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姍看着韓美昕氣匆匆離去的背影,越發肯定韓美昕和薄慕年鬧矛盾了。如果是之前,她心裡或許還會暗藏竊喜。如今,她沒了子宮,現在連胸都沒有了,她已經不是個正常的女人,又哪裡再配得上她的阿年?
人若連這點自知之明都沒有,那就太可悲了。
林若歡若有所思地盯着關上的房門,她轉頭望着林子姍,她見過薄慕年幾次,他完全就是小說裡寫的那種霸道總裁,被他看一眼,就會心悸死。
林若歡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遇上一個這麼優質的男人,即使比自己大將近18歲,也難免會忍不住心動。她放下手機,起身來到病牀邊,雙手捧着小臉,天真無邪的問道:“姐姐,她是誰呀?”
“她是你阿年哥哥明媒正娶的妻子。”林子姍輕嘆道,對上妹妹那靈動的雙眸,更是自憐又羨慕,她若還是十三歲該多好?那麼她會在最美的年紀,遇上她最愛的阿年,然後嫁他爲妻。
林若歡瞧不懂林子姍盯着她的眼神,不過聽懂了林子姍說的話,她說:“阿年哥哥不是喜歡你麼?他怎麼會娶了別人?”
“這事說來話長,你還小,你不懂!”林子姍搖了搖頭,沒有和林若歡解釋。
林若歡想起剛纔那個女人囂張的樣子,她咬了咬下脣,道:“姐姐,這個女的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惡毒女配吧?她一定是用了什麼手段搶了阿年哥哥,姐,你一定要好起來,把阿年哥哥搶回來。”
林子姍看着她驕縱的模樣,這是個被寵壞了的小丫頭,她搖頭失笑:“一個人的心,哪能說搶就搶得回來的,若歡,感情沒有先來後到,有時候淡了就是淡了,再怎麼折騰,也挽回不了。”
林若歡把這話暗暗記下了,她望着姐姐,心裡有些憐憫她,如果姐姐還是健健康康的,阿年哥哥一定不會變心,都是那個女人的錯,是她搶走了阿年哥哥,姐姐纔會這麼悲傷。
韓美昕氣憤的離去以後,她坐進車裡,一時間卻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林子姍字字句句都在向她炫耀,炫耀薄慕年心裡有她,炫耀薄慕年日以繼夜的照顧她。
她握着方向盤,心裡很憤怒很憤怒,憤怒之餘,又覺得很心痛。薄慕年爲什麼要這樣對她?如果他想和林子姍在一起,她絕不擋他的道,爲什麼他還不肯放過她?不肯給她自由?
眼眶一陣刺痛,有什麼東西從眼眶裡掉了下來,她擡手一抹,才發現自己流淚了。她倔強地別開頭,她不能哭,不能承認自己心痛,更不能承認已經對他心動。
她深吸了口氣,一腳踩向油門,將車駛出去。
車子駛回清水灣別墅,她坐在車裡,怔怔地盯着眼前的華麗別墅,這座別墅,囚困的,不僅僅是她的身,還有她的心。
劉媽看見韓美昕一臉疲憊地走進來,她站在玄關處,道:“太太,我中午上去給先生送飯,先生沒起來,吩咐我不要吵他,他到現在都沒起,你去看看他,別出什麼事纔好。”
韓美昕換鞋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穿上拖鞋,拎着公文包上樓。
推開主臥室門,臥室內光線昏暗,窗簾還拉着,房間裡的酒味還沒散去,又多了一抹男人散發出來的陽剛味道。她慢吞吞走進去,來到大牀邊,看見薄慕年側躺在牀上,雙眼緊閉,似乎睡得正沉。
她俯下身,伸手覆在他額頭上,另一手按在自己的額頭上,他的溫度已經恢復正常,怎麼會還睡着?她收回手,蹲下來,她趴在牀邊,歪着頭看着那張棱角分明的俊臉。
對這個男人,她是又愛又恨。
她伸手,在虛空描畫他的臉部輪廓,這張臉,哪怕是在夢裡,都會擾得她不得安寧。他到底憑什麼,讓她如此的左右爲難,進退不得?
