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穆宗景新五年,即元順帝至元六年,翔龍府南海縣人朱光卿,一日晨起,攬鏡自照,見己蟒玉冠服,立於鏡中,異之。
又遊花田,見二老人,童顏鶴髮,飄飄欲仙,聚語於素馨花下,一老人曰:“天下何時太子?”一老人曰:“待朱天子至,天下仍一統。”朱光卿聽得,心中暗喜,正欲上前叩問,二老忽不見。朱光卿益以爲神,遂潛蓄異志。聞惠州九曲嶺有聶秀卿、譚景山者,自稱定光活佛,哨聚有千餘人,遂往歸之。自言其異,二人大喜,願相翊戴,並接其妻子至寨中。議以爲元滅金絕宋,而武都已復宋世,遂倡言爲大金國復起。立光卿爲金主,聶秀卿爲丞相,譚景山爲將軍,光卿妻爲皇后,子爲世子,移兵圍龍川。龍川縣變生倉猝,登陴守禦不及,一日一夜,遂爲所破,縣令、千戶俱死。朱光卿隨得東莞,勢如破竹,率兵直取海豐。時翔龍府留守司統制,乃總令衛大將軍狄勇,聞變,即引精兵兼程而進。時賊兵已入海豐,狄留守遂圍海豐,一鼓破之。聶秀卿、譚景山俱死,朱光卿就縛,妻子皆被擒獲,光卿至此,始大悔恨曰:“花田老人誤我矣!”狄留守命械至武都磔之,旬日遂平。
此信傳至上都,是時,順帝左相唐其勢謀逆。唐其勢者.左丞相撒敦之子,撒敦即燕鐵木兒之弟。撒敦卒,唐其勢代父爲相,伯顏爲右丞相,用事,唐其勢怒曰:“天下本我家天下,伯顏何人,位居吾上。”遂懷異志,與從父答裡答,謀立所親爲帝。御史張金告變,伯顏乃率完者帖木兒等引兵圍府,唐其勢之妹伯牙吾氏,即順帝后,亦在府中,唐其勢被擒攀折殿檻,不肯出,其弟塔刺海,走匿皇后座,後蔽之以衣,左右曳出斬之,血淺後衣。唐其勢伏誅,伯顏使人並執後至,後呼帝曰:“陛下救我!”帝曰:“汝兄弟爲逆,豈能相救?”乃遷後出宮,令鴆之。伯顏此時大權皆在掌握,奏罷科舉,順帝允之。
宋主聞而嘆曰:“欲得實才,莫如科舉。”詔罷科舉,元政由是大壞。
時有高安縣丞劉基,字伯溫,處州青田人也。少穎悟,善經學,以至元初進士,任高安。曾遇老人鄧祥甫,授以天文術數,遂旁通天官陰符家言。因見元政衰亂,鬱郁任所,又聞順帝以罷科舉下詔,遂掛冠去,歸青田,隱紅羅山,曾詠太公釣渭圖以見志雲:璇室羣酣夜,-溪垂釣時。
浮雲看富貴,流水淡鬚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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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應飛熊兆,尊爲帝者師。
軒裳如固有,千戴起人思。
基昔日嘗佐石抹宜孫幕,後甚悔之,至是,惟與浦江宋濂、龍泉章溢、麗水葉琛四人相契,優遊山水數年。一日,葉琛章溢與客數人,邀基往遊西湖,基欣然願往。泛舟湖中,飲酒方酣,四顧空闊,南北高峰,山水佳麗,令人應接不暇,座中有少年朗吟曰:虛度韶光二十春,昂然七尺困風塵。
不如死在西湖裡,贏得青山葬我身。
基聽罷,大笑曰:“客鍾情甚矣,以酒觴之。忽見異雲起於西北,定睛看時,不覺狂喜。大言曰:“此天子氣也!應在金陵,不出十年,有王者興。吾與公等當輔之!”座客皆駭。
葉琛急止之曰:“公醉矣!”章溢因問曰:“何爲天子氣?”
基曰:“天子之氣,外黃而內赤;猛將之氣,外赤而內白。反此,則爲凶兆。”章溢曰:“雲氣之佔,亦有說乎?”基曰:“然。有將軍雲氣,有伏兵雲氣,有勝兵敗兵雲氣,有城上奸賊雲氣。是以順之者昌,逆之者亡。”葉琛曰:“何以佔之?”劉基曰:“佔氣之時,觀其初出,如甑上氣,勃鬱上騰,積而爲霧氣雲氣,結爲虹-暈珥之屬,不積不結,散浸一方,不能爲災,必森森疾起者,乃可佔。常以平明小晡,日出沒時候之,其內有風雨爲解者,亦不成災也。雲氣如弩弓之狀者,天子之氣也;雲氣長數十百丈者,猛將之氣也。或雲氣無故如虎行雲中者,主暴兵;或如人字在空者,所發之處,必有人告急;或望無雲,獨見赤氣,如旦暮之霧,或黑雲極天,白雲如仙人衣,十萬聯結,部隊相逐,罷而復起,皆動兵之象。若出軍之日,天氣漠漠,雲彩陰沉而寒者,必戰之象也。如或有青氣見君王相上者,大勝。或雲三道,如霧非霧,如塵非塵者,敵人發軍之徵,隨其起處防之。白雲如匹布,起於東方者,大兵起也,赤者尤甚。青者大喪,黑者亦如之;或黑雲三道,首尾銳而中裂者,其下將有大戰;或雲氣赤而具綠黃者,大臣專權之兆,不早除之,必有大變。于軍上往來者,往者敗,來者勝。
如雲氣散如錦文者,當有赦書行天下,若無慶賀事,必見流血。
雲氣如虎頭者,亦暴亂之象也,此雲氣之七佔。爲將者當以勝敗之象,立修德之防。”章溢、葉琛齊聲贊曰:“非吾兄精象——緯之學,焉能語此?”日暮酒闌,返棹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