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境況下,迦南朝野上下普遍懷有敵視亞珊帝國的情緒,迫切渴望擺脫帝國霸權的脅迫。阿爾伯特六世爲此制定了兩條國策:對內不惜投入巨資大力研發“海水淡化”技術,建立全國灌溉與供水網絡,降低工農業和生活用水對新月河的依賴;對外則在帝國遠東行省扶植代理人,致力於將遠東行省由帝國版圖上分裂出來,建立親近迦南的政治勢力,使之成爲迦南與帝國之間的地緣緩衝區。
約書亞八世繼位後延續父親制定的策略,並且取得極大的成功。
如今迦南的“海水淡化工程”無論技術水平還是產業規模都位居瓦雷斯世界前列,迦南境內四分之一的生產和生活用水來自坐落在銀沙灣畔的“海水淡化魔導工廠”——這是迦南最大的一家“國企”,當之無愧的國家命脈。海水淡化的成本當然比直接抽取河水高得多,但是這項具有戰略意義的超級工程給迦南人帶來了安全感,並且心甘情願爲淡水保障支付額外的稅金。
對外政策方面,約書亞侯爵在遠東選擇魯道夫·寇拉斯爲代理人,於1620年秋掀起一場革命,成功實現分裂帝國、遠東獨立的戰略目標,雖然獨立後的遠東寇拉斯王國並不甘心對伯利恆宮廷俯首帖耳,由此發生了一些小小的矛盾,好在雙方掌權者都有足夠的理智,明白彼此的支持不可或缺,最終化解矛盾達成共識。
歌羅法王子以非官方身份出席遠東國慶節,代表迦南王室向遠東人釋放善意,其後不久寇拉斯王國組團參加伯利恆世博會投桃報李,兩國關係由此步入蜜月期。然而就在雙方合作日益密切的關頭,來自米底亞的一則消息震動了伯利恆宮廷,同時也使迦南與遠東的外交關係降至冰點,知情人無不神經緊張:從伯利恆到米底亞,戰爭陰雲揮之不去,空氣緊張得彷彿碰到一點火星就會爆炸,如何應對這一迫在眉睫的危機,成爲考驗決策者政治智慧的一道難題。
11月27日,清晨。淅淅瀝瀝的小雨下了一整夜,天明時雨勢轉疾,將迦南王都伯利恆籠罩在潮溼的帷幕裡,街道兩側的大理石樓房白的發亮,高聳在城市中央的馬薩達宮在雨中泛起淡淡的迷鎖光芒,圓潤的建築風格在兩側副樓的拱衛下宛如一支巨大的銀質雙耳提瓶,盡顯東方風情。
傑弗里斯先生拉開車窗,雨霧涌進馬車,使這位年過五旬的老人感到精神一振。溼潤涼爽的氣息,陰沉的天色,溼漉漉的建築與街道,無不使他聯想到自己的故鄉——那個位於暴風洋北部,一年倒有半年陰雨綿綿不見陽光的小小島國。
傑弗里斯出任斐真駐迦南大使已經近十個年頭了,能講一口比大多數土生土長的當地人更標準流利的迦南方言,熟悉這個國家的一切典章制度、朝野派系、風土人情,但是仍然無法適應伯利恆夏季炎熱乾燥、冬季溫和多雨的古怪天氣,這與他的故鄉實在反差太大了。
伯利恆,這座被譽爲“白銀之都”、“聖槍之城”的偉大都市,坐落在新月河與銀沙灣的交匯處,擁有近三百萬人口,是天方地區最繁華的都市,同時也是迦南的農業、工業、商業和政治中心。傑弗里斯的目光緩緩掃過街道,撐傘的行人在街頭匆匆而過,街道旁的店鋪照舊開張招攬生意,生活一如往常平靜而忙碌,只有極少數像他這樣先知先覺的人才能嗅出暴風雨即將來臨的危險氣息。
大使館的公務馬車在馬薩達宮門外廣場停下,傑弗里斯下了車,在秘書的陪同下走向大門,向衛兵出示證件,而後拾階而上,步入迦南的權力中心。
“傑弗里斯先生,請稍候,我這就爲您通報。”王宮侍從官將大使閣下請進客廳,隨即匆匆離去。
傑弗里斯不是第一次走進這座裝修華美的客廳,也做好了被晾在這裡等候一兩個鐘頭的心理準備,約書亞八世和他的重臣們這會兒有的頭疼呢,顧得上接見他纔怪。邁過房門的皮靴突然止步,傑弗里斯老頭揚起眉毛,臉上的漫不經心變成了詫異。
“嘿,‘老龍蝦’,早上好啊,我就知道你準會來!”客廳中傳來戲謔的笑聲,一個身着燕尾服的胖子靠坐在沙發上,翹着腿,手裡還端着一杯紅酒,看起來心情不錯。
傑弗里斯緊抿的脣角抽搐了一下,陰沉着臉色走進客廳,在遠離對方的沙發上落座。那個自以爲風趣的胖子名叫帕里尼,出身於海藍貴族家庭,擔任海藍駐迦南大使還不到兩年就以高妙的社交手腕在伯利恆的上流社會打響名頭,倘若某次派對上缺少了這位熱愛美食、美酒、多才多藝、妙語如珠的胖子,註定會大爲失色。
傑弗里斯很可能是整個伯利恆最厭惡帕里尼勳爵的人,這不只因爲雙方肩負的使命存在一定程度的競爭關係,更主要是因爲帕里尼對他這樣一位年長的紳士毫無敬意,還給他取了“老龍蝦”這樣一個挖苦意味十足的惡毒綽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