薄慕年一直沒醒,韓美昕終於大起膽子,手指撫上他的臉頰,男人臉部線條剛毅,是個正直的人。她的視線移到他的薄脣上,書裡都說,有着這樣薄脣的男人都薄情。
可他哪裡是薄情啊,他對舊愛分明深情如舊,只是對新人無情罷了。
思及此,她眼淚滾落下來。在她眼淚滾落下來的那一剎那,男人忽然睜開眼睛,將她眼裡的痛苦與掙扎盡收眼底,他心裡一震,“韓美昕,爲什麼哭?”
韓美昕驚愕地瞠大眼睛,看見自己的手還在他薄脣上,還能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她連忙縮回手。可是卻已經來不及,薄慕年迅疾出手,扣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逃離,他順勢坐起來,黑眸銳利地盯着她,不錯過她臉上任何的表情,“韓美昕,你是愛我的對不對?”
“不對,我不愛你,放開我!”韓美昕歇斯底里的掙扎起來,她怎麼會這麼不小心,怎麼會讓他看出她的心思?
薄慕年大手扣住她的腰,將她拖進懷裡,將她牢牢禁錮住,他沉聲道:“韓美昕,如果你不愛我,爲什麼趁我睡着偷看我,爲什麼邊偷看我邊哭?”
韓美昕一時語塞,她一個字都答不上來,她又拼命掙扎起來,“薄慕年,你別自戀了,我不愛你,我只是憐憫你而已。”
“憐憫?”薄慕年咀嚼着這兩個字,眼神變得凌厲起來。
“對,我就是憐憫你,你放手!”韓美昕急得想逃,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待下去會出大事的。她不能在薄慕年面前坦露心跡,否則受傷的只會是她!
薄慕年垂眸盯着這個死鴨子嘴硬的女人,他不會錯過,剛纔他在她眼裡看到了心痛,“韓美昕,承認喜歡我那麼難麼,嗯?”
“我根本就不喜歡你,我恨你,對,我恨你,恨你逼迫我簽下契約,恨你把我變成現在這樣不堪,我恨你,我不會喜歡你!”韓美昕急得口不擇言,只有這樣,她的心思纔會被掩藏,纔不會被他發現。
薄慕年被她激怒,他扣住她亂動的身體,猛地將他壓在身下,他雙手握住她亂動的手,將它們高舉過頭,牢牢壓在牀上,他盯着她,一字一頓地問道:“你、再、說、一、遍!”
韓美昕看着他目眥欲裂的模樣,知道自己再說下去,又會激怒他,她扭開頭,嘴硬道:“說一萬遍還是那句話,我恨你,我不喜歡你!”
薄慕年怒極反笑,他俯下身來,咬着她的耳垂,在她耳邊譏嘲道:“是麼?可是你的身體不是這樣表現的,它很歡迎我,要不要我證明給你看?”
韓美昕心跳一窒,驚惶地瞪着他,“薄慕年,你要幹什麼?”
“證明你是愛我,還是恨我!”薄慕年拽過擱在牀頭的領帶,將她的雙手束縛起來,另一頭捆在牀頭上,讓她動彈不得。
韓美昕急得使勁掙扎,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薄慕年,你放開我,放開我!”
薄慕年慢條斯理的扯開她的衣服,他垂眸看着她,“韓美昕,我就從來沒見過你這樣欠收拾的女人,你儘管嘴硬,我們還有一晚,不對,一輩子的時間來證明,你到底是愛我,還是恨我!”
韓美昕眼淚滾落下來,遇上他,她總是會不由自主。這天下午,他折磨她了很久,他每佔有她一次,都會問一句,“韓美昕,你愛我嗎?”
愛,從一開始的喜歡,升級到現在的愛,她有多猶豫彷徨,此刻就有我堅定,哪怕被他攻擊得快要死過去,她亦不曾承認過,她知道,一旦在他面前承認了,她就徹底完了。
……
夜深人靜,薄慕年失眠了,一場酣暢淋漓的歡愛,並沒有將他心裡的空洞填補起來,他從牀上坐起來,看着側躺在牀上的女人。
她滿身都是歡愛後的痕跡,新的舊的交錯着,對這個女人,他真是又愛又恨!等等,愛!薄慕年意識到這個字所代表的含義,他像見鬼了一樣瞪着她的背。
是了,是愛!
