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選和聽了蘇雷斯的話,“噗通”的一聲,臉色灰敗的坐了下來。此時他的心非常混亂,讓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糾結。
馬爾科衝着蘇雷斯使了個眼色,蘇雷斯心領神會的道:“你放心,我在這裡鄭重承諾,只要你爲王國服務,我們西班牙王國絕對不會傷害爲我們服務的華人。而且你以後也將成爲華人在馬尼拉的領袖,王國將賦予你等同於王國貴族的權利,你的賦稅也將被豁免。”
王選和聽了蘇雷斯的話,臉色逐漸緩和了下來,旁邊的馬爾科也笑着道:“我還可以代表荷蘭東印度公司,向你做出承諾,你的生意以後在巴達維亞,也將享受最大的優惠。你將是我們東印度公司最大的生意夥伴。”
原本還在糾結之中的王選和,聽完兩人拋出的條件,心中最後一道防線轟然崩潰。一切顧慮瞬間化爲烏有,豐厚的利益,成了壓倒他意志的最後一根稻草。
馬尼拉城外有很多當年西班牙人遺留下來的土地,現在大部分都被當地的土人霸佔着。張思遠和幾個華商董事,已經和那些土著的首領談了幾次,可這幫土著就是一副死皮賴臉的滾刀肉形象。
弄得一幫華商也沒了主意,原本賀五聽說了,當時就想帶着海盜過來殺人,可馬上就被一幫華商攔住了,說要從長計議。現在這些土著太多,分佈着上百個部落,一旦讓土著們鬧起來,勢必會讓呂宋島造成混亂。
賀五一氣之下也不去管了,領着海盜專心練兵。雖然他心裡一直覺得憋屈,可是大當家的臨走的時候,三令五申的讓他不得過問這些華商的事情,所以他也只有忍下來。先讓那些土著猴子嘚瑟幾天,他知道東家來了以後,肯定是不會放過那些土著猴子的。
馬爾科和蘇雷斯在一處西班牙遺留下來的莊園裡,接見了近百個土著部落的頭領。蘇雷斯親自向衆多頭領許諾,只要當地土著幫助王國軍隊,以後這些土地屬於他們了。
諸多土著頭領聽到蘇雷斯的許諾,當即都痛快的答應了下來,上哪去找這樣的好事。而且還是去攻打“懦弱”的華人,一點壓力都沒有啊。
華人似乎與東南亞的土著總是有着激烈的衝突,當華人與歐洲人發生衝突時,東南亞的土著也總是幫着歐洲人屠殺華人。這其中有西方人不斷挑撥的關係,但這並不是主要的,直到今天東南亞社會對華人都是廣泛敵視,華人的地位有些類似於地中海的猶太人。
華人在土著的眼裡,都是以“勤勉”、“愛好和平”、生性“懦弱”而著稱。而且歷朝歷代的華人帝國母邦,都視海外的移民爲賤民,受了欺負連個出頭的人都沒有。所以每當西方殖民者屠殺華人的時候,東南亞土著總是衝到最前面。
巴達維亞港內,二十餘艘西班牙大帆船已經整裝待發。西班牙艦隊在這裡休整了幾天,直到幾十艘爲他們運送物資的商船到達巴達維亞後,他們才升帆起航,準備出征呂宋。
此次西班牙軍隊從本土調來了兩個團的常備軍,總數足有六千多人。一共六個步兵團,其中裝備穆什克特火繩槍的士兵達到了近七成,剩餘的則是長矛手。
野戰時可以組成幾個西班牙方陣,西班牙的常備軍中,無論長矛兵、火繩槍士兵都具有沉着鎮定的戰鬥精神,他們受過良好的訓練,因此他們能夠在16世紀下半葉和17世紀初期稱霸於歐洲戰場。
常備軍的戰鬥力絕不是殖民地軍隊可以比擬的,甚至在歐洲三十年戰爭中,西班牙的常備軍也不多,大部分都是臨時的僱傭軍。
另外這次西班牙王國還從歐洲僱傭了一千多波蘭騎兵,還有三千多來自德意志、瑞士等地的僱傭軍。新大陸那些在馬尼拉損失了鉅額財富的權貴們,也出資組織了一支兩千多人的僱傭軍。另外還有二十四門陸軍野戰火炮。
這樣的軍力已經足可以在歐洲三十年戰爭中,參加一次規模比較大的戰役了。而且近一半的軍隊還是西班牙王國本土的常備軍。可以想象西班牙王國上下對這次收復馬尼拉的重視程度。
喬海鵬率領海軍部劫了那四艘西班牙大帆船上的財物,讓西班牙本土和新大陸上無數的權貴損失慘重,他們的聲音在西班牙很有分量。所以這次西班牙下了血本,在歐洲大陸戰爭陰雲還沒有散去的時候,依然派出瞭如此龐大的軍力。
就連巴達維亞的荷蘭人,看到西班牙這樣的陣容,都覺得不可思議,這麼多的軍力,在陸地上橫掃東南亞都不爲過。
