,宜妃不衝去景陽宮指着榮姐姐取笑,就算是宜妃懂事了。
果然四福晉走沒多久,景陽宮就宣了太醫,說榮妃娘娘氣得差點背過去,嵐琪一面讓環春去打聽,自己親自來見過太后,聽太后絮絮叨叨數落一陣子,才奉命來看望榮妃。
病榻之上,榮妃簡直一夜之間老了幾歲,一直垂淚不語,嵐琪也不曉得該怎麼勸她,事到如今,從前總掛在嘴邊的“孩子們還小”,也說不出口了。
這樣默默無語許久,外頭傳話三貝勒和三福晉過來請罪,皇上罰了他們兩家閉門思過,年末前不能隨便出門,要他們各自到母親宮裡請罪後,就立刻滾出紫禁城。八阿哥那邊也去了長春宮,雖然從內務府借款的是三福晉,但八福晉也有過錯,兩家算是一道擔當了這件事。
榮妃罵吉芯:“還嫌我活得長嗎,別再讓我看到他們,景陽宮裡是窮光了,他們缺錢爲什麼不來問我要。榮憲在外頭多不容易,同胞弟弟傳出這樣的醜事,讓她怎麼擡得起頭……”
嵐琪趕緊打發吉芯去應付三阿哥夫妻倆,說今日註定不得相見,榮妃氣得臉都歪了,別再氣出什麼病來。又讓太醫給灌下催眠的藥,大半天后激怒的人總算平靜安睡,嵐琪這纔要離開。
誰曉得剛出門,就見翊坤宮的轎子往這邊來,宜妃大搖大擺地下了轎子,朝嵐琪走來,嘴裡嚷嚷着要探望榮妃的病,可誰都知道,她一定是來報那日自己被搶白的仇。
嵐琪無奈地看着她,竟覺得這樣直來直去的人也不壞,他們最然錙銖必較,可樣樣都擺在臉上,比起陰險小人,宜妃這一類實在好對付多了。
嵐琪便道:“你那兒興許還沒聽見什麼,皇上已經把事兒都告訴榮姐姐了,放貸的事兒八福晉那兒還幫着其他妯娌做。榮姐姐睡着了,你改天再來不遲,實在是有空的,把自家媳婦叫進來問一問,別等回頭也出了事,像榮姐姐一樣氣病了。”
果然宜妃還不知這些細枝末節,被嵐琪一語堵回去,眼睜睜看着嵐琪離開後,拉着桃紅問:“難道胤祺胤禟也摻和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