所以這段時間他的患得患失,都有了解釋,因爲愛而不得,他纔會輾轉反側,纔會喜怒無常。可是他到底哪根筋搭錯了,纔會愛上這個女人?
他們之間,相處得並不愉快。領證那晚,他佔有她後,她選擇選沙發,而他在她夢中囈語,聽到她喊着初戀情人的名字,才知道她是郭玉的心上人。
如果那個時候他還有理智,就該與她解除契約,偏偏他對她食髓知味。
原來這一切,都源於這個簡單的字,他仔細回憶,她什麼時候闖進他的心,恐怕就是那個時候,她在他的辦公室裡,撲上來強吻他。
當時他對她是有感覺的,再後來,他甚至主動算計她,讓她迫不得已成爲他的妻。他終於明白,爲什麼他給她的契約,還搭着婚姻的承諾。
不是爲了他的孩子是婚生子,而是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決定,將她佔爲己有!
想通這一切,薄慕年豁然開朗起來。原來都是因爲愛,所以他纔會想要得到她的迴應,想要逼迫她愛他!
薄慕年心裡追悔莫及,爲什麼自己這麼遲鈍,糾結了這麼久,纔看清自己的心。他看着韓美昕,心裡一陣狂喜,他傾身將她抱起來,熱情的吻她。
韓美昕讓他折騰了一個晚上,此刻累得眼皮都睜不開,感覺到他在吻她,她雙手無力地推他,低吟:“薄慕年,放過我,好累!”
薄慕年聽到她連睡夢中都在叫他放過她,他臉色驟冷,又聽到她說累,他心下又是一陣憐惜,他親了親她的額頭,道:“睡吧,好好睡,韓美昕,睡醒了,你就再也逃不了了。”
迷迷糊糊的韓美昕,聽到他這話,渾身一激靈。
……
翌日,韓美昕醒來時,渾身就像被重型卡車碾壓而過,痠疼無力。她靠坐在牀頭上,看見薄慕年不在牀上,她才鬆了口氣。
她想,再這麼下去,她遲早有一天會死在薄慕年身下。
她掀開被子,拿起擱在牀頭的睡衣穿上,雙腿踩在地上時,她感覺自己像是踩在棉花上,整個人都綿軟無力。
主臥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薄慕年大步走了進來,韓美昕擡頭望去,他容光煥發,神采奕奕。她抿了抿脣,昨晚用力最多的是他,爲什麼他看起來神采飛揚,而她就連站都快站不穩了?
薄慕年疾步走到她身邊,看她怯怯地盯着他,他脣邊泛起一抹笑,“醒了?”
韓美昕看着他脣邊那抹笑,有些閃神,他看起來不像昨晚那樣滿臉戾氣,是吃飽喝足了吧,可慘了的人卻是她。
她移開視線,一言不發地往浴室方向走去。薄慕年見她不理他,倒也不惱,幾步追上她,將她打橫抱起,大步走進浴室。
韓美昕怔怔地望着他,甚至都忘記了驚呼。直到他將她放在盥洗臺前,他伸手拿起她的牙刷,往上面擠好牙膏,又拿漱口杯接了水遞到她脣邊,溫柔道:“喝水。”
韓美昕看着他難得的體貼與溫柔,非但沒有感動,反而覺得他是不是吃錯藥了?
昨晚還那樣喜怒無常,現在突然就對她溫柔體貼了,怎麼看都像吃錯藥的症狀。
見她只是盯着他,並沒有張嘴,他極有耐性,富含磁性的聲音再度響起,“張嘴!”
韓美昕一個指令一個動作,直到他拿着牙刷給她刷牙,她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連忙伸手去搶牙刷,卻被他一把握住,拉了下去。
“薄……唔……”韓美昕動彈不得,感覺牙刷的刷頭在她牙齒上左右上下的刷着,她驚愕地瞪大雙眼,越發肯定他是吃錯藥了,否則怎麼跑來給她刷牙了。
她酸的是腿,又不是手!
