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高巖叫她,秦珊停住了正打算離開的腳步,回頭而望:“什麼事,高大哥?”
高巖尚未開口,司徒允就搶着說道:“也沒別的大事,就是跟你打聽一下,不知你還記得昨天跟我們同船、一直在給你講各種故事的漁民大叔嗎?”
“就是講了很多嚇人故事的那個中年男人嗎?”秦珊稍稍歪着腦袋略一思索,一頭未加任何修飾的披肩長髮順勢滑到了一邊,在路燈下發出錦緞般黑亮的光芒。
“對,就是他!”司徒允伸手打了個響亮的響指,“他有沒有跟你說他姓甚名誰,家住哪裡,工作如何,芳齡幾許,可有許配人家?”
“啊?”秦珊怔怔地望着他,丹鳳眼裡寫滿了詫異。
司徒允心中暗叫不好,怎麼把平時泡妞時詢問人家女孩的話習慣性地給拋出來了,這下引得秦珊產生了不好的聯想,正欲解釋一番,卻讓高巖給搶了話頭。
“你就算看上了人家大叔,也不用這麼直接說出來吧?你看都把秦珊給嚇壞了!”高巖這個時候很不厚道,壞笑着拼命落井下石。
這下,不僅是秦珊,就連凌潔也驚訝地捂上了嘴巴,呆望着司徒允。
“你小子胡說八道、毀我清譽!”司徒允跳起來朝高巖直撲而去。
見司徒允追着自己要打,高巖一邊四處躲閃,一邊連忙搬出了正事:“好了,好了,別鬧了。先讓我把問題問完,人家秦珊正等着回家呢!”
“好吧,回頭再跟你算賬!兩位美女,你們千萬別誤會,我司徒允可以對天發誓,本人的性取向可絕對正常!”
聞言,秦珊和凌潔都低頭偷笑了起來。
終於擺平了司徒允,高巖又開始繼續剛纔的問題:“秦珊,你知不知道那個漁民大叔叫什麼名字、或是在什麼地方工作?”
“你們找他幹什麼?”秦珊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疑惑地反問起來。
幸而高巖早就料到她會有這麼一問,立即推出司徒允當擋箭牌:“這傢伙是個給雜誌給稿子、混飯吃的傢伙,最近想寫一些關於奇人異事的報道,看昨天那個漁民大叔胡吹亂侃的,好像經歷了不少有趣的事情,所以想採訪一下他,寫一篇報道。”
“那你們昨天怎麼不採訪他?”秦珊的疑惑並沒有因爲高巖的解釋而消除,似乎反而更甚了一籌。
“那個啥,”關鍵時刻,司徒允又甩出了他曾經迷倒了無數女孩的經典陽光式笑容,同時還特意加上了很是無辜的神情,“想要寫這篇報道的想法也是我昨天晚上跟雜誌編輯聯繫後才逐漸形成的,所以一開始纔沒有問那個大叔的聯繫方式。我想他跟你說了那麼多,不可能一點都沒有提到自己的情況。所以,拜託了,珊珊,幫我好好回憶一下!如果找到他了,改天我請你吃大餐!”
大概是司徒允的陽光形象起了很好的效果,秦珊淡淡地笑了一下,說道:“請吃大餐到不必了,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我想想啊……嗯,那個人沒說自己過自己的名字,不過……對了,他說他現在還在漁船上幹活,漁船最近應該停靠在北港碼頭。”
怕高巖和司徒允不明白究竟何爲“北港碼頭”,一旁的凌潔馬上就解釋道:“北港碼頭是我們島上第二大碼頭,最大的就是輪渡碼頭所在的東港碼頭。那個地方不遠,也不難找,坐電動三輪車大概半個小時就到了。”
“高大哥,司徒大哥,小潔,如果沒別的事,我就回去了。”與其他三個告別之後,秦珊低着頭,迅速地朝前方的平房走去。
目送她離開的三個人都看到了平房再度開啓的門縫陰影裡躲藏着的那道黑影,以及其如貓一般在黑暗中閃爍着幽光的眼睛!
