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和卡佳從一開始就提防那些金融蛀蟲和投機狂徒見勢不妙捲款跑路,早已通知各地政府、軍警佈下天羅地網,再加上羣情激奮的儲戶自發加入晝夜圍堵討債的行列,最終只有五名破產銀行家憑藉傳送卷軸倉皇逃離遠東,然而傳送術並不能攜帶大量金銀,他們不得不放棄絕大部分身家。
至於那些不想放棄財產與事業、不想拋妻棄子淪爲過街老鼠的銀行家,堅持到二十七號就不得不接受向央行無條件投降的命運。相繼灰溜溜的來到寇拉斯堡金融街23號覲見羅蘭,落下臉皮向王子殿下乞求饒命。
羅蘭懶得應酬這些前倨後恭的傢伙,通通推給卡佳處置。
十一月三十一日,央行召開全國金融秩序整頓會議,高級副行長兼央行首席經濟學家卡佳女士主持會議,負責處理這七十二家瀕臨倒閉的爛攤子。
銀行家們最初還以爲這位年輕漂亮的副行長更好說話,然而他們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第一印象錯得離譜。
卡佳並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事實上她尖酸刻薄嘴巴毒辣,而且還有痛打“落水狗”的嗜好。
11月的最後一天,參加金融秩序整頓會議的先生們都經歷了一場充滿挫敗、沮喪、痛苦與折磨的噩夢。卡佳女士如同一頭邪惡的母龍,不斷向他們噴吐名爲挖苦與嘲弄的毒液,直到徹底摧毀他們的自尊,放棄最後的抵抗,夢遊般簽下卡佳提供的協議書,接受了包括全部監管條款在內的投降條件。
飽受凌辱之後,央行終於伸出救援之手,向陷入困境的商業銀行提供“再貸款”和“再貼現”等救援服務,並且同意爲其提供金塔勒,開設新幣兌換窗口,配合調整利率、改變宣傳風向等策略平息擠兌風潮。直到十二月底,廢除帝國杜加的傳言最終被時間證僞,這場風波才徹底平息,七十二家妄圖挑戰央行的商業銀行表面上恢復了元氣,其實已經換了主人。
央行的救援可不是免費的,其中一則附加條款是央行在成功救助一家商業銀行之後,有權將對該銀行的債權轉化成相應的股權。
受制於這則“債轉股”條款,七十二家接受央行救助的商業銀行的老闆全都落入羅蘭和卡佳精心編織的羅網,不得不拱手讓出控股權,這些銀行名義上還歸原主經營,實質上已經成爲受央行控股的“子公司”。
……
寇拉斯王國創建以來爆發的第一場金融風波,來的快去的也快。塵埃落定之後,白鷗港的柳博芙·揚波女士和獨立經濟學家李斯特·凱恩斯在各大報刊上發表了一篇聯合署名的研究文章,重新審視這場央行鍼對做空國債者的反擊戰。
儘管這兩位有識之士的見解並不完全一致,但是都着重強調寇拉斯王國中央銀行的兩位首腦在這場戰爭中並未藉助暴力手段,而是創造性地運用了多種貨幣工具以實現打擊敵對勢力的目的。
卡佳主要運用的是利率工具,通過巧妙的調整存貸款利率與國債利率之間的相對關係,人爲製造“無風險套利”走廊,又利用套利機會驅動人心固有的貪慾,利用人們的貪慾去摧毀那些自不量力挑戰央行的私人銀行,而多數爲套利捲入這場戰爭的人本身也是投機者,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帶乾糧充當了央行的傭兵。
羅蘭則更倚重“窗口指導”,利用央行壟斷新幣發行權這一先天優勢卡住敵對銀行的脖子,相比卡佳完全從貨幣市場的固有規律出發,他的做法實際上更露骨的體現了權力意志,敵對銀行被卡佳的手段玩死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而死在羅蘭手裡恐怕就要抱怨幾句“政府拉偏架”、“既當裁判員又當運動員”……
羅蘭本人對那些敗犬的哀鳴毫不在意。如果央行不體現當權者的意志,跟商業銀行搞什麼公平競爭,那“中央銀行”的“中央”二字還有什麼意義?不明白這一點的人,可以說缺乏最基本的政治常識,生活在自己編織的夢裡。
柳博芙·揚波女士和李斯特·凱恩斯先生在他們的合作文章中指出:除了不同的貨幣工具,羅蘭和卡佳還不謀而合的利用了報刊媒體這一宣傳陣地。
只不過卡佳的手法還顯得有些稚嫩,藉助報紙道出真實存在的風險,而羅蘭就老奸巨猾得多,先放(造)風(謠)新舊幣兌換期限緊迫,又闢(炒)謠(作)傳言不實,這樣翻來覆去的折騰反而加深了人們心頭的惶恐,爲保險起見當然要儘快將自家的帝國杜加兌換成遠東塔勒以求落袋爲安,而人們的金幣大多存在銀行裡,那些無法提供幣種兌換服務的銀行遭到擠兌也就在所難免,等到風波平息,人們纔會意識到其實沒必要那麼急,限期兌換的確只是一個謠言,然而到那時挑戰央行的商業銀行早就一敗塗地,人們恢復冷靜與否都無法改變這一現實。
事實上,羅蘭這種操縱人心的手法並非原創,這一招在地球上有個挺裝逼的說法叫做“預期管理”。美聯儲動不動就“預期加息”,然而預期成真的次數卻寥寥無幾,人們卻總是一次又一次的上當,使美聯儲不需要真的加息就能達到加息目的。
穿越到瓦雷斯世界,這還是羅蘭第一次嘗試“預期管理”,而且在短短一週之內就收到奇效,由此可見“狼來了”的把戲在這個奇幻世界同樣有效。無論是否存在真神或魔法,社會畢竟還是由人羣構成,而人類的心理傾向總是相似的。
白鷗港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維克托莉亞小姐私下裡提出質疑,認爲所謂的“獨立經濟學家”根本不“獨立”,這個神秘人物有可能是央行行長羅蘭·寇拉斯的筆名。
羅蘭在給該小姐的回信中嚴厲批評了上述陰謀論調。這一次他倒沒有忽悠海精靈小公主,那篇文章的確不是他本人的手筆,只是將自己的觀點與柳博芙和卡佳進行了交流,事後柳博芙提議將交流成果整理成文,卡佳欣然支持,羅蘭不想掃兩位女士的興致就沒反對,還把珍藏的“馬甲”——李斯特·凱恩斯——借給卡佳。
羅蘭本來是想臨時借給卡佳用一下,沒想到副行長女士樂此不疲,評論每週都要披上該馬甲對遠東的國民經濟建設批判一番……有時候“李斯特·凱恩斯”先生的大名甚至在一週之內連續兩次登上報端,羅蘭審閱之後確信其中一篇出自卡佳之手,另一篇則是柳博芙披掛上陣。
北海聯邦的女王陛下簡直精分,鼓吹“自由市場萬能”的時候用柳博芙·揚波這個真實身份撰文,在工商業資本家那裡刷足好感,而當她覺得有必要吹一波“重商主義”以加強自身權力的時候,就搖身一變成了“李斯特·凱恩斯”。
羅蘭對此只能苦笑,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爲了方便發表文章而編造的筆名,居然成了一位“三頭六臂”的怪物,將來“李斯特·凱恩斯”先生的文章結集出版……這稿費怎麼分還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