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慕年一身黑色大衣,站在酒店門口,酒店內璀璨的燈光襯得他越發高大冷酷,他薄脣緊抿,黑眸犀利地盯着她,渾身上下張馳着一股危險氣息,就像一頭被激怒而蟄伏的野獸,說不定下一秒,就會撲過去咬斷她的脖子。
韓美昕心裡傷感的情緒還來不及發酵,就被薄慕年這個樣子給嚇得一激靈,眼淚掛在眼睫上,卻生生不敢流下來。
薄慕年突然移開目光,落在隨後追過來的郭玉身上,黑眸裡驟然泛起沖天火光。韓美昕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也看到停在臺階下的郭玉,她的心沒來由的痛了一下。
郭玉站在臺階下望着他們,目光裡掠過一抹詫異,沒想到薄慕年會追到日本來。他心底苦笑一聲,不管他們是怎樣結合在一起的,薄慕年會追過來,說明他對美昕已經動情。
既然如此,他就可以安心放手了,可爲什麼,心裡還是那麼不捨離別?
薄慕年沒有衝過去揍郭玉一頓,他移開目光,落在韓美昕身上,她眼裡那抹悲傷刺痛了他的眼睛,連帶的連心臟都像被人狠狠扼住,痛得喘不過氣來。
他出手如電,迅疾地握住她的手腕,拽着她轉身朝酒店裡走去。
韓美昕被他拽得踉蹌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她試着掙了掙手腕,想將自己從他的桎錮裡解救出來,卻換來他更用力的緊握。
她的手骨疼得快要碎裂,她不敢再掙扎,一路被他拽進了電梯。電梯裡只有他們倆,韓美昕怯生生地站在他旁邊,想開口說點什麼,嗓子眼上卻像卡着什麼東西,讓她發不出聲音來。
薄慕年臉色黑沉,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裡,到底要用多少冷靜與理智,他才能剋制住自己不將她揍一頓?來時的路上,他咬牙切齒的想着,他要怎麼懲罰這個膽敢給他戴綠帽的女人,他想了一萬種殘酷的方式,可是真的站在她的面前,他想做的只是將她抱在懷裡,請求她不要離開!
他何時因爲一個女人,變得如此卑微了?
甚至是她皺一下眉頭,他都不自覺的鬆了力道,生怕真的弄疼她。可是此刻,他心裡到底有多怒有嫉妒,只有他自己知道。
電梯停在五樓,薄慕年拽着韓美昕走出去,準確無誤地停在她的房間前,他沉聲道:“開門!”
韓美昕愣住,心裡很清楚,薄慕年清楚她的一舉一動,否則不會知道她在哪裡,住在哪家酒店,甚至是住在哪間房間。
她望着男人頎長的背影,越發看不懂他了,他不是爲了林子姍而忙得焦頭爛額嗎?林子姍進了重症監護室,他不是應該日夜守護在牀邊,以免連最後一面都見不到麼?他怎麼會有時間來這裡抓她回去?
見韓美昕沒動,薄慕年顯得格外不耐煩,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她,重複一句:“開門!”
韓美昕聽出他已經動怒,她連忙回過神來,從羽絨服口袋裡,拿出門卡,“嘀”一聲,門開了,薄慕年拽着她走進去,一腳踢上門。
房門被踢上的聲音顯得格外震顫人心,韓美昕渾身繃緊,看見薄慕年如入自家客廳般的摘下圍巾,脫下大衣,她的心砰砰直跳。
這樣的隱忍的薄慕年,比他憤怒的時候更讓她驚懼萬分,因爲她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她知道,她必須說點什麼,來打破這樣詭異的沉默,她道:“你……”
她話未說完,就被薄慕年打斷,“去洗澡!”
韓美昕一愣,看着他已經脫下里面的西服,心跳得更劇烈了,她對上他的黑眸,他黑眸裡急速涌動着什麼,隱約還跳着火光,韓美昕與他在一起這麼久,豈會看不懂他這樣的目光下所代表的是什麼。
“薄慕年……”
“想惹我生氣?”薄慕年冷冷地望着她,幾次想擰斷她的脖子,他都忍了,他移開視線,看着和式風格濃郁的房間,眉目間掠過一抹厭惡,“我現在不想聽到你的聲音,去洗澡!”
