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象升剛吃完了早餐,一名俏麗的侍女進來稟報道:“大人,遠東董事局的幾個常委馬上就到了,請您準備一下。”
聽了那名侍女的話,盧象升略微皺了下眉頭,但也沒有說什麼,只是點了下頭。然後和鍾大海一起來到了前院,等候着遠東幾個常委的到來。
過了一會兒,兩名侍女引領着幾個人走進了院子,爲首兩人正是高建國和王和,他們看到了盧象升,都熱情的走過來和他握手。
昨晚鐘大海已經將遠東的基本禮儀和盧象升簡單的說了,所以對方几人分別上來和他握手,倒是沒覺得唐突。
“盧大人,我們這一大早的上門,沒有打擾你休息吧……”高建國笑着說了一句。
盧象升對於遠東的問候方式已經見怪不怪,所以他也微笑着說道:“盧某此來,給諸位添麻煩了。也感謝遠東多日來對小女的照拂,盧某感激不盡。”
王和也笑着道:“哪裡……哪裡……如果不是盧小姐出手相救,陷於危境的遠東軍次帥恐怕就回不到遼東了。”
大家聽了他的話,都笑了起來。他們在那裡寒暄了一會兒,王和就走上前,拉着盧象升的手,笑着道:“盧大人現在想必也是思女心切,我們這就去探望盧小姐吧。”
遠東中心醫院幹診部,高建國和王和等人正等在危病監護室的外面,盧象升已經走進了女兒的病房。人家父女相見,大家跟着也不方便,就都在樓下等候。
高建國轉身對周比利說道:“老周,我看盧象升應該很難搞啊,你們情報部有沒有把握?”
周比利搖了搖頭道:“目前看來,想要輕易說動盧象升,難度比較大。但撮合李明做他的女婿,倒是還有些希望。”
高建國聽了哈哈大笑道:“那也成,先把他女兒騙到手,等我們南下進攻之前,再想辦法把他的一家老小都接過來。那時候盧小姐的孩子可能都有了,我就不信盧象升他是鐵石心腸。”
王和也笑着道:“想要爭取盧象升,最主要的是讓他轉變心態,估計威逼利誘恐怕不行,只能以慢慢想辦法了。”
旁邊的周比利搖了搖頭道:“雖然歷史上盧象升是民族英雄,可是他畢竟是讀書人,也是大明士紳基層的一員。未來我們遠東入主中原,施行的政策對於身處這個階級的人來說,根本不要指望他們的支持,這和人品無關,是階級立場的問題。
在士紳階級的眼裡,殘酷剝削底層農民、瘋狂的兼併土地、魚肉鄉里等劣性,是天經地義的的行爲。即便是大明底層的貧苦農民,也覺得這是非常正常的,好像他們生來就應該被欺負被剝削。每當大災大疫,無數底層的百姓只能逃荒,然後一個個死在異鄉。
中原王朝數千年來,都是帝皇與士紳共治天下,而我們遠東公司卻要死死的抓住基層單位的領導權,這樣一來我們與大明士紳階層就成了天然的死敵,千萬不要對大明的士人抱有幻想。就算是那些憂國憂民的忠臣,他們忠心的也只是帝皇一家而已,與整個中華民族的興衰沒有一毛錢的關係。
每當中原王朝更迭,只要當權者遵循帝皇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原則,改朝換代對這些士紳根本沒什麼影響,而且他們還會根據局勢選擇支持有希望問鼎天下的一家,爭取充當從龍之臣。即便是滿清蠻夷入主中原,依然有大批的士紳階層心安理得的投靠,心甘情願的做滿人的奴才。”
高建國點了點頭道:“嗯……現在中原北方各省的士紳階層和官員,可能心裡早就有了改朝換代的心理準備,正在等着我們遠東入主中原呢。但是我們對盧象升還是要積極爭取,畢竟他是大明士紳階層的一員,而且節制大明九邊的三鎮軍馬,如果他爲我們所用,勢必會對我們在大明的工作有所幫助。”
王和想了下道:“公司南下中原主要的工作不是打,而是如何在各地基層開展工作。但可以預想的是,到時候肯定會受到來自大明地方勢力的反對。在其他地區倒是簡單,乾脆用刺刀說話就可以,可是在大明我們還真下不去手。
江北還好,目前各地的流賊已經把大明禍害的夠嗆,有相當多的莊子都被流賊攻破,大量土地已經是無主之地。還有大批土地都是各地藩王、官員和太監,以及大明朝廷被地方勢力霸佔的官地。而且江北氏族力量也沒有江南地區那麼大。
可是到了江南,問題就複雜了,江南士紳集團和地方氏族力量都相當頑固,我們應該找到一個完美的解決辦法,既不用造成大規模的流血,又能讓他們合理的接受。當然,必須要打碎歷代皇權不下縣的統治結構,牢牢的抓住基層。而且必要的威懾力還是要有的,也要在各地殺一批有代表性的,像什麼爲富不仁,爲禍鄉里的極惡勢力。”
