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上頭要派人去守作坊，俺想去…”李真有些期期艾艾的對唐燁道，“作坊在房山一帶，按規矩是十天沐休三天，不過，如果忙起來，一個月不能回家也是常事，你看…”
“你不是在招工匠嘛，”唐燁不解道，“怎麼想換差事了？”
“工匠已經招得差不多了，”李真撓撓頭，“第一批大後天就會去房山，選出的洋人工匠也會去，翰林院的幾個翰林隔三岔五的也會去，我們這邊也得派幾個人過去管事，俺有些想去，俺悟性不好，讀書不怎麼樣，人又不機靈，當官怕得被人誑，所以，俺想試試，看俺能學門手藝不，俺天天在作坊待着，沒準能偷個師什麼的…俺要將手藝學會了，日後咱們自己開作坊，俺也能幫得上點忙…”
朝廷如今可是在倒騰蒸汽機，平心而論，唐燁是很希望李真去的，從歷史的長遠角度來看，這個專業，那是絕對的有前途，但是，李真能在耳濡目染中學到些皮毛嘛?
其實吧，像李真這種性格，當技術人員是最合適的，可這門技術若太先進太高深了，李真怕也吃不消啊…
那麼，支持還是不支持呢？唐燁有些猶豫。
見唐燁遲遲沒表態，李真揉了揉鼻子，“葉子，俺想去試試…”
“李真，”唐燁想了一下，開口了，“你是不是覺得家裡的生意你如今沒幫上什麼忙，所以心裡不大好受？”
“也不全然是，”李真低頭道，“俺其實挺喜歡慈善會的差事的，一輩子做這差事，俺都歡喜，可蜜兒如今是四福晉了，大家都盯着俺呢，俺要是不上進，有些說不過去。俺倒不怕被人說，可俺不想連累四爺被人指指點點。俺仔細想了，四爺大概也是希望俺有出息的，否則也不會同意俺去紹興了，可俺就不是當官的料，可俺又不好意思給四爺說。俺不是衛青，八成會成爲李廣利，所以，俺便想。日後還是離了慈善會算了，可做生意，俺更不是這塊料。可伺候莊稼吧，就得去莊子上，你打理生意怎麼能離京，所以，俺一直沒將這念頭給你說。但是，葉子，那梭子的事讓俺突然覺得，沒準俺也能在生意上出點力呢…”
唐燁一直以爲李真是那種很簡單的，藏不住事的人。沒想到李真竟然還默默的一人想了這麼多，“李真。你若喜歡慈善會的差事，就繼續做下去，誰規定四爺的連襟就必須得出人頭地啊？大家說什麼，咱們不理他就是，久了，他們自然覺得沒去，至於四爺那，我去給蜜兒說，叫他別想着提拔你，咱們有多大腦袋戴多大帽子，偶爾給個關照就行了…”唐燁頓了頓，“如果你覺得不自在，那咱們就離京，去天津待着，或者去沿海的地界住幾年，離了京城，知道你是四爺連襟的畢竟就要少得多了，你可以繼續做你喜歡做的事，我也可以接着打理生意，正好抓抓海運行的運作…你何苦爲了些流言就逼着自己去幹自己不怎麼喜歡的事呢？那不是太傻了…”
“葉子，也許俺喜歡這門手藝呢，”李真還是很堅持自己的意見，“俺想試試，如果不行，咱們再說其他，行不？”
“李真，你真想試試?”唐燁確認着。
“嗯，”李真點點頭，“以前你不就說最好俺懂門手藝，咱們弄個作坊，不怕匠人拿喬，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俺如今也覺得這主意棒，咱們試試吧，成不？”
“要不，咱們給四爺說說，你正式拜個師？”唐燁道。
“不了，”李真忙擺手，“俺先看看，沒準俺半天都弄不明白呢…”李真還是有些顧忌顏面的…
“既然你拿定了主意，那就依你吧，”唐燁輕聲道。
李真嘴角裂了個笑容，“嗯，那俺明兒就將名字報上去。”
“要不找蜜兒給四爺說說，免得慈善會有別的想法，不讓你去？”唐燁無奈的搖搖頭。
“行。”李真這回不怕被人說走後門了，答得很快，“葉子，你給蜜兒說說哈，呵呵，俺不好意思找四爺…”
“瞧你高興的，你就那麼高興十天才能回趟家啊，”唐燁噌怪道，“就這麼不想見到我？”
“你亂說什麼啊，”李真樂呵呵的笑道，“俺這不是爲了以後嘛，葉子，最多一年半載…”
“一年半載能學會門手藝？”唐燁白了李真一眼，“這樣吧，如果你真覺得有興趣，屆時我就搬到房山去…”
“搬到房山？那生意怎麼辦？”李真小聲問道。
“那就將總鋪搬到房山唄，”唐燁笑道，“房山老百姓會感激你的，呵呵…”