韓美昕咬了咬牙,最終還是朝浴室走去。她走進浴室,反鎖了浴室的門,她放下馬桶蓋,坐在馬桶上,雙手捧着臉,盯着半毛玻璃,薄慕年到底想要做什麼?
薄慕年在外面站了差不多快半個小時,才聽到浴室裡傳來水聲,他扯下領帶,負氣地扔在地上,一雙黑眸裡除去怒火,便是綿延無盡的嫉妒與瘋狂。
他幾下扒光自己的衣服,從牀頭櫃裡拿出鑰匙,大步走向浴室。
“吧嗒”一聲,站在花酒下的韓美昕驚懼擡頭,就看見門被人從外面推開,薄慕年不着寸縷地大步走進來,她嚇得不輕,連忙伸手去擋重點部位,可是遮了上面遮不住下面。
就在她羞憤交加,不知所措之際,薄慕年已經大步走過來,伸手將她推在牆壁上,冰涼的身體緊接着覆了上來,溫熱的水沖刷着兩人的身體,韓美昕驚懼地望着他,他黑眸裡似乎有漩渦一樣,要將她吸進去。
她雙手推拒着他的胸膛,“薄慕年,你……”
下一秒,薄慕年已經低頭吻住她的脣,身體更是牢牢地抵着她,韓美昕驀地撐大眼睛,身體傳來一股被劈開的刺痛,她痛得攥緊了眉頭,所有的痛吟都被他吞進肚子裡。
韓美昕終於知道,剛纔一直隱忍不發的他,並不是不怒。
薄慕年氣息微喘,他看着身下因疼痛而顫抖的女人,他黑眸裡滿是嫉妒與冷冽,他的薄脣移到她耳邊,譏誚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韓美昕,告訴我,這幾天你們做了多少次?是他讓你舒服,還是我讓你舒服?”
韓美昕渾身顫抖不休,因爲他言語間的侮辱,她氣得差點落淚,“薄慕年,你誤會我們了。”
“誤會?”薄慕年冷笑,進而又是一連串的動作,他聲音冷洌噬骨,“你們千里迢迢跑到這裡來幽會,同住同行,我誤會你什麼了?”
韓美昕痛得肝顫,這個男人總是有本事讓她痛,不只是身體上的,還有心上的,她知道,不能讓他誤會下去,“我們沒有,我們之間清清白白的。”
薄慕年明顯不信,她那麼喜歡郭玉,郭玉也那麼愛她,他不信他們之間會發乎情止乎禮,他掐着她的下巴,迫她迎視他冷怒交加的目光,他冷聲道:“你們做過也沒關係,你現在就好好對比一下,誰更能滿足你!”
韓美昕望進他眼底,那裡只有不信任,她心裡一陣悲涼,她閉上眼睛,卻阻止不了自己在地獄裡沉淪,她感覺自己被扔進了大海里,狂風驟雨從不曾停止。
最後的最後,她被他折騰得暈過去之前,她道:“薄慕年,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們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
結束後,薄慕年將韓美昕抱回牀上,他坐在她旁邊,明明身體已經得到了滿足,可是心爲什麼這麼空?他目光銳利地盯着她,她眼角滑落出晶瑩的淚珠,他心裡更加煩躁。韓美昕,你在哭什麼,待在我身邊就這麼委屈嗎?
半晌,他起身走到外間,拿浴袍穿上,彎腰撿起西褲,從西褲裡掏出一盒煙,抖出一根含在嘴裡點燃,他倚在門邊,煙霧繚繞中,他的俊臉上滿是悲涼。
他不知道自己抽了多少支菸,直到手機嗡嗡地響起,他才走向沙發,拿起搭在沙發上的大手,掏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他接通,“爸!”