薄慕年認真的給她刷完牙,又讓她張嘴喝水,韓美昕一個指令一個動作,完全不知道他想幹什麼,難道這是他想出來的新一輪折磨她的花招?
薄慕年洗了牙刷,拎開水龍頭,準備給她洗臉。韓美昕終於反應過來,問他:“薄慕年,你是不是吃錯藥了?”
薄慕年笑吟吟地望着她,他想通後,怎麼看她怎麼順眼,此刻忍不住傾身在她紅腫的脣上親了一下,看到她蒼白的臉上慢慢浮現紅暈,他心頭一陣盪漾,“你就當我吃錯藥了。”
什麼叫當?
韓美昕根本就無法揣測薄慕年到底想要幹什麼,他現在這個樣子實在太嚇人了,比他的陰晴不定還要嚇人,薄慕年將手伸到水喉下打溼,在她臉上抹了一下,問道:“要用洗面奶嗎?”
韓美昕呆滯的點了點頭,就見他拿起她平常用的那支洗面奶,擠了一點在掌心,搓出泡泡後,就往她臉上抹去。
韓美昕活這麼大,不是沒去過美容臉洗臉的,可是沒有哪一次洗得讓她這麼驚心動魄。要知道薄慕年是什麼人,他跺跺腳就能讓桐城抖三抖的人物,他居然侍候她刷牙洗臉,還有比這更驚悚的事嗎?
“薄慕年,你說吧,你還有什麼花招想對付我,不用給一巴掌再給一顆甜棗,你這樣我很不習慣。”韓美昕任他揉着自己的臉,行動上不敢反抗,話倒是一句不落。
薄慕年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隨即道:“回報你昨天給我擦身,以及辛苦侍候了我一晚上。我現在心情很好,你說什麼我都不會跟你生氣。”
言下之意,就是他心情不好的時候,說不定又要將她按在牀上強迫她。
韓美昕嚇得縮了縮脖子,她覺得她在他面前,就是個慫蛋,已經被他治得他一個眼神,就嚇得恨不得趴下去給他舔腳。
薄慕年心情確實好,看他神采飛揚的模樣就知道。他看着眼前這個小花臉,她臉上有着明顯的懼意,他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她愛上他呢?
韓美昕睜開眼睛,見薄慕年目光深沉地盯着她,不知道又在琢磨什麼。最近薄慕年就像那六月的天氣,說變臉就變臉了,她怯怯地提醒,“洗面奶進眼睛裡了。”
薄慕年回過神來,讓她低下頭,他接了水往她臉上潑去,這樣到底不如刷牙的時候方便,水從韓美昕脖子上流進衣服裡,她又不敢吭聲。
她睡衣是淺色的,溼了就黏在身上,幾乎就變成了透視裝。薄慕年拿毛巾將她臉上的水擦乾淨,眼角餘光看見她衣襟溼噠噠的,甚至還能看到她胸前的風景,他喉嚨一陣發緊,忍不住嚥了口唾液,他移開視線,深吸了口氣,嗓音暗沉道:“去衣帽間換衣服。”
韓美昕豈會看不出他的神色變化,她不敢遲疑,連忙奪門而出。
韓美昕換了衣服轉過身來,就看見薄慕年站在門邊,不知道在那裡看了多久,是不是目睹了她換衣服的全過程。她臉頰有些發燙,整個人都不自在起來。
薄慕年已經走向她,伸手摟着她的腰,柔聲道:“我們下去吃早飯。”
韓美昕被他摟着腰,整個人更不自在了,她偏頭看着他,他今天真的很奇怪,每一個舉動都讓她戰戰兢兢的,搞不清楚他這又是使的哪一齣?
