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繩祖面臨的困難要比他的弟弟來的大很多,奠邊靠近泰國這讓日本的戒備本來就比密支那要森嚴很多。
其次,一打起來日軍調遣兵力也比密支那要方便。這些在東南亞作戰的日軍,多是日本陸軍中的精銳部隊,且深山老林重炮一時之間難以發揮太大的威力。
種種不利因素重疊起來,便造成了龍繩祖的進攻失利。而這種失利如何能讓畢業於法國聖西爾軍校、陸軍大學將官班乙級第4期及國防大學的龍繩祖甘心?!
“伯成叔,您先帶着人撤下來修整。我親自衝一下,看看到底能不能找到矬子的破綻……”龍繩祖不再是歷史上那個有着名校畢業,卻沒有太多實戰經驗的“師長”了。
在這個時空裡,龍繩祖跟着自己的哥哥、弟弟在國防軍朝鮮戰區中服役近一年。槍林彈雨,這位雲南王之子不知道經歷了多少。
“師長不可……”
“沒事兒!伯成叔,我也不是沒有去戰場。”龍繩祖笑着擺了擺手,道:“朝鮮戰場上的那幫子小矬子可比這裡的要狠的多了,照樣拿我沒辦法。您就放心吧!”
楊宏光還想說什麼,但看着龍繩祖的臉色他只能是嘆了口氣。他知道這位二少爺的脾氣就和龍主席的一樣硬,決定了的事兒就是八頭牛都拉不回來。
“要不……部隊撤下去,我陪您一起上陣地去!”楊宏光一咬牙,對着龍繩祖道。而龍繩祖先是一愣,然後笑了笑。
“伯成叔,您這還是不放心哪!算了,那就勞您陪我走一趟。”龍繩祖知道,這是楊宏光的一片好意。雖然這在他看來並沒有什麼必要,但既然人家有這個心那就別拒絕了。不然得傷人家的心了。
其實龍繩祖的這一戰打到現在,已經是表現不錯了。這裡守備的是日軍的一個旅團,共計兩個聯隊八千餘人。
憑藉着“大東亞共榮圈”的名義,日本在此召集、訓練了不少本地人作爲他們的皇協軍。在這些皇協軍的協助之下,他們得以根據地形修建了大量的守備工事。
山高林密,除非龍繩祖擁有如同後世自衛反擊戰時候那樣數量龐大無比的火炮和基數恐怖的炮彈,不然想要一口吃掉日軍自身損失也不會少。
和國防軍的多次作戰,日軍已經不再像是從前那樣修築工事了。根據中國戰場的經驗,日軍參謀部開始設定新的工事標準。
這些標準在上海戰役中發揮了極大的作用,如果不是國防軍在緊急關頭研發出了“鐗”式重型火箭助推炸彈,加之上海本身就不能挖掘太深的工事,戰局走向或許真的會如畑俊六所想的那般,變成了國防軍的消耗戰。
但這裡的情況卻不一樣,日軍在此也同樣修建了大量的工事。而在早期,由於西南軍區並沒有準備好,是以也沒有對奠邊發動進攻。
這給了日軍大量的時間,可以逐步的完善自己的工事並摸清這附近的所有地形結構。由於奠邊對日軍的核心,也就是包括泰國、安南等地會形成巨大的威脅,是以對於這裡日軍是極爲上心的。
“阮桑,這次你和你的部隊表現的很不錯!我會給總指揮部發報,爲你們請功的。”旅團長吉井益滿意的看着面前的阮福永,剛纔在陣地上這位來自於安南阮朝皇室的成員作戰很是英勇,這讓吉井益很滿意。
現在統治安南的,是源自於阮福映的安南阮朝。現任的阮朝國王,則是第十三代繼承人阮福晪,年號“保大”。
原本安南是被法國割佔的中國屬國,但在戰爭爆發之後特別是歐戰爆發之後日本進軍東南亞便毫不猶豫的把這裡搶了過來。
但日本人沒有如同歷史上那樣僅僅是利用這一封鎖作戰,沒有去驅逐法國人的統治,甚至沒有去接觸保大。
他們反而是很快的便行動起來,由大使橫山秘密覲見保大。說了一通什麼“亞洲是亞洲人的亞洲”、“大東亞共榮圈共存共榮”之類的話。
鼓動着保大動手驅逐法國人。畢竟說到底,現在維希法國也是軸心國的一員。日本不好在明面上動手,但如果維希法國自己控制不住安南那麼日本動手就有理由了。
