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美昕渾身僵硬地靠在他懷裡,這樣的姿勢她並不舒服,可是她卻不敢亂動。幾個月來不見他,她對他依然還存有恐懼心理,輕易不敢招惹他。
可是她是孕婦,肚子沉甸甸的,這樣一動不動的側躺着,很快就感到呼吸困難,一下接着比一下重。薄慕年似乎聽到了,他抿緊了薄脣,縮回了手。
腰間的桎錮一鬆,韓美昕頓時長呼了口氣,呼吸通暢了,她稍微動了一下,身後的男人沒有制止,她卻不敢再亂動,保不準什麼時候就又招惹了他。
她心裡是覺得不自在的,上午的時候,他們還在法庭上,是一對絕裂的夫妻,這不過幾個小時時間,他們就變成同牀共枕的恩愛夫妻,這畫風詭異得讓她承受不住。
她不知道薄慕年是怎麼想的,她提出離婚,將他告上法庭,他應該是憤怒的,可這會兒卻平靜的躺在她身後,沒有多一句的質問。
他們真的要這樣過下去嗎?過一輩子?韓美昕茫然了。
懷孕後的她,很容易感到累,昨晚失眠一整晚,上午在法庭上又分外緊張,這會兒想着想着,居然就沉沉睡去。
枕在她身後的男人,聽到她均勻的呼吸,他睜開黑眸,眼裡光芒湛湛。他身上往前湊了一些,緊緊抵着她微翹的臀部,手卻不敢落在她腰上,怕她難受。
他看着女人白皙光滑的後頸,以及那小小的有些透明的耳垂,終於又將她擁進懷裡,他心裡格外安寧。就這樣吧,不談愛,卻彼此陪伴,就這樣簡單的過一輩子就好。
韓美昕近來睡眠總是很不踏實,這會兒她在做夢,她夢見自己和宋依諾去海邊玩,兩人穿着保守的泳衣在海里游泳,遊着遊着,宋依諾就不見了,她驚惶失措地到處找,都不見她。
她急得哭起來,突然腳好像被人拽住,將她往海底拖去,她一邊掙扎着往海面上竄,一邊看拉着她腳的人,就看到一張神情怨懟的俏臉,女人眼睛腥紅,臉色卻白得令人驚心,她怨恨道:“韓美昕,你搶了我的男人,我要你去死!”
韓美昕滿頭大汗的驚醒過來,小腿一直抽搐的疼,她疼得輕喘一聲,甚至不敢亂動。孕中期,她小腿抽筋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去醫院,醫生說這是由於缺鈣引起的,讓她不要擔心。
她倒是真不擔心,只是每次抽筋,就疼得她跟腿要斷了似的難過。
薄慕年睡得不沉,耳邊傳來女人壓抑的抽氣聲,他立時就驚醒過來,他睜開眼睛,屋裡光線昏暗,黑暗中,女人弓着背,聲音源源不斷的從嘴裡逸出來。
他大驚,連忙坐起來,急道:“韓美昕,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他伸手探向她額頭,觸手一片溼潤,他驚得縮回手,看着滿手的冷汗,再看她伸手按着小腿。他記得,書裡寫過,她這個月份,有時候腿會開始抽筋,他連忙跪坐在她腿邊,將她的腿擡起來,移動時,她又疼得倒抽了一口涼氣,他格外心疼,“對不起,你忍忍,很快就好。”
他溫暖有力的指腹,輕輕推着她小腿上糾結在一起的肌肉,每一次推拿,力道都恰到好處,不會讓她感到疼。
不一會兒,韓美昕感覺到小腿沒那麼疼了,反而泛起酥酥麻麻的酸慰,她一時沒有剋制住,一聲舒服的低吟從脣邊逸出來。
察覺到男人看過來的灼熱目光,她羞窘得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薄慕年瞧她慘白的臉上逐漸泛起紅暈,他心頭一癢,盤腿坐在她腿邊,眸裡含着淺笑,道:“在我面前有什麼好不意思的?”
韓美昕將腦袋往枕頭裡埋去,薄慕年見狀,脣邊綻開一抹寵溺的笑,給她按摩了一會兒,他問道:“你這情況有多久了,有沒有和醫生說?”