兩個人親密的走進餐廳,劉媽看見他們這副模樣,幾乎已經見怪不怪了。早上她買菜回來,就看見先生坐在客廳裡拿着報紙傻樂,她悄悄過去瞅了一眼,他看的那版面是社會新聞,好像是某家建築公司出了事故,接受調查。
明明是不好的事,哪裡有什麼可樂的地方,他卻笑不可吱,還一臉盪漾的表情。
這會兒見他們連袂從樓上下來,她忽然明白,先生早上一直傻樂,該是爲了太太吧。如今這些小情侶啊,吵吵鬧鬧的,不一會兒就好得跟一個人似的,真是讓她操碎了心。
劉媽準備好早餐端出來,韓美昕剛拿起筷子,就被薄慕年搶走了,他自告奮勇道:“我餵你,想吃什麼和我說。”
韓美昕頭皮一緊,看着他熱情的模樣,她心裡有些彆扭,薄慕年今天到底哪根筋搭錯了,一大早的又是給她刷牙洗臉,又是喂她早飯,她感覺自己就要變成廢人了。
“那個……我自己來。”韓美昕伸手欲去拿筷子,薄慕年往旁邊一讓,她撲了個空,他盯着她,道:“昨晚不是嚷着沒力氣沒力氣了,說吧,我餵你!”
韓美昕的臉頓時燒了起來,她下意識左右看了一下,幸好劉媽不在,要不然她非得扒條地縫鑽進去。她惱怒地瞪着薄慕年,“你到底想幹什麼?說吧,不要想起一出是一出,就算要我死,也給我一個痛快!”
薄慕年笑眯眯地看着她,“我哪捨得你死,吃個水晶蝦餃?”
韓美昕看着近在眼前的水晶蝦餃,一臉挫敗。她一直都知道,薄慕年這個人固執得近乎偏執,一旦是他認定的事,他就絕不會輕易改變。
她除了順從,少激怒他,根本就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能招架他。
“乖,張嘴!”薄慕年將水晶蝦餃送到她脣邊,韓美昕無奈的張嘴,她咀嚼着水晶蝦餃,一直在琢磨薄慕年到底在玩什麼花樣,想得頭都痛了,也沒有想通。
兩人纏纏綿綿的吃完早飯,薄慕年上樓去拿東西,走到一半,他轉過身來,對她道:“你今天沒有官司吧,那就陪我去上班。”
韓美昕還來不及反對,薄慕年已經轉身上樓去了。她瞪着他的背影,欲哭無淚,他都折磨她一早上了,他還要把她帶到公司去繼續折磨嗎?
她現在不想和薄慕年待在一起,她情願他像以前那樣對她,也不想去感受他給的溫柔。
可薄慕年向來說一不二,說要把她帶去公司,就一點回轉的餘地都沒有。直到她坐在薄慕年的辦公室裡,聽他和項目合夥人打電話,她再一次鄙視自己是個慫蛋。
爲什麼就不敢拒絕呢?
大不了再換來一頓皮肉之苦,也好過現在在這裡備受煎熬。
薄慕年感覺到她的目光,他突然看過來,他捂住手機,對她道:“韓美昕,過來!”
韓美昕猶豫了一下,還是起身朝他走過去,剛走到他身邊,他就已經迫不及待的拽着她的手腕,將她拉坐在他腿上,大手搭在她細腰上,一本正經的和對方道:“這個項目對我們公司目前轉型來說,是最好的時機,你把握好,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韓美昕渾身僵直地坐在他腿上,她想起身,他卻按着不準動。韓美昕就真的不敢動了,若是換作以前,她哪會這樣慫。可如今,她身上的逆鱗,都被薄慕年拔得所剩無幾了,不敢再與他對着幹。
不一會兒,薄慕年掛了電話,手指撫上她的耳垂,看她臉頰迅速漫上一抹紅暈,他心神一蕩,聲音柔軟下來,問道:“會不會很無聊?”
韓美昕哪敢說無聊,她連忙搖頭,藉以躲開他的手,“不會!”
“不會就好。”薄慕年點了點頭,“最近公司事情很多,等過段時間閒下來了,我帶你出去玩。我們結婚不是還沒有宴請親朋好友麼,到時候把你的家人朋友都請來,擺完婚宴,我們去海島度蜜月,你覺得怎麼樣?”
韓美昕驚訝地瞪着他,他們結婚幾個月了,一開始薄老爺子說過要辦喜宴的,但是薄慕年沒吭聲,這事就不了了之。現在他突然提起來,是幾個意思?