其實保大也是有着想要改革進取的想法。但可惜的是,統治這裡的法國人並不希望看到這樣。曾經1932年,保大向自己的“主子”法國人提出的改革,不到半年便慘淡收場。
在這種情形之下,保大對於法國人自然是沒有什麼好感的。日本人展示了自己強大的力量,這和保大想要擺脫法國的心思一拍即合。
在橫山見過保大的當天下午,保大就召集六部尚書和王公親貴,並同時對外發布《獨立宣言》,宣佈廢除安南與法國1884年簽訂的不平等條約,脫離法國保護。
同時宣告安南成立獨立自主的國家,並加入以日本爲首的“大東亞共榮圈”,決定與日本政府合作。
維希法國對此無可奈何,而日本人則是心安理得的直接接管了法國人的權利。而相對親日的學者陳重金,被任命爲保大獨立後的第一任首相。
“不敢!吉井將軍謬讚了,這些都是福永應做之事。”阮福永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他是無論如何也沒法和吉井相提並論的。
“喲西!你們這次損失也不小,先撤下去修整吧。”吉井很滿意阮福永的謹小慎微,對於他的恭敬吉井還是很受用的。
“請轉告強柢親王,我們大日本帝國從來就不會虧大朋友。只要好好的爲我們做事,我們會給他想要的東西。”
日本人在安南做的是兩手準備,一方面他們扶持了保大作爲自己的代言人。另一方面他們則是沒有放棄接觸阮朝的親王們,這其中被他們認爲最有價值的便是強柢親王阮福單。
日本人之所以會選擇了阮福單不是沒有原因的。論身份,阮福單是嘉隆皇帝阮福映之子英睿皇太子阮福景的直系子孫。而強柢的父親阮福英汝曾兩次被殖民政府圈定爲傀儡皇帝的候選人。
而早在1906年的時候,有着強烈獨立意識的強柢便與潘佩珠發起東遊運動,號召越南有識之士前往日本留學,考察興國之策。
甚至強柢自己都曾使用“林德順”、“南一雄”等化名以掩人耳目,進入東京振武軍事學校。但強柢的身份沒有瞞過日本人,他們早就發現了。
事實上日本也一直在覬覦法國所佔領的安南地區,那裡有着一年三熟的稻米和可以種植橡膠這種戰略物資的土地。
隨後,在某些人有意無意的推動之下強柢和犬養毅、鬆井石根、柏原文太郎……等等後來日本的強力人物,皆有接觸。此後,強柢得到了日本的資助和承諾也就順理成章了。
“多謝將軍!我會將這番話對親王轉達的!”阮福永很激動,這是安南距離自己獨立最近的一次機會了。
在1884年,第二次安法順化條約簽訂安南正式淪爲法國的殖民地之後,安南便從來沒有停止過反抗殖民的的運動。
香溪起義、蘆蕩起義、雄嶺起義、巴亭起義……等等這些,都曾造成了當時法國殖民軍隊巨大的傷亡。但這些起義最終都失敗了。而這次,甚至阮朝沒有耗費一槍一彈的就將法國人驅逐了出去,這讓很多人看到了安南獨立勝利的曙光。
說着,阮福永恭敬的對着吉井行了一個軍禮帶着人撤出了陣地。阮福單、阮福永,這名字只需聽一下便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
阮福永便是阮福單的死忠,而他同時也是皇室中的一員。在阮福永看來,阮福單比保大更適合成爲阮朝的皇帝,至少阮福單曾經爲安南擺脫法國人的統治盡心盡力。不似保大那樣的逆來順受。
“將軍,帝國真的要給這些東南亞猴子獨立麼?!”邊上的旅團參謀長三原恵猶豫着道:“這些人一旦獨立了,肯定會不聽話的……”
“這只是吊在驢臉前的胡蘿蔔,爲的是好讓他們拉磨。”吉井冷笑的舉起望遠鏡看向了陣地,道:“有這些人爲我們去送死,難道不好過讓帝國的勇士們冒險強很多嗎?!”
