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爾頓和奧黛麗今年春天到達新大陸,說來湊巧,姐弟倆在威爾諾亞駐留期間結識了一個與奧黛麗年紀相仿的男孩,此人在當地殖民公司開辦的職業學校半工半讀,對礦脈勘探很感興趣。”歌羅法笑容變得有些古怪,“就在今年五月,我收到奧黛麗的信,她在信中說那位新朋友交了好運,在當地發現一處品位很高的魔晶礦……當時我沒有在意,現在回想起來,很可能就是那個男孩最先勘探到約頓海姆特大魔晶礦,可惜這筆財富對他來說太過沉重,他幸運的發現了寶藏,卻沒有能力保住它。”
歌羅法適時打住,不再繼續這個話題。羅蘭卻忍不住生出許多聯想,懷疑事情並不像歌羅法說得那麼簡單。
英格麗和霍爾頓真的只是一時興起離家出走,只是湊巧出現在紛爭的核心地帶?或許錫安王室比其它勢力更早發現了魔晶礦,只是考慮到本國在新大陸的殖民勢力太過薄弱,吃不下這塊肥肉,索性將消息宣揚出去,以之作爲誘餌吸引亞珊帝國、斐真和海藍三國展開爭奪,從而隔岸觀火坐收漁利?
如果這就是真相,羅蘭不得不佩服錫安王室的深謀遠慮,同時也慶幸他們挑起了這場紛爭——正是因爲亞珊帝國在新大陸陷入戰爭的泥潭,無暇發動東征,寇拉斯王國才能於強國的夾縫間求得生存,獲得寶貴的發展機遇。
如果約頓海姆的戰亂真是出自錫安王室策劃,策劃者當初有沒有設想到遠東也將因此受益?羅蘭望向歌羅法,猶豫要不要向他提出這個問題。
“怎麼了?”歌羅法覺察到他神色異樣。
“沒什麼……”羅蘭勉強壓下滿腹疑惑,爲了打消尷尬,匆匆換了個話題,“麥耶爾·羅森塔爾這個人,你熟悉嗎?”
“認識,但是談不上交情,他是我繼母的胞弟,臨來前繼母特地叮囑我轉告你一句話……”歌羅法笑着道出朱蒂夫人那句負氣之言,“據我所知繼母很看重家族親情,她的氣話不必當真,倘若麥耶爾實在付不起贖金,她也不忍坐視親兄弟坐牢,總要設法幫他脫困,至於是幫麥耶爾籌錢還是親自出手劫獄營救,那就不好說了。”
歌羅法說得輕描淡寫,羅蘭卻聽得頭皮發麻。朱蒂夫人可不只是迦南王后,更是沙漠八大靈能部落之一“羅森塔爾家族”的當代巫後!且不說羅森塔爾家族勢力大到連“四大寇”都不得不充當其附庸,受其驅使,朱蒂夫人本人也不是好惹的,據說是一位具有傳奇實體的“傳心者”,倘若她決意親自出手營救麥耶爾,望月城裡沒有人能夠阻擋她。
“激怒一位傳奇心靈術士絕不是明智之舉,更何況對方還是一位高傲的女士,歌羅法,我要請你幫個忙。”羅蘭果斷認慫。
“我能幫你什麼?”
“麥耶爾那小子到底有多少家底,你能幫我估計個大概數字嗎?我就按照這個標準要求贖金,免得開價太高他付不起。”
歌羅法笑了笑,思索過後告訴羅蘭:“麥耶爾擔任米底亞總督期間沒少搜刮錢財,再加上望月山金礦的收入,七八百萬金塔勒拿的出來,超過一千萬就難了。”
羅蘭點了下頭,決定就按一千萬金塔勒開價。這筆贖金不僅足夠彌補軍費開支,還有不少結餘,可惜麥耶爾這樣的土豪難得一見,否則他都忍不住想投身於一本萬利的綁票事業了。
“多謝你的指點,作爲回報,我要提醒你一件事。”羅蘭壓低嗓音說:“我曾親自審問麥耶爾,‘誠實之域’和‘識破謊言’都用上,逼問他爲何冒險發動這場戰爭,結果大大出乎意料,除了妄圖霸佔望月山金礦,麥耶爾及其親信幕僚還有一個更驚人的陰謀。”
“什麼陰謀?”歌羅法禁不住挑起眉梢。
“麥耶爾試圖通過挑起戰爭吞併南疆,而他這樣做的主要目的是使你陷入困境。麥耶爾一黨認爲你這個迦南王儲沒有羅森塔爾家族的血統,還拒絕與羅森塔爾家族聯姻,將來繼位後必將對國內的羅氏貴族開刀,爲了自救,他們一方面要力挺朱蒂夫人的親生子雷蒙王子與你競爭儲君之位,另一方面要設法斬斷你的外援,盡人皆知你我交情不錯,他們認定寇拉斯王室是你穩固儲君地位不可或缺的助力,所以纔不惜發動戰爭破壞迦南與遠東的盟約,促使兩國反目成仇,如果麥耶爾一黨陰謀得逞,你的處境恐怕很不妙。”
聽了羅蘭的警告,歌羅法感激地笑笑,似乎並不介意深談這個敏感的話題。
“臨來米底亞之前,父親單獨留下我和雷蒙談話,打算解開我們兄弟倆的心結,其實他多慮了,雷蒙這個人對權力和政治不感興趣,他只在乎尋求知識,提升自身的力量,或許這就是他年紀輕輕就成爲高階心靈術士的根源,沒有這樣超人的專注力,沒有對世俗名利的不屑一顧,他也不會有今天的成就。”歌羅法談到那位未滿二十歲就擁有14級“傳心者”修爲的異母弟弟,話語中流露出發自內心的讚賞。
羅蘭被他的無心之言深深觸動,陷入長久的沉思。人生苦短,如何分配有限的時間與精力是每個人都要認真思考的命題。追求富貴名利抑或專注提升自我,這是一對永恆的矛盾,羅蘭有時候也會爲此感到焦慮,難以做出兩全其美的抉擇。
“尋求知識是好事,可是求知這個理念太寬泛了,哪怕終其一生孜孜以求,能夠掌握的知識也不過是全部真理海洋中的一滴水,懂得越多,反而發現自己越無知,當百年過去,當我們垂垂老矣,最終倒在求知的路上,與那些生於矇昧、死於混沌的俗世凡人相比又有什麼區別?”羅蘭輕輕搖頭,深感雷蒙選擇的道路充滿艱難險阻,前途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