高建國冷笑了一聲道:“要我說啊,對地主惡霸、土豪劣紳要嚴厲打擊,該殺就殺不能手軟。對拒不配合的頑固的反對勢力也不用殺,全都舉家送到海外,讓他們去剝削其他民族,最好把儒家的那一套糟粕都傳揚到世界各地。
那些願意積極配合我們的地主士紳、商人官僚,我們也要給與他們一定的政策,沒有土地也可以經商、開工廠嗎。實在不行也送到我們在海外的控制區經營農場、種植園什麼的,反正不能讓積極配合我們的人吃虧就是了。”
大家正聊着呢,就見盧象升和鍾大海從幹診部的危病觀察室走了出來,他們都是滿臉的愁容,看來盧小姐的心結還未解開。
周比利笑着對盧象升身後的鐘大海使了個眼色,鍾大海看了狠了狠心,上前兩步拽住了盧象升,小聲的說道:“大人,您可就這一個女兒,我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小姐這樣下去吧。若是夫人知道了可如何是好啊。老家的老太爺和老夫人年紀都大了,若是聽到小姐的事情,還指不定出什麼事兒呢。”
盧象升聽了鍾大海的話,腳步頓時慢了下來,一想到女兒滿臉的決絕,他的心裡就像刀割了一下似的。
“大人,爲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了……”
盧象升聽了突然轉過身,死死的盯着鍾大海道:“還有什麼辦法?”
鍾大海被突然轉過來的盧象升嚇了一跳,他連忙組織了下語言,然後沉聲道:“大人,如今想要讓小姐解開心結,那就只有把小姐許配給那個什麼遠東的次帥。”
盧象升眼神猛的一凝,剛纔他心急如焚,倒是沒想到這一層。現在他冷靜的想了一下,若是讓女兒嫁給那個遠東次帥,倒也不失爲一個辦法,只是不知道那個什麼遠東次帥怎麼樣,不是一個粗鄙的軍漢吧。
對方身居如此高位,年齡應該不小,別再是個半大老頭子。而且對方這個年齡,肯定有家室兒女,讓女兒過去做小,他怎麼能甘心。
可自從他和女兒談過之後,看過孩子滿臉憔悴的樣子,他就已經不是那個大明總督三鎮兵馬的重臣了,現在他更多的是以一個父親的角度看問題。
他心裡糾結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衝鍾大海問了句。
“老鍾,你見過那個什麼遠東次帥,他不是粗鄙的軍漢吧?也不是半大老頭子吧?他這個年齡應該有家室了吧?”
鍾大海聽了眼睛頓時一亮,連忙說道:“大人,小姐救下了那個人,那兩天就安置車隊裡,我和王勝都見過他。年紀也就三十左右,長得氣度不凡,性子也沉穩,一看就是個大人物。我倒是真打聽過,他家裡確實有個女人,不過是個倭女,給他生了一個女兒。
另外他還收養了一個大明的孤女,反正家中肯定是沒有兒子就是了。若是小姐現在嫁過去,真生了一個兒子,那小姐位置就穩了,到時候一樣母憑子貴,跟着兒子共享富貴。”
聽了老鐘的話,盧象升的臉色也好了不少,如果這樣那還真不錯。對方屋裡的倭女,哪能和女兒相比,過了門倒是不愁受氣受苦。
但是他也在糾結猶豫,畢竟這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人家願不願意娶還是兩說。即便爲了報答女兒的救命之恩,就算是娶過了門,女兒也未必幸福。
而且遠東以後那可就是敵國啊,他一個大明總督三鎮兵馬的重臣,竟然把女兒嫁給了一個帝國的將帥,傳出去像什麼話。
旁邊的鐘大海看到自家大人滿臉糾結的神色,就繼續按照周比利教授的話說道:“大人,這幾天小人擅自做主,在那個次帥的面前試探過,把小姐的事情跟他說了,對方聽了倒是很乾脆,說只要您點頭,他馬上就向您提親。
大人,以後遠東若是真的過了邊牆,能和你並肩抗敵的人能剩下幾個。您是大明的忠臣,您有以死報國的心思我也知道。可是家裡的夫人、小姐,還有盧家一大家子幾百口人,你總得爲他們留一條後路吧。
若對方是東虜女真和蒙古韃子,我也就不勸您了,可遠東和我們也是同族同種,執漢家衣冠。難道你就忍心讓盧家從此落魄。大人還請放心,等您把家人安置好了,我鍾大海與您一道以死報國,爲大名流最後一滴血。這樣您也算是忠孝兩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