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叭聲響起時,薄慕年只看到一輛白色甲殼蟲迅速駛入法院,他眯了眯黑眸,扶着林子姍站穩後,他收回了手。剛纔林子姍下車時,突然往地上栽去,他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此刻看着她異常慘白的臉色,道:“你看起來很糟糕,要不讓你同事來接手這個案子?”
林子姍此刻確實有幾分弱不禁風,她搖了搖頭,“沒關係,我可以的。”
薄慕年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我送你進去。”
林子姍想起剛纔的喇叭聲,拒絕的話到嘴邊又被她嚥了回去,她微笑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說罷,她彎腰去拿公文包,身形又是一晃,薄慕年抿了抿脣,搶先一步拿起公文包,淡漠道:“走吧。”
薄慕年率先朝法院裡走去,林子姍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目露依戀,半晌,她才擡步跟上去,兩人一前一後的走進法院,韓美昕正在那裡登記,看見他們兩人走進來,她在心裡罵了一句,狗男女!
薄慕年昨晚徹夜未歸,今天早上又送林子姍來法院,還在法院外面上演那麼一場郎有情妾有意的畫面,要說他們昨晚沒在一起,鬼才相信。
韓美昕越想越不忿,她被薄夫人鬧得雞犬不寧,他卻懷抱美人春風一度,她現在終於明白他娶她幹嘛了,就是拿來當擋箭牌,轉移他母親的注意力的。
韓美昕心裡憤恨,手上的力道也不輕,“昕”字最後一筆,幾乎把紙張戳穿,她登記完,轉身往裡面走去,剛走了兩步,身後傳來薄慕年的聲音,“韓美昕!”
韓美昕充耳不聞,徑直往前面走去,薄慕年快走幾步,很快就追上她,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他怒氣騰騰道:“我叫你你沒聽見麼?”
“聽見了,可是我不想理你。”韓美昕用力甩開他的手,目光掃向那邊楚楚可憐的林子姍,她心裡直冷笑,在法庭上威武得跟個女將軍似的,在法庭外面就扮弱,她可真不愧是演技派的實力選手!
薄慕年眉頭攢在一處,不悅地瞪着她,“早上吃火藥了,脾氣這麼衝?”
“對,我就是吃火藥了,我就是脾氣衝,看不慣?那就離婚吧,離了你愛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韓美昕越說越委屈,想起早上被薄夫人折磨得胃痙攣,她就更是火大。
她憑什麼受那些鳥氣啊?
一股怒意直插肺腑,薄慕年怒瞪着她,聲音從齒縫裡迸出來,“韓美昕,你再給我說一遍。”
韓美昕嚇得縮了縮脖子,她恨自己的不爭氣,憑什麼在他面前,她就變成一隻病貓了,她心裡怨氣重,拿起公文包朝薄慕年的胸口用力砸去,“我說了又怎樣,你在外面跟別的女人鬼混,我在家裡還被你媽折磨,憑什麼?”
薄慕年哪知道韓美昕發起脾氣來沒輕沒重,他被砸得悶哼一聲,雙手捉住她的手,冷斥道:“鬧夠了沒有?”
“沒有沒有!”韓美昕氣得胃都痛了,這段時間受的委屈以及壓抑在心裡的痛苦,都一古腦兒的衝上來,眼淚不爭氣地落下來,她瞪着他,怒道:“薄慕年,從今天開始,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不侍候了。”
薄慕年氣得要命,他何時被女人這樣蹬鼻子上臉過,一時間臉色也冷了下來,他放開她的手,掉頭就走。韓美昕呆了,她站在那裡,看着薄慕年走到林子姍面前,將公文包遞給林子姍,然後大步離去。她咬着下脣,欲哭無淚。
林子姍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卻什麼都沒有解釋。
法庭上,雙方的辯護律師都心不在焉,審判長宣讀了聲明後,原告與被告開始陳情,而雙方的辯護律師一直呈神遊天外的狀態,法官手裡的驚堂木重重一拍,兩人才回了神。
韓美昕站起來,言辭犀利地爲當事人辯護,“婚姻期間,被告多次揹着我的當事人與別的女人行苟且之事,行爲之惡劣,我當事人已經忍無可忍,遂提出離婚。但是被告不僅沒有反省,反而還對我當事人進行家暴,這些是我當事人的驗傷報告,我代表我的當事人,請求法官大人判決他們離婚,並且要求被告淨身出戶。”
林子姍站起來,進行新一輪的辯護,直接原告婚後行爲不檢,韓美昕與她當庭吵了起來,法官被兩人吵得頭疼,拿起驚堂木重重一拍,宣佈休庭十五分鐘,讓兩位辯護律師調整情緒。
韓美昕胃疼得厲害,她拿起保溫杯進了茶水間,卻看到林子姍站在飲水機前,她當下便要轉身離開,林子姍叫住了她,“韓律師,我們談談吧。”
韓美昕攥緊了手裡的保溫杯,看着林子姍的目光多了一抹諷刺,“不知道林律師有何高見?”