賀五這幾天心情極度的煩躁,因爲派出去的探子,也在王城中感覺到了一絲不一樣的東西。他們在馬尼拉查來查去也沒弄到有價值的情報。
但是出海的那個海盜首領,卻帶給賀五一個最不希望聽到的消息,弗朗機人的船隊已經抵達巴達維亞。這個消息在賀五看來,無異於晴天霹靂。
據說二十幾條西班牙大帆船,陸軍的兵馬加在一起足有一萬多人。賀五越聽就越迷糊,這還打個屁啊。海上不用提了,陸地上就算是依靠王城和聖地亞哥城堡堅固工事,也頂不了幾個月。
沒想到弗朗機人來的這麼快,他現在第一個想法就是跑路,可是一想到遠東公司強大的實力,他就又開始矛盾的糾結了起來。考慮了大半宿,他還是決定要賭一把。
賀五雖然只是個卑賤的海盜,但他也一樣有抱負。他見識過遠東的大炮,那巨大的威力至今想起來都讓他心有餘悸。今後什麼弗朗機人、紅夷人,在遠東的重炮打擊下,全都是剎那間灰飛湮滅的結局。
只有跟着這樣強大的勢力,以後才能混出名堂。
想到這裡,賀五開始對海盜進行了一番安排,他讓海盜趁着夜晚都分期分批的離開了馬尼拉灣,只留下最能打的一千多海盜精銳。
賀五沒有對外聲張弗朗機人即將到來的消息。因爲他懷疑馬尼拉城裡已經混進了弗朗機人的奸細,所以他只是不動聲色的暗自佈置了一番。安排完了海盜,他就趁着夜色領着大批的海盜來到了王城,先是強行接管了王城的防禦,然後才把弗朗機人即將到來的消息,告訴了十幾位海商。
他的消息也讓那些華商大吃一驚,張思遠有些惶急的說道:“賀五,你不是說弗朗機要百日以後才能來嗎,這僅過了十幾日,弗朗機人怎麼就到了呢。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其他華商也沒了主意,紛紛在那裡唉聲嘆氣,對於他們來講,這和天塌下來沒什麼兩樣。
而王選和聽了消息,雖然表面上也是一副焦急的樣子,可是心裡卻在暗自慶幸,幸虧他已經答應了弗朗機人的條件,要麼自己也要跟其他人一樣死無葬身之地。
賀五看着一幫華商嘴臉,心裡不由得厭惡了起來。他不耐煩的喊道:“都別嚷嚷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老張,我讓你在王城置辦的東西都弄好了嗎?”
張思遠被賀五的喊聲弄得一愣,他連忙點頭道:“糧食物資都已經儲備了不少,各個炮臺的彈藥也都很充足。另外刀槍弓弩也置辦了很多,足夠武裝幾千人的。”
賀五點了點頭,然後凝重的說道:“你們各自回去把馬尼拉附近居住的華人子弟,都轉移到王城裡,如果不來的,就告訴他們弗朗機人要屠城,實在不走的就特麼給我綁來。王城的防禦,從現在開始移交給我們,你們那兩千兵什麼也別幹,專門給我到馬尼拉附近幫着華人轉移,告訴他們只帶糧食和財物,其他的都扔了。”
這些華商聽到海盜要接管王城,頓時就是一愣,王選和冷聲道:“賀五,你什麼意思,難道你信不過我們不成。”
賀五嘿嘿一笑道:“我就是信不過你們手裡的那些兵,別一聽到炮響,再嚇出尿來。現在非常時期,都特麼別跟我找不自在,從現在開始,馬尼拉我說的算,誰要再跟我廢話,我特麼宰了他。”
突然,門外跑進來幾個華人兵頭,他們一進屋就開始喊道:“那些海盜要劫城啊……”
他們喊完就看到了賀五,頓時就情緒激動的指着賀五質問道:“賀五,你們什麼意思?爲什麼強行讓我們換防,你們居心何在。”
“你們是不是要造反,王城這裡是我們的防區,別忘了你們只需管着海上,這是東家定的章程,難道你們敢擅自改規矩嗎?”
“嘭”的一聲槍響。
賀五拿着一把短銃,對着屋頂就是一槍。然後吹了一下還冒着煙的槍口,冷笑道:“你們說對了,東家的這個章程我特麼改定了。等東家來的時候,自有我去說,現在都特麼按我說的做,誰要是敢再廢一句話,老子可是要殺人了。”
這時,十幾個兇悍的海盜衝進了屋子,每人手裡都拿着兩把火銃對着屋子裡的一幫華商。幾個華兵的兵頭也都安靜了下來,他們這才意識到,站在他們對面的人是一個海盜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