“別叫我爸,你最近越發混賬了,爲了林子姍那個女人於公司的利益不顧,現在居然在股東大會前跑去日本,你到底在想什麼?”薄明陽憤怒地聲音從電話裡傳來,還伴隨着呼哧呼哧的喘氣聲,可見真的氣得不輕!
薄慕年抿了抿脣,擡眸看見牀上那個令他心煩意亂的女人,他道:“您不是一直想抱孫子麼,我自然是來造人了。”
薄明陽老臉一僵,他一直自豪於兒子的冷靜理智,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他心裡清楚,並且自律性非常強。可最近,他所做的事卻讓他非常失望,“阿年,你向來有分寸,我希望你明白,你現在在做什麼。”
薄明陽沒有多說,直接掛了電話。薄慕年攥緊手機,拿着煙又往嘴裡吸了一口,可是連煙都麻痹不了他的心痛,他摁滅了煙,大步走到牀邊,掀開被子,看着女人白皙的身體,他再度覆身而上。
……
三天三夜,韓美昕不知道是怎麼過的,她只記得她醒來時,他就在她身上爲非作歹,她暈過去時,他依然沒有放過她。
她餓得沒了力氣,他就叫客服送飯進來,喂她吃飯,吃完飯又開始做,沒完沒了纏着她,只要她稍有抗拒,他就會用更粗暴的方式鎮壓她。
這三天,她與世隔絕,唯一記住的,就是他無休無止的凌虐。她終於知道,激怒這個男人的下場,之前那些懲罰,完全是小巫見大巫。
三天後,韓美昕昏昏沉沉的,被薄慕年一路抱出酒店,然後抱上車,甚至是抱上飛機。等她再醒來時,她已經在清水灣的別墅裡,而薄慕年已經不見了。
縱慾的後果,是她連起牀都困難,有氣無力的洗漱完下樓,看見劉媽一臉擔憂地望着她,“太太,先生吩咐了,讓你看相冊,選一家你中意的婚紗攝影公司。”
韓美昕一怔,薄慕年對拍婚紗照有種執念,就好像拍了婚紗照,走了正規的婚禮程序,就能掩蓋住他們一開始的齷齪。
是的,韓美昕從來不覺得,他們的開始是高尚的。所以在薄夫人將契約砸在她身上時,她纔會那麼疼那麼疼。
那時候她在心裡想,瞧,韓美昕,你怎麼輕賤自己的,別人就會怎麼輕賤你。
所以哪怕她此刻身心俱疲,也怪不了誰,只能怪她自己,開了這樣一個頭,不怪薄慕年從來不懂尊重她。她有氣無力道:“擱在那裡吧,我有空再看。”
劉媽嘆息一聲,這兩個冤家,好端端的又鬧上了。
韓美昕吃完午飯,才覺得力氣恢復了些,她站起來,兩腿還在打晃,心裡再次將薄慕年罵了一頓,他還是人嗎?他簡直就是個禽獸!
罵了他一頓,她心裡就舒服了許多,她攀着牆走到沙發旁坐下,傾身拿起一本相冊,不是她之前看的那些,好像又換了一批。
其實女人喜歡婚紗,並不是因爲哪家的拍攝更專業更精美,而是想披上白紗,走過紅毯,嫁給心愛的男人的,然後共度一生。
但是大多數男人並不會懂女人只有這麼一個簡單的願望,有時候甚至連承諾都給不起。
韓美昕坐在沙發上,不知不覺翻完了全部的相冊,婚紗純美,她卻提不起絲毫興趣,將相冊擱回到茶几上,院子裡傳來熟悉的引擎聲。
她擡頭望去,一眼看見薄慕年從車裡下來,大概是察覺到她的注視,他遠遠地望過來。韓美昕心裡突然凌亂不安,她移開視線,不再與他對視。
薄慕年腳步頓了頓,迅速穿過花園,走進別墅,在玄關處換了鞋,他走到客廳入口,看着坐在沙發上那道纖細的身影,她微低着頭,目光黯淡,黑眼圈很重,睡眠不足造成的。
薄慕年很清楚她睡眠不足的原因,他一手扶着樓梯,冷聲道:“上去換身衣服,晚上陪我出去一趟。”
韓美昕倉皇地擡起頭來,薄慕年已經移開視線,往樓上走去,韓美昕連忙站起來,聲音暗啞道:“要去哪裡?”