等秦珊美麗的背影無聲地消失於那扇破舊的木門之後,司徒允終於發出了忍耐已久的感嘆:“不會吧,剛纔那個人就是珊珊的媽媽?怎麼看上去像個……”
鑑於凌潔在場,他最終還是很識趣地沒有將最後那個“鬼”說出口。其實,不僅僅是司徒允,高巖對此也深有同感,感覺隱藏在門縫中窺視他們的人簡直跟剛纔出現在海水中的白衣女鬼一黑一白,遙相呼應,嚇死人不償命。
“珊珊媽媽一直身體不好,加上她爸爸的緣故,所以性格也有些古怪。”凌潔說到這裡忍不住嘆了口氣,“說起來小湖這麼不聽話,大部分還是受了這種不尋常的家庭氣氛的影響。”
“秦珊的爸爸怎麼了?”高巖才問完這個問題,就猛然想起之前外婆和凌潔好像曾經提起過,秦珊父親是個酒鬼加賭鬼,而且對家裡人也不好什麼的。
凌潔正想說些什麼,忽然一眼瞥到有人搖搖晃晃地從前方走過來,於是努了努嘴道:“喏,說曹操,曹操就到!”
高巖和司徒允扭頭一看,只見一個穿着一件皺巴巴的藏青色上衣、黑色褲子的中年男人一步三晃地沿路走來,光看這走路的樣子就不難推測這傢伙醉得不清。
待他走近了,高巖纔看清秦珊的父親頂了一個鳥窩頭,五官粗糙,面色晦暗,怎麼看都不像個討人喜歡的人。
他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凌潔,而是徑直晃到了家門口,先是一邊叫嚷一邊用力砸門,等了兩三秒鐘不見有人來開門,乾脆開始擡腳踹門,一邊踹一邊還破口大罵不已:“都耳朵聾了,還是死做一堆了?老子捶了半天都不給開門,小心老子活扒了你們的皮!”
門終於開了,門縫裡露出秦珊不安的臉龐,透過父親搖晃的身影看到高巖他們依然還站在路邊沒有離開,而且均已經看到了這一幕,她慌忙低下頭,爲父親讓開了路,並在他進去之後迅速地關上了門。
“賤丫頭,作死呢,到現在都還沒做飯?想餓死你老子嗎?”
緊閉的門縫關不住秦珊父親破鑼般的大嗓門以及接連不斷的叫罵。
高巖和司徒允不禁面面相覷,很難相信性情隨和的秦珊竟然有一位如此可憎的父親。
“哼!”見他們一臉訝異,凌潔憤憤不平道,“像這種叫罵根本就算不了什麼。我記得秦珊讀高中的時候還經常被他揍得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躲在家裡好幾天都不敢去上學。秦湖小時候也經常這樣,現在長大了稍微好一點,畢竟男孩子大了,就沒那麼容易欺負了。”
“既然這個男人這麼差勁,秦珊媽媽就沒想過帶着孩子們離開他?”高巖很同情秦珊的遭遇,但同時也感到一絲不解。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凌潔搖了搖頭,“秦珊很少跟我說起自己家裡的事,她根本就不願意在外人面前提起自己的父母。”
“哼,有這樣的父親我也會變得不願意談論自己的家的事情的!”司徒允鼓了鼓腮幫子,義憤填膺道,“可憐的珊珊,每天要面對這樣的父親,還要照顧生病的母親,替弟弟操心,真是太堅強了!我真希望我能變成一座能夠讓她依靠的山峰,從此替她擔起一切風雨……”
“得了,我們出來的也夠久了,該回去了!”高巖覺得如果再不打斷這白癡的白癡樣,肯定會被他活活給噁心死,“走吧,小潔,我們別理這個二貨!小潔,小潔,你怎麼了?”
“哦,啊?”聽到高巖的連聲叫喊之後,一直在左顧右盼的凌潔才恍然回神,圓圓的眼睛裡,不安之色如海中灰色的潮水般氾濫不停,隨即伸出雙臂抱住了自己的身體,小聲道,“表哥,你剛纔有沒有感覺……感覺有人在偷看我們?”
“剛纔?沒有啊,司徒,你呢?”高巖只有先前被浮在海水中的白衣女鬼窺視過的感覺,但他相信凌潔指的並不是這一回事,因爲剛纔女鬼出現時,她還正忙着跟秦珊說話,絲毫沒有表現出如同現在的這種不安感。
“這路上除了咱們三個,好像沒有別的活人了吧?”司徒允前後看看長長的夕海路,發表了他的最終感想,“這裡可真夠冷清的!”
聽高巖和司徒允都這麼說,凌潔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也許是我弄錯了吧。表哥,司徒大哥,我們還是快回去吧,天一黑,怎麼就感覺越來越冷了!”
“好,外婆也一定在等我們回去,走吧。”
於是,三個人開始朝葉明秀家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