“薄慕年,我們……”她咬着脣,她想着離婚,他想着辦喜宴,老天要不要這樣玩她?他不是對林子姍一往情深麼,這又算哪門子事?
“好還是不好,不許說多餘的字。”薄慕年打斷她的話,怕她說出來的話又掃了他的興。
“不好!”韓美昕道。
薄慕年眸光輕閃,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理由!”
韓美昕看着他,心裡已經有些害怕,她別開頭,破罐子破摔道:“我們還是離婚吧!”
“……”薄慕年黑眸微眯,看着她的側臉,心裡極度不悅,他還是剋制住自己的情緒,道:“老四和你好朋友馬上要結婚了,我們就不和他湊熱鬧,等過完年,春暖花開的時候,我們就辦喜宴。早上我找了幾家婚紗攝影公司,待會兒徐秘書把相冊拿來,你好好挑一挑,喜歡哪家的風格,我們去把婚紗照拍了。”
韓美昕見他枉顧她的意思,她轉過頭來,皺眉道:“薄慕年,你到底有沒有聽懂我的話,我不要辦喜宴,不要拍婚紗照,我要和你離婚!”
“韓美昕!”薄慕年從齒縫裡迸出這三個字,太陽穴突突直跳,“你該知道,我喜歡你溫順的樣子。”
“憑什麼你喜歡,我就得溫順,我又不是綿羊。”韓美昕怒氣衝衝道,她再也坐不住,站起來。
下一秒,就被薄慕年拽了回去,他努力剋制着即將噴薄而出的怒氣,韓美昕這女人有多擰巴,他已經見識過了,“好,你不想辦喜宴,那就暫時不辦。”
韓美昕詫異地望着他,沒想到他會妥協,隨即心裡又莫名其妙的感到失落,他這麼容易就妥協了,其實是不想和她辦喜宴吧?
她真想甩自己兩耳光,就沒見過比她更矯情的女人。
“去沙發那邊坐。”薄慕年伸手拍了拍她的臀,輕聲道。他不想和她吵架,每次和她吵都費力又傷神,她不喜歡辦喜宴,那就不辦,不喜歡照婚紗照,就不照,只要她在他身邊,他什麼都可以退讓。
韓美昕感覺自己像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他高興了,朝她招招手,她就得過去,他不高興了,朝她揮揮手,她就得馬上滾開。
她默默走到沙發旁坐下,辦公室門被敲響,徐浩抱着一大疊相冊進來,薄慕年看着他手裡的相冊,道:“拿出去吧,現在不需要了。”
徐浩跑了大半個桐城,才把這些有名氣的婚紗公司的宣傳相冊借來,結果薄太還沒看一眼,薄總一揮手就不用了,他苦哈哈地望着韓美昕。
韓美昕咬着下脣,其實在與薄慕年簽訂契約婚姻條款前,她對婚禮還是很憧憬的。大概女人,就算是女漢紙,都會幻想自己披上白紗,嫁給心愛的男人。
可是現在,她只想離婚。
薄慕年瞧着她漠然的態度,一時來了氣,“叫你拿走,你聽不見麼?”
徐浩嚇得連忙抱着相冊跑出去了,他迎面與助理遇上,助理看見他抱着婚紗相冊,他低聲道:“薄總這就看完了?”
“別提了,薄總最近的脾氣,就像那易燃的炸藥,說不準什麼時候就炸了。”徐浩小聲道。
助理心有餘悸,“早上來上班時,我看薄總還滿臉春風,怎麼說變臉就變臉了?”
徐浩琢磨了一下,“估計與薄太有關,唉!”