薄慕年腳步微頓,涼涼的丟下一句“去了你就知道了”,然後消失在二樓緩步臺上。
韓美昕雙手緊握成拳,如今他們已經變成這樣,甚至連正常的對話都不曾再有。薄慕年不聽她說話,除了在牀上,幾乎不跟她有任何交流。
她對他的殘暴還心有餘悸,什麼都不敢說。她默默上樓,走進主臥室,發現他並沒有在裡面,她心裡緊繃的弦頓時一鬆,她走進衣帽間,他沒說去哪裡,她就挑了一身比較舒適的衣服,外面穿了一件白色羽絨服。
白色羽絨服襯得她的膚色慘白慘白的,她皺了下眉頭,重新換了一件紅色的。換好衣服,她出去畫了一個簡單的妝,掃了一下腮紅,將氣色提起來。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不管自己過得有多差勁,在外人眼裡,還是要粉飾太平,證明自己過得很好。
她剛化好妝,就見薄慕年推門走進來,她轉過頭去望着他,因爲害怕,她手裡的粉刷都掉在地上,她連忙彎腰去撿起來,整個人都不自在起來。
薄慕年徑直走過來,目光緊盯着她,看出她眼底一閃而逝的慌亂,再加上她的身體語言,透着隨時想逃的意思,他眯了眯黑眸。
他知道,在日本,他已經成功的讓她再次畏懼他。可是真的看到她這副如受驚的小兔的模樣,他依然感到心如刀割。
他不要她怕他,他只想要她愛他。
他在她面前站定,伸手輕撫她的臉頰,韓美昕心驚膽顫,不知道他又要做什麼。薄慕年握着她的下巴,緊緊盯着她,輕啓薄脣道:“韓美昕,今晚不要離開我的視線。”
韓美昕還沒有明白過來他是什麼意思,他的薄脣已經壓下來,落在她脣上,一陣熱情的索吻,他才氣喘吁吁地放開她,目光落在她花掉的紅脣上,他低聲道:“脣妝花了,重新畫,我在樓下等你。”
韓美昕微咬着下脣,看他離去的背影,她一時怔忡。
……
薄慕年在樓下等了幾分鐘,纔看到韓美昕從樓上下來,他轉身走到玄關處,換了皮鞋,沒有等她,大步走出去。
韓美昕乖乖換了鞋跟出去,薄慕年拉開副駕駛座,看她坐上車,他才關了門,繞過車頭上車。車子駛出別墅,兩人都沒有說話。
韓美昕偏頭看着窗外,化了妝的她看起來氣色很好,只不過眼裡的憂鬱,是任何美妝都掩蓋不住的。薄慕年偶爾看她一眼,見她盯着窗外發呆,他心裡一重接一重的怒。
她在想什麼?還在惦記郭玉麼?今晚他們要是見面了,是不是又會眉來眼去?