“就是最近纔開始的,醫生說是缺鈣,開了補鈣的藥給我。”韓美昕老老實實的答,難得沒有和他脣槍舌劍。
“是缺鈣了,月份大了,身子也沉了,身體裡的鈣物質供應不上,待會兒我下樓去和劉媽說,讓她多給你熬一點骨頭湯喝。”薄慕年溫聲淺語,彷彿白天的對峙根本沒有發生過。
韓美昕抿了抿脣,想說什麼,到底什麼也沒說。
過了一會兒,薄慕年放開她的腿,起身坐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望着她,“韓美昕,讓我搬回來吧,你身體沉了,我想陪着你。”
男人的問話顯得小心翼翼的,他是真的想陪在她身邊,之前四個月的賭氣,他已經錯過了她的孕初期,那是她反應最大,也是最辛苦的一段時間。他不想再錯過她的孕中期和孕晚期。
一個女人,縱使她的心不在他身上,她願意爲他生孩子,那就已經值得他呵護珍惜。
“我沒事,我一個人能顧得過來。”韓美昕無法剋制心裡的激顫,這是他的家,他想回就回,想走就走,從來都不需要問她。
薄慕年擰眉,不喜歡她這樣,“那就這麼說定了,明天我就讓徐浩把東西搬回來。”
“……”韓美昕撐着沉重的身體坐起來,薄慕年伸手卻扶她,她已經靈巧的閃開,她擡頭望着薄慕年,眉目深重,“薄慕年,你這樣也改變不了我的決心,我……”
“今天法官的話,你聽清楚了嗎?再怎麼迫不及待,你也要忍到孩子滿週歲以後,這期間,我們還是夫妻。”薄慕年打斷她的話,聲音裡明顯多了不痛快。
她要離婚的決心有多堅定,他心裡明白,可他要留住她的決心,就和她要離婚的決心一樣堅定,她想走,就要看他願不願意放手。
韓美昕抿緊脣,血淋淋的現實擺在眼前,她無法反駁一句。是啊,她再怎麼想和他離婚,也得孩子滿週歲以後,到那個時候,她還有勇氣再提離婚嗎?
她沉默的下牀,剛起身,就被薄慕年拽住手腕,他眉宇間多了一抹戾氣,低聲喝問:“去哪?”
“尿尿!”
“……”
薄慕年看着她的背影沒入半毛玻璃後,他才起身下樓,孕婦的一日三餐必須要規律,他走進廚房,想要給她做點什麼,才發現,自己並不擅長廚藝。
他挫敗的轉身,來到一樓某房間前,他擡手敲了敲門,裡面傳來劉媽的聲音,“太太嗎?”
“是我。”薄慕年淡淡道。
劉媽心裡一驚,先生半夜下來找她,難道是太太出了什麼事?她連忙翻身起牀,穿上針織衫,快步走到門口拉開門,看到門外長身玉立的薄慕年,她道:“先生,出什麼事了,是不是太太……”
“沒事,她晚上沒吃東西,能不能給她做做宵夜?”薄慕年臉上難得出現了窘迫的神情。
劉媽心領神會,她頓時鬆了口氣,“好,我以爲出大事了,嚇了一跳,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劉媽一邊說着,一邊往廚房裡走去,她拉開冰箱,這個點了,太油膩的聽了怕她晚上睡不着,煮粥時間又太久,孕婦說餓就餓,說困就困,她拿了兩個雞蛋出來,打算給她煮糖水蛋。
薄慕年站在她身後,聽她嘴上唸叨,他沒想到孕婦的宵夜還有這麼多講究,看着流理臺上的雞蛋,他走進去,道:“這個我會,你去睡吧。”
劉媽看了他一眼,事實上她照顧他這麼多年,他確實不進廚房,自然也不會做飯,她遲疑道:“等水開了,把雞蛋敲進鍋裡就行,煮三分鐘,拿筷子戳開蛋黃,看蛋黃有沒有好,沒好再煮兩分鐘就行。”
薄慕年點了點頭,劉媽不放心地看了他好幾眼,這才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先生肯回來了,還對太太這樣無微不至,他們之間是不是不會再鬧了?
唉,這兩人也是讓她操碎了心。
薄慕年照着劉媽說的,水燒開了,就把雞蛋敲了放進去,然後煮三分鐘,拿筷子戳開蛋黃,一時力道有些收不住,蛋被他碎爛,一鍋黃黃的。
他嫌棄不好看,全倒掉再重煮。等他終於煮好他覺得有賣相有食慾的糖水蛋,這纔拿碗盛了,放了白砂糖,端着上樓去了。
韓美昕靠在牀頭,正在看婚姻法。她有時候半夜抽筋疼醒了,就很難入睡,她也不勉強自己,就抱着書看。自她懷孕後,薄慕年雖然沒有回來過,卻讓徐浩來給她傳過話,平安生下孩子前,不准她出去工作。
她就像一隻被折了羽翼的鳥兒,被關在了這座金絲籠裡。想逃出去,心卻被禁錮在這裡,無處可逃!
沉穩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下一秒,臥室的門被人推開,薄慕年端着一個白瓷碗走進來,她怔怔地望着他,她以爲他走了,難道是去給她煮宵夜了?
薄慕年徑直走到她面前,在牀邊坐下,瞟了一眼她手裡的書,是婚姻法,恰好翻到了關於離婚方面的內容,他的俊臉立即沉了下來。
她真的就這樣迫不及待?他剛說了讓她不要心急,她就去找婚姻法,就那麼想和他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