“哈伊!旅團長閣下高見!”三原恵心悅誠服,這些人做炮灰多好啊!好過讓帝國的勇士們去拼命不是麼?!
“我從來就不認爲這些日本人按了什麼好心。之所以跟他們合作,是因爲我們實在太弱小了!”數個小時之後,阮福永在一處秘密的據點裡見到了阮福單。
不得不承認,強柢親王阮福單長着一副好皮囊。雖然皮膚黑了些,但身材挺拔且面容清秀。常年的顛沛流離,和出生於貴族家庭給了他不同於一般人的氣質。
“在我眼裡,日本人和法國人沒有什麼兩樣。他們都是試圖殖民安南的混蛋!他們也是我們必須要驅逐出去的對象!”阮福單沉聲道:“只不過,我們現在並沒有這種力量。所以,我們需要依附於他們……”
阮福永點了點頭,謙恭的低下了身子。他也知道現在不是反抗日本人、反抗保大最好的時候。現在保大剛剛宣佈廢除了和法國人的不平等條約,正是聲望最高的時候。
且保大有着日本人的支持,如果輕易動作那麼阮福單等人得到的將是失敗。甚至這種失敗,會讓他們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
“福永,我們現在需要的是耐心。耐心的等待……”有些話,強柢並沒有和阮福永說。
“只要時機合適了,我們就能夠一朝崛起!到時候,無論是保大還是那些日本人,都不會有好果子吃!”強柢說着,忽然激動的站起來大聲道:“那時候,纔是我們安南真正獨立的時候!”
“願追隨殿下!!”阮福永激動的跪了下來,大聲道。
而此時,日軍的陣地前龍繩祖等人正穿着一身的吉利服緩緩的向着前方的日軍陣地摸去。這是龍繩祖從國防大學裡學到的手段,雖然西南軍區經過了改編但要有合格的偵察兵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訓練出來的。
楊宏光就這麼跟在龍繩祖身邊,看着這位二少爺仔細的觀察着日軍的陣地。好一會兒了,幾個隨着龍繩祖一起潛伏出來的戰士纔在龍繩祖的手勢之下緩緩的離開了這處草叢。
回到了己方陣地,龍繩祖匆匆的進入了陣前指揮部皺着眉頭開始在地圖上寫寫畫畫。沒一會兒,他便勾勒出了一副日軍陣地的火力圖。
“這……師長,您怎麼知道那幫矬子是怎麼佈置的?!”楊宏光大驚,剛纔他也在看日軍陣地的構造,但沒有經過訓練和朝鮮戰場的他根本就沒有辦法做出龍繩祖這樣完備的圖來。
“伯成叔,這些都是我在朝鮮戰場上用命換來的本事。”龍繩祖裂開嘴一笑,甚是得意。
“這幫矬子說實話,本事不錯。但來來回回的也就那麼些招式。咱只要觀察過大致還是能夠琢磨的出來。”
說着,龍繩祖皺着眉頭道:“不好弄啊……這幫矬子吃過虧以後,防禦明顯嚴密了很多。伯成叔,你看這裡、這裡,還有這裡,肯定有地堡羣。”
“321、435這兩處高高地互成犄角,高地火力搭配的很不錯。而且剛纔我也看了,他們應該是做了大量的防炮洞並有坑道連接……”
龍繩祖不斷的就着地圖,對楊宏光解釋道。一點一滴的解釋下來,楊宏光才恍然自己爲何會輸的那麼慘,而自家的二少爺爲何要求一定要來陣地上看看。