思及此,他就如坐鍼氈,要不是沈存希邀請他們夫妻出席,要不是他想粉飾太平,他真不想帶她去與郭玉見面。
薄慕年握緊方向盤,腳下用力踩向油門,車子如離弦的箭,飛馳出去。
陡然加速的車身,讓韓美昕心有餘悸,她回過頭來,看着男人如刀刻般的側臉,線條冷硬,她情不自禁地握住車門把手,低聲道:“薄慕年,你開慢點,我害怕。”
薄慕年心頭怒到極致,他狠狠剜了她一眼,就算是最明麗的妝容,都掩飾不住她臉上的蒼白,他低咒一聲,到底還是鬆了油門,車速降了下來。
韓美昕重重的喘了口氣,她還心有餘悸,不明白他突然爲什麼生氣。
一個小時後,車子停在覲海臺私人會所外面,薄慕年下車,將車鑰匙拋給泊車小弟,頭也不回的往裡面走去。
韓美昕站在門口,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她無奈輕嘆。
身後有車子駛進來,一月的桐城,天黑得比較早,車燈照射在她身上,她往後面退了幾步,看見郭玉從駕駛室裡下來,她突然明白,薄慕年爲什麼喜怒無常了。
郭玉快步走到她身邊,瞧她一個人,他溫聲道:“怎麼一個人站在外面,外面冷,進去吧。”
韓美昕望着他,卻恍如隔世。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薄慕年已經去而復返,他伸手將她拽進懷裡,冷冷地望着郭玉,真是一會兒沒看緊,他們就又眉來眼去了,“我們進去。”
薄慕年擁着韓美昕進了會所,郭玉站在外面,看着兩人彆扭的樣子,心裡輕嘆,老大以爲,美昕的心還在他身上麼?果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韓美昕被迫跟着薄慕年走,她感覺得到,他又生氣了,雖然他什麼都沒做。對這樣喜怒無常的薄慕年,她真的感到很無力,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又會惹了他。
走到包間外面,薄慕年忽然低下頭來,咬着她的耳垂,在她耳邊沉聲警告,“韓美昕,待會兒再讓我看見你和他眉來眼去,你給我試試!”
耳垂上傳來一抹刺疼,男人已經放開了她,擁着她走進包間。
韓美昕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她不明白,他爲什麼會這麼在意她和郭玉之間的見面,甚至還如此吃醋與嫉妒,他愛的人不是林子姍麼?
薄慕年擁着她走進包間,進去了她才知道,這是薄慕年的兄弟聚會,沈存希與宋依諾都在。這還是第一次,他把她帶到他們面前。
薄慕年拽着她在一邊的雙人沙發上坐下,兩人剛坐下,郭玉就走進來,他掃了一眼衆人,最後將目光落在渾身不自在的韓美昕身上,然後在單人沙發上坐下。
畢雲濤起鬨,“老大,老三,敢情你們是約好了一起來。喲,老大,你身邊終於出現女人了,要不要給我們介紹一下你懷裡這位是誰?”
薄慕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大手還攬在韓美昕腰上,“叫大嫂就成。”
畢雲濤向來不是個會識眼色的貨,他端着一杯酒站起來,走到韓美昕身邊,笑眯眯道:“大嫂,我叫畢雲濤,在他們中間排名最小,這杯酒我敬你。”
韓美昕看了看薄慕年,見他不吭聲,又見畢雲濤一直眼巴巴地望着她,她尷尬得有些下不來臺,剛要伸手接過酒杯,薄慕年已經先她一步拿走,仰頭咕嚕咕嚕地喝下去,驚得敬酒的畢雲濤目瞪口呆,卻見薄慕年一臉淡定地將酒杯塞回他手裡,漫不經心道:“你大嫂最近不宜喝酒,我代勞了。”
此話一出,衆人皆心領神會,韓美昕感覺到衆人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她甚至不敢擡頭去看,尤其是右邊那道視線。
她一直牢記薄慕年剛纔進來時對她說的話,不想受皮肉之苦,就別看,千萬別看!
畢雲濤一臉盪漾的表情,“還是老大速度快,四哥,你可得加把勁了,別輸給老大了。”
沈存希含笑望着宋依諾,宋依諾窘得臉紅,就聽他對畢雲濤說:“你着什麼急,說不定依諾肚子裡已經有了,老大,不如我們比比,誰的孩子先落地。”
宋依諾被他說得滿臉羞紅,不滿的推了推他,沈存希伸手攬着她的肩,笑道:“害羞什麼,這是喜事,該讓他們羨慕羨慕,免得一個二個還當着光棍。”
薄慕年瞧着沈存希滿臉幸福的笑意,心裡就格外膈應,宋依諾那個矯情貨都被小四搞定了,怎麼他先結婚的,現在還這麼憋屈?