林子姍微垂了眼瞼,完全沒有在法庭上的威武,她道:“昨晚,阿年確實和我在一起。”
韓美昕瞳孔微縮,攥着保溫杯的手指緊得發白,她盯着林子姍,冷笑道:“林律師到底想說什麼?”
“當年,我和阿年錯過,我們彼此心裡都很惋惜,我愛他,他也還愛我,希望韓律師能夠成全我們。”林子姍靜靜地望着她,那理所當然的模樣,就好像她纔是插足他們婚姻的第三者。
韓美昕從來沒見過有人臉皮能厚成這樣,她冷笑連連,“難怪林律師喜歡爲出軌男打官司,原來你們志同道合,我倒是很想成全你們,可是看你這副模樣,抱歉,我還真不能成全你們,你就心滿意足的當個小三吧。”
林子姍倏地變了臉色,她抿着脣道:“韓律師,你這又是何苦呢?阿年不愛你,他愛的是我,你夾在我們中間,痛苦的只是你自己,你根本妨礙不到我們什麼。”
“既然如此,你幹嘛這麼巴巴的來勸我離開他?你當你的小三好了,反正我是不會給你騰位置的。”韓美昕像是與她槓上了,就不想讓她稱心如意。
林子姍搖了搖頭,看着她的目光像是看着一個可憐蟲,“韓律師,一段婚姻若是沒有愛情,根本就不會長久,你和阿年本來就是錯誤的開始,現在結束,不過是成全自己,也成全別人。”
韓美昕真想把手裡的保溫杯砸到她臉上,她滿目譏誚,她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厚顏無恥的女人,現在的小三都這麼囂張麼?“我們是不是錯誤的開始,我不知道,但是既然你說你和薄慕年情投意合,就讓他來和我提離婚吧,這樣應該要容易一點。”
韓美昕說完,朝飲水機走去,經過林子姍時,她故意撞了她一下,林子姍被她撞得踉蹌了幾步,她穩住身體,火冒三丈地瞪着她。
韓美昕自顧自的接好水,轉身揚長而去。
下半場,韓美昕已經冷靜了許多,她是個專業的律師,不能在法庭上與林子姍鬥氣,從而損害了她當事人的利益。這半場的辯護,她超水平發揮,聲情並茂的辯護,爲當事人爭取了她應得的權益,法官最後宣判,判決兩人離婚,並且被告淨身出戶。
判決下來,被告面如死灰,原告激動地抱住韓美昕,感謝她爲她爭取到她應得的。韓美昕拍了拍她的肩,睨着那邊正在收拾東西的林子姍,趾高氣昂道:“劉小姐,你要相信,邪終不能勝正。”
林子姍擡頭看過來,韓美昕已經移開視線看向別處。
從法院出來,夕陽的餘暉灑落大地,給這座城市鍍上一層金光。韓美昕送走了當事人,她來到自己的車邊,拉開車門坐進去,剛繫上安全帶,她眼角餘光掃到身後有人,她猛地轉頭看過去,看到薄慕年就坐在後座上,她嚇得出了一聲冷汗,厲斥道:“你怎麼會在我車上?”
薄慕年像是剛剛纔睡醒,髮型有點凌亂,連看着她的目光,都沒有往日那樣凌厲,帶着些惺忪的睡意,甚至還優雅的打了個呵欠,“官司結束了?贏了還是輸了?”
韓美昕瞪着他,“我問你爲什麼會在我車上?”
薄慕年伸出手來,晃了晃手裡的備用鑰匙,韓美昕一臉黑線,她轉過頭去,冷聲道:“下車,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薄慕年懶懶的伸了伸腿,他盯着她的後腦勺,“韓美昕,趁我現在心情好,不要惹我。”
“呵!”韓美昕冷笑一聲,他這話說得好像恩賜她一樣,去他的恩賜,她推開車門徑直下車,將車門甩得震天響,然後踩着高跟鞋噔噔的離去。
薄慕年迅速下車,疾步追上她,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不悅地斥道:“韓美昕,你能不能好好說話?一言不合掉頭就走,誰慣的脾氣?”
韓美昕轉頭瞪着他,陰陽怪氣道:“嫌我脾氣不好,你去找脾氣好的啊,哦,對了,林子姍脾氣就好,你們還情投意合,你去找她呀。”
薄慕年看着她張牙舞爪的樣子,明明那麼討人嫌,偏偏他就是覺得可愛,他真是無藥可救了。他伸手攬住她的肩,帶着些示好道:“行行行,是我錯了,是我慣的你這身壞脾氣,我自己消受好不好?別生氣了,氣壞了自己,我看着都心疼。”
韓美昕去推他,卻怎麼都推不開,被他連摟帶抱的,給抱回了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