助理看着他無奈的背影,他轉頭看向緊閉的辦公室門,半晌,他搖了搖頭,去做事去了。
韓美昕下午接到宋依諾的電話,再過不久,就是她和沈存希的婚禮了,她真心爲好友感到高興,她總算是苦盡甘來了。
知道約她的是宋依諾,薄慕年才放行。她開車來到她們約定的地點,就看到宋依諾已經在那裡等待了,她快步走過去,兩人手挽手的去逛街。
宋依諾偏頭看她,“美昕,你最近有心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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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美昕搖了搖頭,“沒有啊,我很好,你別擔心我,你馬上就要做新娘子了,還是好好想想,結婚後要和沈存希生幾個孩子。你們這麼恩愛,至少得生個足球隊。”
韓美昕用着打趣的語氣,來掩飾自己的茫然與心事重重。
宋依諾笑着推了一下,嬌嗔道:“討厭,連你也打趣我。”
“依諾,你一定要幸福!”韓美昕突然道。
宋依諾臉上的笑深了些,她挽着她的手,道:“美昕,我們都要幸福,很幸福很幸福。”
逛完街,宋依諾被沈存希打電話叫走了,她目送她開車離開,她站在一月的街頭,寒風凜凜,那寒風似乎要刮進骨子裡。
她緊了緊身上的大衣,擡起頭來,就看見郭玉站在對街,安靜地望着她。
……
回到清水灣別墅,薄慕年還沒有回來,她坐在客廳沙發上發呆,劉媽從樓上下來,她手腕上搭着薄慕年的衣服,手上拿着兩張音樂會的票,她走進客廳,對韓美昕道:“太太,我這眼神不好使了,你快瞧瞧,這票上的時間過了沒有?”
韓美昕擡起頭來,伸手接過劉媽遞來的票,她仔細看了一下時間,道:“劉媽,時間已經過了,是12月30的,這是從哪裡找到的?”
“過了嗎?我在先生的大衣口袋裡找到的,這音樂會聽說很難纔有一場,真是可惜了。”劉媽邊說邊抱着衣服往洗衣房走去。
韓美昕垂下眸,看着手上的音樂票,12月30號的票,還是兩章尊享VVIP座,她想起那天,薄慕年早歸,剛好撞見郭玉在。那天,他回來那麼早,是想帶她去聽音樂會麼?
想起那天,郭玉離開後,他那麼震怒地模樣,她忽然心如刀割。
她握緊音樂會票,聽到院子裡傳來引擎聲,她連忙將音樂會票塞進衣服口袋裡,不一會兒,她就看到薄慕年穿過花園走進來。
薄慕年站在玄關處換鞋,倒是沒料到她在家,他心裡有些詫異,“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韓美昕站起來,道:“依諾被沈存希叫回去了,我一個人無聊,就先回來了。”
薄慕年換了拖鞋走到她身邊,沒有錯過她臉上那一絲惶惑,他伸手捧着她的臉,在她脣上重重的吻了一下,笑問道:“有沒有想我?”
韓美昕臉頰微紅,她擡手抹了抹脣,抹去他在她脣上留下的溼潤,也想抹去因爲他這一吻,心裡產生的悸動,她道:“我有點累,先回房了。”
薄慕年臉上的笑意一僵,眸底翻涌着戾氣,他盯着她的背影,心裡十分惱怒,什麼叫愛而不得,說的就是他。明明氣得想發瘋,偏偏現在拿她卻束手無策,害怕她的心會離他越來越遠。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二樓緩步臺上,他快步追上去,在主臥室門口攔住她的去路,“韓美昕……”
韓美昕驚惶地望着他,他話還沒說完,他的手機響起來。他惱怒地爆了句粗,拿起手機接聽,“說話!”
“阿年哥哥,我姐姐突然暈倒,現在在急救室裡搶救,你快來,嗚嗚嗚……”手機裡傳來一道稍嫌稚嫩的聲音,韓美昕聽出來了,那是林子姍的妹妹,林若歡的聲音。
薄慕年臉色大變,也顧不上和韓美昕吵,他攥緊手機的同時,已經鬆開了她,轉身朝樓下走去,“我馬上過來,若歡,你別慌!”
韓美昕看着他大步離去的背影,她下意識追到二樓緩步臺上,脫口而出,“薄慕年……”
薄慕年已經掛了電話,他心煩意亂,以爲韓美昕追過來,是要和他說讓他不高興的話,他腳步微頓,頭也沒回道:“我現在不想和你吵,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
韓美昕看着他頭也沒回的離去,她伸手緊緊抓住扶手,薄慕年,回頭看我一眼好不好,只要一眼,我不想每次,都眼睜睜地看着你奔向林子姍,只要你看我一眼,我就會有勇氣,陪着你一起去。
薄慕年哪裡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他只想快點離開這個讓他心煩意亂的地方,她那麼嫌棄他的吻,嫌棄他的接近,是否,他做什麼努力,她都無動於衷?