郭玉背對着光,因此沒人注意到他臉上那勉強的笑意。倒是嶽京,坐在他旁邊,明顯感覺到他滿腹心事。
酒過三巡,大抵是覺得無聊,畢雲濤是個愛鬧的人,遂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瓶口對準的位置,那人就要接受真心話考驗,由轉動酒瓶的人提問,不願意說真心話,就喝酒。
薄慕年偏頭看着韓美昕,半晌,目光移向坐在他們對面的郭玉身上,一整個晚上,郭玉的目光都時不時瞥向韓美昕,他心裡的剋制已經到了臨界點。
真心話大冒險很快開始,轉了一圈,輪到薄慕年時,瓶口準確的對準了韓美昕,韓美昕臉色蒼白,望着薄慕年,薄慕年也正緊緊盯着她,提問:“你愛我嗎?”
一屋子裡的人,都盯着他們,這會兒明顯感覺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不對勁。韓美昕臉色微僵,萬萬沒料到薄慕年會問她這個問題。
她抿緊了脣,面對薄慕年的緊迫盯人,她最終選擇了喝酒,辛辣的酒液嗆進喉嚨裡,刺激得難受,就像她的心。薄慕年當着這麼多人質問她,他到底想得到一個什麼樣的答案?
薄慕年雙手緊握成拳,若非如此,他怕自己會掐斷她的脖子。
在郭玉面前,她寧願喝酒,也不肯回答這個問題,好樣的!
衆人面面相覷,老大媳婦不是懷孕了麼,怎麼還敢喝酒?而且他們之間這是怎麼回事?就算韓美昕害羞,也不會就這麼下老大的面子,看起來兩人倒是貌合神離。
這下,大家都不知道該不該繼續了,萬一待會兒鬧出人命,那老大還不得恨死他們?沈存希看出怎麼回事,他當着和事佬,“要不,咱們還是別玩這個,換個遊戲。”
“不用!”薄慕年大手一揮,神情陰鬱到極點,他就是要韓美昕當着郭玉回答他這個問題,哪怕是騙他的,他都不准她逃避。
畢雲濤是個機靈的人,一看老大的神情,就知道這裡面準有事,他連忙朝沈存希使了個眼色,然後偷偷把酒給換成了飲料。
接連三輪,薄慕年的瓶口都準確無誤地對準韓美昕,他執着的問道:“你愛我嗎?”
韓美昕一言不發,直接端起桌上的杯子,喝第二杯時,她就知道杯裡的不是酒,而是飲料。她感激畢雲濤的好意,只是她真的很想醉一場,也許喝醉了,她的心就不會這樣痛了。
韓美昕將杯子擱回茶几上,她低聲道:“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間。”
包間裡有洗手間,韓美昕卻徑直拉開門出去了。她心裡太難受了,再待在這裡,她會窒息的。站在洗手間的盥洗臺前,她雙手撐着光潔如新的大理石臺,看着鏡子裡的女人。
怎麼會這麼陌生?陌生的她都不認識了。
韓美昕整理好心情,轉身出去時,一眼就看到倚在牆壁上抽菸的薄慕年,她心跳一頓,就見他目光沉沉地望過來,她連忙移開視線,往包間方向走去。
剛邁出步伐,手腕就被一隻大掌握住,她心裡一驚,下一秒,她就被扯回他懷裡,被他滾燙的身軀抵在冰冷地牆壁上。
薄慕年捏着煙的手撐在她臉側,她甚至能感覺到菸蒂上傳來的溫度,她不敢亂動,沉聲道:“薄慕年,你放開我!”
“放開?”薄慕年冷魅地勾起脣角,“怎麼,怕他看見,以爲你是個放浪的女人?”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放開我!”韓美昕氣紅了臉,在酒店裡在家裡,他想怎麼對待她,她都可以不計較,但是這裡是外面,他怎麼可以這樣?
薄慕年本來沒打算對她做什麼,但是看她一臉厭惡與抗拒,他心裡就怒意翻騰,他伸手探進她衣內,邪佞道:“怎麼?現在被我碰一下都不樂意了,想爲他守身如玉麼?韓美昕,你給我看清楚,只有我纔是你的主宰。”
韓美昕看着他冷酷的模樣,心裡一陣抽痛,她轉過頭去,“薄慕年,不要!”
“不要了還有力氣胡思亂想,嗯?”
