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阿姨,你怎麼來了?”話出口,司華悅才發覺不當。
“小悅,你吃飯了嗎?”範阿姨眼神微晃,自動忽略了司華悅的問話,擡頭看了眼壁鐘,七點零三分。
“哦,我在朋友家吃過了。”司華悅指了指樓上,問:“我爸媽還沒回來麼?”
範阿姨低嗯了聲,然後看了眼司華悅手裡提着的飯盒。
“小悅,”她起身拉開旁邊的椅子,對司華悅說:“能不能坐下來陪阿姨說會兒話?”
“哦,好。”司華悅將飯盒放到桌面,依言坐下。
“我這兩天沒來,是因爲家裡出了點事。”範阿姨歉意地看了眼司華悅。
司華悅心道,這話該跟你的僱主去說,我就一跑堂的,跟我說沒卵用。
“小悅,我來你們家已經快四年了,我一直爲自己能進入你們家當保姆而沾沾自喜,我的那些同行聽說我在首富家當保姆,都羨慕得不得了。”
大概回憶起當年的風光,範阿姨的兩隻眼睛爍爍閃光。看着這樣的範阿姨,司華悅總覺得她是在做辭職前的工作總結。
“你爸媽對我非常好,有一年我兒子生病差點死掉了,當時外面下着可大的雨,你爸的司機親自把我送去大昀醫院,還電話聯繫當地最好的一個醫生給我兒子治病,這才挽救了我兒子一命。”
嗯?大昀的家?司華悅沒有打斷她,靜靜地聆聽她的回憶。
“我在奉舜買的這套房子,開始的時候首付款不夠,也是你媽媽幫我墊付的。”範阿姨絞着手指頭,努力忍着不讓自己哭。
“我對不起你爸媽,對不起你們家所有的人,你們都對我那麼好,那麼信任我。”
說着,範阿姨從衣兜裡摸出一把鑰匙,“兩天沒來了,我以爲你們會辭退我,並把鎖換掉,可當我拿着鑰匙打開門的時候,我……”
“範阿姨,你想多了。”司華悅想用“沒打算辭退你”這樣的話來安慰她,可轉念一想,褚美琴都已經下令了,誰都改變不了,範阿姨這次是非走不可了。
將鑰匙放到餐桌上,範阿姨接着道:“鑰匙我交上來,明天我就不來了。”
再次擡頭看了眼壁鐘,她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般,從兜裡又摸出一把鑰匙。
“小悅,阿姨明天要回大昀了,這把鑰匙是我在奉舜買的房子的鑰匙,你沒事的時候,能不能幫我去看看房子,我挺喜歡那房子的。”
司華悅疑惑地接過鑰匙,“範阿姨,你爲什麼要回大昀,那邊有合適的工作?”
範阿姨臉上掠過一抹慘淡的笑容,“我兒子在那邊,我不能總跟他兩地分居,我想跟孩子他爸復婚。”
說着,範阿姨拿出手機,通過微信將自己這邊房子的地址發給司華悅,然後又拿出一張銀行卡。
“小悅,這卡里是兩萬塊錢,是給李自成的,我喜歡那孩子,可惜他不是我生的,終究是有緣無分。”
“密碼是他戶口本上的生日的後六位數。”
先前感覺範阿姨是在做辭職前的工作總結,而現在卻又感覺像是在交代臨終遺言。
“範阿姨,你爲什麼總看時間?你有事嗎?”司華悅問。
“哦……”範阿姨表情一滯,“沒有、沒事。”
“範阿姨,我有些事不太明白,想請教你,如果你今晚真的沒事的話,能不能跟我再聊半個小時?”司華悅問。
聞言,範阿姨侷促不安地搓了搓手,明顯有些爲難地點了下頭,“好。”
“元旦放假回去那兩天,你遭遇了什麼事?”司華悅單槍直入的問話讓範阿姨驚怔了好一會兒沒反應過來。
“有人用你兒子來要挾你,讓你回來這裡通過下毒的方式毒殺我們一家人,我沒說錯吧?”司華悅繼續問。
範阿姨整個人像木雕般一動不動,用驚恐的眼神盯着司華悅。
“你剛回來的那天,做的飯菜一塌糊塗,說明你在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壓力,當天晚上你留宿在我們家,卻在一樓和二樓之間轉悠了半宿。”
“你當時打算做什麼?將毒放到我父母的飲水裡?”
“第二天宴請空見大師,由於你不在狀態,我爸媽怕你搞砸了晚宴,從我二叔的酒店裡調來一名廚師。”
“你讓李自成帶着笑天狼出去買甜麪醬,結果他剛出小區大門就很巧合地遇到一個賣調料的老頭。”
“你利用李自成的慈悲心,認定他會從那可憐的老人手裡買調料,結果如你所願,那傻瓜還真的就買了地攤貨帶回來。”
說到這兒,司華悅停頓了下,而此時的範阿姨已經是面目蒼白如紙,癱軟在椅子裡。
“知道那桌子飯菜爲什麼會被笑天狼給糟蹋了嗎?那是我讓笑天狼去扯的桌布。”
“我當時完全可以報警將你抓起來,但我沒那麼做,我選擇用毀掉一桌子飯菜的方式來警醒你。”
“結果你非但沒有幡然醒悟,居然繼續在那盤蔬菜卷裡下毒,如果沒有空見大師的及時制止,我爸當晚便中毒了。”
聽到這兒,範阿姨終於有了反應,她使勁地搖頭,搖掉了眼中的淚水,喃喃地說:“不,我沒有。”
司華悅不明白她嘴裡的這個沒有指的是她冤枉了她,她壓根什麼都沒做,還是指的最後這個毒不是她下的。
“我現在有兩點不明白的地方,希望能從你這裡得到答案。”
“第一,元旦回來的時候,你身上就已經帶着唆使人給你的毒,可晚宴那晚你爲什麼還要讓李自成去買麪醬?”
“第二,唆使人讓你來毒殺我們一家?還是隻有我?再或者還包括了空見大師?”
問完這些話,司華悅停下來,感覺有些口渴,起身想去倒杯水喝,餘光瞥見範阿姨的神情裡帶着緊張。
司華悅裝作沒看見,走到飲水機前,倒了兩杯水端過來。
“我口渴了,你先喝。”將其中一杯推到範阿姨面前。
範阿姨身體瑟縮了下,彷彿那杯水是洪水猛獸般,遲遲不敢伸手端起水杯。
司華悅慢慢地坐下身,一仰脖,將整杯水喝了下去。
“小悅,別……”範阿姨伸手想阻止,終究還是慢了半拍。
司華悅扯動脣角擠出一個笑容,“我剛纔的兩個問題你想不想在離開前回答我?”
範阿姨搖了搖頭,站起身,踉蹌了下,扶着桌子穩住身體,用帶着訣別的眼神看着司華悅。
“小悅,既然你都已經知道了,就不要逼我了,你現在要麼把我交給警察,要麼放我走。你的問題……我沒法回答,對不起!”
說完,她對司華悅躬下腰身。
“殺人未遂,你會把牢底坐穿的,看在你還有點良知的份上,今天我就擅自替我爸媽做了這個決定了,你走吧。”
走出司華悅家的大門,範阿姨的下場不言而喻,司華悅不想幹涉,有些事似乎警方出面比她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