直到院子裡傳來引擎聲,韓美昕都沒有等到薄慕年回頭,她站在扶手旁,看着那輛巴博斯迅速駛離,她雙腿無力,緩緩蹲了下去。
果然,在他心裡最重要的人是林子姍。那麼她呢,他想和她辦喜宴,想和她拍婚紗照,又把她當成什麼了?
這一夜,韓美昕沒有等到薄慕年回來,她想,她不是在等他,她只是睡不着而已。
她前天去醫院時,林子姍的氣色看起來還不錯,怎麼突然就暈倒了?她翻了個身,在心裡提醒自己,韓美昕,別想了,不管林子姍怎麼了,都與你無關,睡吧。
可是她到底睡不着,一直輾轉到天明,才沉沉睡去。
薄慕年趕到軍區醫院的急救室外,林若歡一個人蹲在牆角,擔憂地望着急救室,他大步走過去,林若歡像看到救星一樣站起來,她撲進薄慕年懷裡,啜泣道:“阿年哥哥,你總算來了,姐姐突然就暈倒了,我給爸爸打電話,爸爸在外地出差,趕不回來,嗚嗚嗚,姐姐會不會死啊?”
薄慕年輕輕拍了拍懷裡的女孩,安慰道:“不會,姍姍不會有事,你別擔心。”
林若歡仰起頭,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俊臉,心裡一陣安心,她點了點頭,“阿年哥哥,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姐姐一定不會有事的,她還等着做你的新娘。”
薄慕年眉尖微蹙,他推開她,道:“若歡,你去那邊長椅上坐會兒,我去找醫生。”
林若歡被他推開,她難掩心裡的失落,還是乖巧的點了點頭,“好!”
薄慕年大步離開,林子姍的主治醫生正在急救室裡,他只能從護士那裡瞭解她的情況,林子姍突然暈倒,護士也不知情,讓他等主治醫生出來再說。
他回到急救室前,看着亮着紅燈的急救室,他神情凝重。他記得,上次林子姍回國時,她一直昏迷不醒,主治醫生就告訴過他,如果再有昏迷的情況,她的病情只怕不容樂觀。
他轉頭,看見林若歡靠在椅背上累得睡着了,他走過去,脫下外套搭在她肩上,然後繼續等。
一直等到後半夜,急救室的門才從裡面打開,薄慕年倚在牆壁上,看見主治醫生走出來,他連忙迎上去,問道:“醫生,姍姍情況怎麼樣?”
主治醫生凝重地望着他,他眼裡佈滿血絲,神情透着疲憊,他道:“薄先生,林小姐的病情加重了,她這次暈倒,是癌細胞轉移至其他器官所致,只怕……”
薄慕年抿緊脣,沉聲道:“醫生,不管怎麼樣,盡最大的努力救她。”
“薄先生,我們已經盡力了,林小姐病情加重,除了癌細胞轉移,還有一個原因,應該是消極面對治療,如果病人都沒有生存下去的欲.望,那麼我們實在無力乏天。”主治醫生搖頭嘆息。
薄慕年還來不及說話,就聽到林若歡的啜泣聲,他轉過頭去,就見林若歡撲通一聲跪倒在醫生面前,滿目哀悽的哀求道:“醫生,我求求你,救救我姐姐,我求求你!”
主治醫生連忙伸手將她扶起來,“小姑娘,我們實在無能爲力了。”
說完,主治醫生放開她,轉身快步離去。
林若歡看着主治醫生離去的背影,頓時嚎啕大哭起來,薄慕年眉目間一片蒼涼,他終究還是失信於她了,他保不住姍姍的命。
“若歡……”
林若歡大哭着撲進他懷裡,一邊大哭一邊聲嘶力竭地控訴,道:“阿年哥哥,是她,是她逼死了姐姐,自從她來看過姐姐,姐姐就開始消極治療了,是她逼死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