韓美昕閉上眼睛,眼淚滾落下來,她無聲的抗拒着他,抗拒着他給予她的一切。
離開會所,韓美昕坐在副駕駛座,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了,連日來所遭受的一切,都讓她感到心力交瘁,喜歡一個人,怎麼會這麼累?
她甚至恨自己,爲什麼會喜歡上這個禽獸?如果一開始,就沒有動心,該多好?那麼他加諸在她身上的一切,都不會讓她這樣難受。
薄慕年開車,時而看她一眼,見她閉着眼睛,宛若沉睡一般,他心裡清楚,她並沒有睡着,她只是不想面對他,不想和他說話!
他不明白,他爲什麼要留這樣一個女人在身邊,除了她,他可以找到許多對他死心踏地的女人,可偏偏他固執地只要她。
所以如今,他們就算互相折磨,他也不願意放她離去,不願意看到她在另一個男人懷裡,笑得那麼開心那麼刺眼。
前面夜色漫漫,就如他的感情,怎麼掙扎,都是黑暗,找不到出口。
“韓美昕,你乖乖的,乖乖的留在我身邊就好。”
韓美昕睫毛輕顫,他也會痛嗎?會嗎?如果他也痛,他還怎麼忍心這樣對她?
薄慕年的話,就像投入海里的石頭,沒有得到絲毫的迴應,他不介意,只要她還在他身邊,他就還有一輩子的時間,讓她體會他對她的感情,迴應他給的感情。
日子一成不變的過着,韓美昕每天都很忙碌,她不敢讓自己閒下來,怕一閒下來,就會被悲傷吞沒。薄慕年對她的熱情不減,不管她多晚到家,他都會等到她,要她一次才肯睡去。
更讓她受不了的是,他一定會抱着她,她不知道這樣代表了什麼,兩顆離得如此遙遠的心,身體卻是負距離的貼着,到底能說明什麼?
幾日後,是沈存希與宋依諾的婚禮。原本薄慕年答應了她,讓她在婚禮的前一晚去陪陪依諾,但是半夜,他又把她接了回去。
婚禮這天早上,桐城下起了雪,大雪紛飛,是最近十年來最罕見的情景,打破了今年暖冬的說法。韓美昕看着車窗外飄着雪白的雪花,忍不住降下車窗,伸手出去接住一朵,雪在掌心裡,立即就融化了。
薄慕年看着她的動作,腦海裡想起的卻是在富士山腳下所見,他們躺在雪地裡,那幅畫面長久的停留在他腦海裡,讓他每每想起來都心痛。
他傾身將她的手拽了進來,然後升上車窗,他皺緊眉頭,不悅道:“這麼大了,還不知道這樣做很危險麼?”
韓美昕老老實實坐在副駕駛座上,薄慕年看見她這個模樣,頓時來了氣。可又想到今天是沈存希的大好日子,也是她閨蜜的大好日子,他又忍住了氣。
“韓美昕,婚禮結束後,我們談一談。”
韓美昕偏頭看他,下意識問道:“要談什麼?”
“談談我們的未來。”薄慕年輕聲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否則不是她把他逼瘋,就是他把她逼瘋。他們應該談談,把彼此心裡的話都說出來,他絕不會放她自由,那麼只能她妥協。
“哦。”韓美昕輕輕鬆了口氣,“那就談談吧。”
薄慕年轉頭看了她一眼,看到她如釋重負的模樣,他又忍不住生氣,她在想什麼,以爲他會答應她離婚麼,她想都不要想!
韓美昕看着他緊繃的神情,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他好像又生氣了。
車子跟着婚車隊駛入沈家大宅,她看着眼前的一景一物,心裡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她推開車門下車,看見沈存希抱着宋依諾向宅子方向走去,宋依諾臉上掛着幸福的笑容,她也忍不住會心一笑。
依諾,你一定要幸福哦!
薄慕年走到她身邊,看着她臉上的微笑,他伸手攬着她,道:“我們過去。”
韓美昕望着他,臉上的笑意還沒有消失,她打量着沈家大宅,以及遠處的護宅河,河面上霧氣繚繞,她心裡那抹熟悉感就更濃,她道:“我好像來過這裡。”
薄慕年看着她,“你什麼時候來過?”
