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對遠東與亞珊帝國之間“政冷經熱”的現狀早有了解。濁浪江東岸的寇拉斯邊防軍嚴格控制由帝國向遠東境內輸入商品,但是並不對反向走私過多限制,只要商販不攜帶涉嫌機密的違禁物品,大多可以輕鬆將遠東特產攜帶出境,販賣到帝國內陸牟取暴利。通過上述單向貿易,遠東政府可以獲得一筆隱性關稅,對走私行爲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
羅蘭掃視大廳中那些身穿昂貴的裘皮大衣、手指戴滿明晃晃金戒指、從頭到腳透出土豪氣息的走私商人,不由產生疑問:“據說卡爾將軍爲官清廉,治軍嚴明,他能允許這些猖獗的走私販子在自己眼皮底下活動?”
安東尼輕蔑的哼了一聲,淡淡地說:“帝國權貴從上到下腐敗透頂,老卡爾一個人清廉有什麼用?就拿這些走私販子來說吧,花錢買通聖城朝廷的頭面人物,很容易就能拿到特許證書,打着運送軍需物資的旗號走私奢侈品,卡爾將軍憑什麼阻攔?如果那老頭不識趣,撕破臉皮嚴格稽查走私活動,不出三天就會被撤職查辦,輕則換一個冷衙門吃灰,重則被迫脫下軍裝回家養老!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老卡爾爲人古板不假,可他並不傻,當然不會幹這種得罪人的蠢事。”
聽了安東尼的話,羅蘭對帝國權貴階層有了更深刻的認識。難怪這樣一個龐大富庶的國家竟淪落到財政破產的地步,有這麼多蛀蟲把持國家權力,淨幹些以權謀私、損公肥己的勾當,亞珊帝國家底再厚也經不起長年累月的腐蝕,無怪乎弗蘭克迫切想推行改革。然而無數歷史教訓可以作證,不涉及反腐的改革從來都是一紙空文,卻不知弗蘭克有沒有向貪官污吏集團開戰的勇氣。
由候車大廳中的走私販子,羅蘭很自然地想起一件事,望向安東尼的眼神怪怪的。
“如果我沒記錯,從遠東輸入帝國內陸的緊俏商品,至少半數經福格爾家族的渠道完成運輸和交易,安東尼,通關的時候你有沒有向帝國政府繳納關稅?”
“繳稅?你在逗我嗎?”“遠東-亞珊帝國地下商路”首屈一指的走私寡頭安東尼·福格爾少爺,面對羅蘭質問一臉詫異,“你所謂的那個負責徵收關稅的帝國政府部門是指什麼?”
“當然是帝國海關與稅務局……或者類似職能的機構。”羅蘭隱約預感到自己犯了一個想當然的錯誤,並且即將爲此遭到安東尼的無情嘲諷。
果不其然,安東尼仰天大笑三聲,以一種理直氣壯的倨傲口吻做出迴應。
“不好意思,從一百多年前開始,帝國稅務機構就被我們福格爾家族承包了,我做生意不求家族資助就算很有志氣的了,憑什麼還要給自家機構繳稅?這豈不是脫了褲子放屁!”
羅蘭啞口無言,不得不承認帝國的情況與自己所熟悉的遠東地區完全不同,以至於大大低估了“包稅商”這一金融資本集團對帝國權力階層的巨大影響力。在這樣一個政府稅收部門都可以被商人承包的國度,資本集團提出“央行私有化”的要求,只不過是在確保現有權益的基礎上又邁出風度翩翩的一小步,實在不值得大驚小怪。
帕拉丁娜敲開站長辦公室的門,出示自己的證件,瞬間將那個挺胸疊肚鼻孔朝天的傲慢官僚打回原形,成了一隻圍着公主殿下搖尾諂媚的哈巴狗。不光立刻奉上三張前往聖城的通票,還很體貼地安排在頭等車廂。
帕拉丁娜找到羅蘭和安東尼,三人登上魔導列車。等了不久機車便拉響汽笛,緩慢而又堅定的加速前行。
羅蘭體驗過後發現亞珊帝國的魔導機車與遠東採用的新型機車相比,功率明顯差了一大截,列車時速也只有後者的三分之二,爲此不得不感謝交通大臣馬特維老頭爲改良魔導機車所付出的半生心血。
車速雖然不盡如人意,頭等廂的服務水平卻比遠東同行更爲周到細緻。羅蘭在車上享用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在這冰天雪地的季節,簡直好奇車載餐廳從哪裡搞到新鮮的蘆筍和牡蠣。
入夜後,車廂關閉了棚頂大燈,各個鋪的乘客可以選擇保留一盞讀書燈,不需要地話隨時可以觸摸按鍵使這盞加持“不滅明焰”的冷光燈暫時熄滅。
頭等車廂的乘務員都穿着整潔的制服,帶着一塵不染的白手套,腰桿筆直頗有紳士派頭,看起來像王公貴族的管家。帕拉丁娜就此嘲笑遠東的列車服務土掉渣,居然僱傭一羣村姑當乘務員,固然年輕靚麗,畢竟欠缺了幾分上流社會的風度。
羅蘭毫不示弱,反駁她沾染了帝國貴族保守虛僞自命不凡的習氣。
“憑良心講,乘客在漫長的旅途中已經夠無聊的了,相比一羣裝模作樣的老管家,還是身着可愛女僕制服、活潑靚麗的年輕妹子更養眼,更能慰藉乘客旅途中的疲勞。”
帕拉丁娜被他這充滿資產階級庸俗下流趣味的審美觀念深深激怒,順手抓起枕頭撲打羅蘭,似乎要以這種粗暴的方式修正他的錯誤觀念。
羅蘭連忙舉起枕頭招架格擋,發覺帕拉丁娜專注進攻下盤不穩,突然伸腳絆了一下,順勢扯起毛毯將她裹住。
帕拉丁娜被毛毯裹住腦袋,又被羅蘭順勢按倒在臥鋪上,又急又氣拼命掙扎,兩腿胡亂踢蹬,惹來同車乘客好奇窺探,低聲議論這是什麼情況?小情侶打情罵俏,還是一場涉及誘拐婦女的犯罪現場?
安東尼的鋪位在羅蘭和帕拉丁娜側對面,福格爾少爺很在意睡眠質量,身着全套高檔睡衣,頭戴一頂活像草莓冰激凌的睡帽,剛睡下就被吵醒,氣急敗壞地爬起來吼了一嗓子。
“大半夜的胡鬧什麼呢?反正我也不在乎多吃幾碗狗糧,你倆要是真的精力無處發泄,不如脫光了一起睡,趕緊完事好讓大家安心休息!”
隔壁立刻安靜下來。
羅蘭放下帕拉丁娜的枕頭,躡手躡腳的慫回自己鋪位,躺了下去。時間已經不早了,他卻沒有一絲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