“這，這不好吧？”李真有些結巴，“那得多出多少花費啊，葉子，馬車行可不是咱們一家的…”
“放心，我會辦妥的，”唐燁笑道，“所以呢，你若真有興趣，一定要馬上告訴我，我好做安排。”
“嗯！”李真開心的點點頭，旋即又皺起了眉，“那爹孃怎麼辦？”
“興全和慈惠都在，他們倒也不孤單，再說了，就算五丫生產了，三牛回鄉了，可四牛也在啊，有什麼事，當天就能通知到咱們，房山其實也沒多遠。”唐燁說到這，笑了，“爹孃想抱外孫極了，沒準還會要我跟你一起去房山呢，呵呵…”
李真小心打理着唐燁的神情，見唐燁並沒黯然神傷，這才笑道，“也是哈，不過等蜜兒生了，爹孃怕沒功夫唸叨咱們了，呵呵…”
“錯，”唐燁一提這事就鬱悶，“爹孃要是能帶小外孫，那是絕對沒功夫搭理咱們，可蜜兒的孩子爹孃沒法帶啊，我告訴你，屆時一定眼饞得不得了，你等着吧，咱們到時耳朵更是會起一層繭…”
爪哇島
“德兒，你別再唸經了，我都要被你給念暈了。”弘政捂住耳朵，衝德兒皺眉道，“什麼時候去天竺，可不是我說了算，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啊？”
“我當然知道你說了不算，”德兒沒好氣道，“這不是憋得慌嘛，你總得讓我找個人傾訴一下吧…”
“你可以去二伯那啊，”弘政努了努嘴，“你不是說有很多問題要請教二伯的嘛…”
九王爺到了爪哇，第二天就帶着弘政和德兒去拜訪了現在的爪哇親王，以前的廢太子。
廢太子雖然頭髮已然花白，可瞧着卻挺有精神氣的，看來在爪哇的日子過得倒還算愜意。
弘政在爪哇對廢太子還是非常尊重的，廢太子的活動範圍並不只侷限在親王府，而是擴大到了整個爪哇，廢太子畢竟是康熙爺親自教出來的儲備幹部，本事倒還真不能讓人小瞧，弘政偶爾被他提點兩句就會有豁然開朗之感，因此，弘政和廢太子之間的互動倒是越來越良性，因此，廢太子的日子也是越來越愜意，這人嘛自然是精神了許多，一點也沒政治鬥爭失敗者所有的頹廢。
九王爺對廢太子面子上倒也顯得挺有禮有節的，不過在場的人都能感到九王爺骨子裡頭散發出的冷意。
德兒爲了不活躍一下氣氛，便插科打諢了幾句，而廢太子似乎也對德兒很感冒，兩人反倒成了當天交談最多的，告辭時，德兒也說了句客套話，“二伯，你在爪哇待了些時日，對洋人或多或少都些瞭解，我屆時可有好多問題要請教你呢，二伯，你可別嫌我煩…”
九王爺和弘政事後都沒對德兒就此事嘰歪過，沒想到弘政卻在這等着德兒。
德兒不由翻了好幾個白眼，“弘政大哥，你真不愧爲九伯的兒子，心眼都跟針尖一樣大…行，哼，我現在就去找二伯。”
弘政的手終於從耳朵上解放了出來，“哎，你真去啊，我還有一個主意呢，阿爾薩蘭和南泰他們閒得發慌，他們肯定樂意聽你嘮叨。”
“我都多大了，還和他們混…”德兒聳聳肩膀，“走了，找二伯去了。”
弘政忙拉住德兒，“五阿哥，在二伯面前別太隨意了，話點到爲止就好…”
德兒樂了，“難道我長得像傻大個？弘政大哥，你就將心放回肚子裡去吧，我好歹也是跟在皇瑪法身邊混大的呢，呵呵，道行雖淺，但也不至於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弘政一聽，更不放心了，太過自信那可是很危險的啊…“你還是衝我唸叨吧，我愛聽，要不，我們晚上一起去找阿瑪？”
“我不打擾你了，”德兒拍拍袖子，瀟灑的揮揮手，“弘政大哥，你就放心好了，我會管住自己的嘴的…”
親王府花園中的湖上涼亭內
廢太子正在衝着鳥籠逗鳥，弘皙跪在一旁，“阿瑪，金剛經兒子已抄寫完了。”
廢太子一邊喂鳥食，一邊道，“你是不是覺得這籠中鳥空有一雙翅膀卻只能羨慕雄鷹在天空自由翱翔？”
弘皙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是。”
廢太子突然將鳥籠扔到弘皙跟前，“那你就看清楚了，這是隻家雀，不是雄鷹，就是將他放了出去，他也沒法和雄鷹比翼！再將心經抄一千遍！”
涼亭外一小廝匆匆跑來，“啓稟王爺，五阿哥到訪…”
“就他一個人？”廢太子問道。
“就五阿哥一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