“我也不知道,就覺得這裡很熟悉,但是我記得,我分明沒有來過這裡。”韓美昕也有些搞不懂了。
“沈家大宅前幾年登了雜誌,你是不是在雜誌上看到過,所以覺得這裡特別熟悉?”薄慕年道。
韓美昕搖了搖頭,“也不是,在這之前,我沒有看到過任何關於沈家大宅的新聞報道,就是莫名覺得很熟悉。”
薄慕年有些心不在焉,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他道:“那可能是見過相似風格的房子。”
“也許吧。”韓美昕想不出個所以然,也就接受了這個解釋。
婚禮的進程很順利,韓美昕坐在觀禮嘉賓區,望着臺上幸福的新娘,依諾終於順利嫁給她喜歡的人了,看見他們深情擁吻,她爲她感到高興,依諾幸福了,也能彌補她心裡的缺憾。
婚禮結束後,韓美昕起身去洗手間,她沒有問服務員,卻知道洗手間在什麼位置,她再一次覺得奇怪,她分明沒有來過這裡,卻記得這裡的一景一物,這太奇怪了。
她順着那股熟悉感往外走,遠遠地,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她腳步一頓。望着他的背影,她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輕快地走近他。
她抿了抿脣,轉身從另一邊出口離開,來到院子裡,雪已經停了,沈家大宅銀妝素裹,美不勝收。她趴在護宅河旁的護欄上,看着河面,河面結了一層薄冰,水在下面流動,偶爾還能看見紅色的鯉魚試圖撞破薄冰。
“小六,別過去,危險!”一道溫柔的女聲在耳邊響起,她回過頭去,身後除了絡繹不絕的賓客,卻再沒有別人。
她甩了甩頭,她一定是出現幻聽了。她沒有再站在護宅河邊,轉身往宅子走去,剛走了幾步,就聽見有人尖叫着:“殺人了,四少奶奶殺人了,快來人啊,六小姐被四少奶奶推下樓了。”
韓美昕心裡一驚,拔腿往主宅跑去。依諾,你千萬不能有事!她以爲婚禮結束後,她就可以放心了,依諾就會幸福了。可萬萬沒想到,事情會發生在婚禮結束以後。
當她衝進主宅,主宅里人滿爲患,沈家的大家長沈老爺子憤怒的叫人去報警,而宋依諾穿着一身紅裝,站在沈存希旁邊,她目光近乎哀求地望着沈存希,眼裡那抹絕望讓人觸目驚心。
韓美昕想要過去,她的肩忽然被按住,她回過頭去,看見郭玉站在她旁邊,衝她搖了搖頭。
沈存希沒有看宋依諾,他輕輕撫開她的手,門外傳來警報聲,不一會兒,警察衝了進來,一左一右的押着宋依諾往門外走,而沈存希自始至終都沒有阻止警察。
韓美昕沒有想到沈存希會這麼絕情,她眼睜睜看着宋依諾被帶走,她連忙掙開郭玉的手,快步追了出去,“依諾,依諾……”
韓美昕被警察攔住,宋依諾回過頭來,滿目淒涼地望着她,“美昕,我沒有推她,我真的沒有推她。”
“我相信你,依諾,我相信你,你放心,我會想辦法將你保釋出來,你別害怕。”韓美昕眼淚滾滾而落,可憐的依諾,她怎麼會這麼悲慘,這是她的婚禮啊。
韓美昕眼睜睜看着警察將宋依諾帶上車,警車忽嘯而去,她快步追過去,警車離她越來越遠,終是再也看不見,她才停下來。
她眼前一陣天眩暈轉,踉蹌着往雪地裡栽去。暈過去前,她感覺到自己跌進了一副溫暖熟悉的懷抱裡,她努力睜開眼睛,揪着他的衣襟,低喃道:“薄慕年,救救依諾!”
說完,她徹底暈了過去。
薄慕年神情凝重,立即將她打橫抱起,快步走向巴博斯,開車送她回清水灣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