“師長,日本人佈置的這麼齊全那咱們改怎麼打?!”楊宏光看着地圖上密密麻麻的火力點,不由得頭疼了起來。
實際上龍繩祖也很頭疼。摸透了並不代表知道該如何打。日本人的這種防禦方式,那就是一個龜殼兒似的防禦方式。
高低火力的搭配,互相之間的坑道連接這就算是拼死突出了一個點得到的結果也是被日軍的交叉火力封鎖。
衝上去的,等於是去送死。而且日本人知道了國防軍有坦克之後,修建工事特別注意仰角的設置。上海那是沒辦法,可這安南其他的不多山不少。
坦克要衝上去面臨一個巨大的問題,那就是仰角。且衝鋒期間,很容易將自己最脆弱的部分——底盤被暴露出來。
日本人在上海吃過坦克的虧,龍繩祖絕對相信他們能夠爲此而修改工事也肯定會爲此而增加反坦克裝備。
“這種陣地,要打就只有三個辦法。一個就是不計人命的往裡填,至少要付出比這幫矬子多三倍以上的傷亡,纔有可能拿下來。”
楊宏光聽的眼角直抽搐,好傢伙!現在整個師的兵力也不知道有沒有日本人多,就算是有也肯定沒有達到三倍以上的兵力。
“第二個辦法,就是水磨工夫了。不急着攻,只能是衝一次摸出一些日本人的火力點和暗堡、交叉火力的位置,然後讓火炮定點清除一點點把他們啃下來。”龍繩祖把筆丟在了地圖上嘆氣道:“這樣傷亡小一些,但花費的時間可不少。”
“那第三種辦法呢?!”楊宏光焦急的問道,但龍繩祖聞言卻是苦笑。好一會兒了才道:“第三種辦法,就是直接不管不顧的用炮彈砸。砸不開的,上炸藥炸。”
楊宏光聽的直接傻掉了,這是什麼作戰方式啊?!但龍繩祖說着,眼中卻流露出一種懷念的目光。
“我們當時在朝鮮的時候,打矬子就是在這麼打的。一些矬子的據點設置的工事並不比這裡差,我們當時打下來靠的就是不斷的炸。飛機炸、火炮炸,連戰士們也扛着炸藥包一片片的炸。硬生生炸下來的……”
“咕嘟~”楊宏光吞了口口水,他去過國防大學裡進修。是以也曾到烈士陵園裡聽那些戰鬥故事,但這和聽到自己熟悉的人講這種故事意義是完全不同的。
“這麼打,相對的來說戰士們可以少犧牲一些。但我估計這麼打,咱們的後勤支撐不下去。”龍繩祖的話讓楊宏光不由得點頭。當時在朝鮮,那幾乎就是整個佔領區的百姓連通國防軍後勤在做補給。
看過戰報後,楊宏光知道哪怕是這樣也僅僅是勉強供應上了國防軍的消耗。要是西南軍區這麼打,那後勤肯定得耗光。
延綿的羣山和叢林,很大程度上限制住了後勤的能力。哪怕是現在整個師的消耗,後勤都差點兒供應不上了。
要是按照朝鮮那種方式的去打,最多五天自己的炮彈就得消耗殆盡。根本無法持續。
“伯成叔,咱們還是再看看吧!”龍繩祖看着地圖上那些被標註出來的日軍火力點,咬牙切齒的道:“這段時間,咱們以消耗和試探爲主。不要輕易發動進攻,保持戰鬥力。剩下的,我來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