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限想,這院子裡藥味已經很大了,萬幸還能被風吹開,進屋的話那藥味不得把人薰死,萬萬不能去的,這身旗袍還是新做的呢,那麼好的料子,還噴了香水,可不能糟蹋了。
輕寒則說:“孫叔,你腿腳……”葉限連忙攔住:“陳飛揚,你去幫一下孫先生。”
陳飛揚橫了葉限一眼,知道她這人愛漂亮臭美,一定是嫌那屋子裡都是怪味,就逼着我去。
陳飛揚不想動,葉限伸手拍拍他肩膀,笑意盈盈:“好孩子,聽話啊。”她面帶微笑,下手卻是極重,陳飛揚齜牙咧嘴,只能悶悶地往屋裡走,很快就將孫先生背了出來。
那孫太太急忙迎上去,倆人扶着孫先生在一個躺椅上半靠着半躺着。
“老孫,怎麼樣了,現在能坐住一會了?”輕寒關心地問。
這麼一番折騰,孫先生已經大汗淋漓,喘着粗氣道:“稍微能坐一會,還是沒力氣,已經這歲數,怕是恢復不好了,只求,唉,只求找到我家寶柱,就是死我也能閉眼啊。”
“這位就是我和你提過的葉小姐。”輕寒介紹道。
“葉小姐,洪小姐和我講了簽約的事,我願意簽約,找到我家寶柱,我和我媳婦兩條命,全部家產,都給你。”孫先生一提起丟失的兒子就想哭。
葉限的眼睛在他和他妻子身上打個轉,不置可否,一邊的輕寒看出來了。低聲對葉限說:“老孫在碼頭做了大半輩子,積蓄還是有一些的。”她是個爽朗大方的人,做事就圖個痛快,直接看向孫先生問道:“老孫你就給說個實數吧,你能出多少錢?”
“五千塊,是現大洋。”
孫先生斬釘截鐵。
葉限則搖頭:“我是幫人報仇的,可不是找人的,找人這事還得去找警察局,呶,就找剛纔那大尾巴狗署長去。”
孫先生沒有說話,那邊孫太太急的眼淚掉了出來。
她抹着眼淚說道:“孩子丟了這都半個月了,警察那邊也花了錢,都說被拐子拐走了,找這麼久一點信都沒有,洪小姐說有個葉小姐神通廣大,沒想到……也是這樣……”
這話說的,葉限的臉色當即就有些不好看。
“好吧,葉小姐,我求你找到拐走我兒子寶柱的人,幫我的寶柱報仇。”
孫先生的腦子還是很快的立馬想到這個辦法。葉限點點頭:“好,這個條件可以簽約。”她說着從一邊的皮包裡拿出一個厚厚的羊皮紙的本子,接着拿出一隻鋼筆,將本子放在石桌上唰唰唰寫了幾行字,遞給孫先生。
“未寒時出面找到拐走孫齊獨子寶柱之人並幫其報仇。代價是孫奇夫婦二人的靈魂及大洋五千塊。”
孫先生看完點點頭,簽上自己的名字,孫太太則有點不好意思地搓着手:“我……不識字。”
“你可以按手印。”
葉限在皮包裡翻找一番,拿出一盒胭脂。
“用這個代替印泥吧。”
那胭脂盒子打開,芳香撲鼻。
陳飛揚忍不住探頭看過去:“好香,好香。”說着伸手去夠。
葉限掐了他手背一下,陳飛揚哎呦一聲垂下手去,這邊孫太太已經在羊皮紙上按了手印。她驚奇地看到,帶着點韌性發黃的紙張上忽然間文字和紅色的手印都亮了一下,接着隱了下去,什麼都看不到了。
“這就成了?”她半信半疑看向自己的丈夫。
孫先生點點頭說:“我相信洪小姐,相信黃爺。”
陳飛揚伊蓮娜茫然:“黃爺是誰啊?”
果然這裡面有黃天蠍的事,葉限點點頭,徹底明白了。
她估計這碼頭其實是屬於寶慶幫的,因此孫先生纔對黃天蠍的話信人不疑。
五千塊大洋,在以往的報酬中不算很多,但勝在是現大洋,保值啊,葉限看了陳飛揚一樣,發現他正側着臉盯着輕寒看,於是她伸手拉着陳飛揚的胳膊,其實是出其不意先在肉上重重地掐了一把,陳飛揚猝不及防哎呦一聲,葉限道:“哎呦什麼,已經簽約了,咱們該幹活了。”她看着陳飛揚正色說道:“孫先生孫太太的每一句話你都要記得清清楚楚,這都是線索。”
陳飛揚點點頭,心道這是需要我幹活了,那該分我多少大洋?總不能光幹活不拿錢吧?他還在想着能從這個案子裡掙多少大洋,就聽孫先生嘆口氣,開始講起事情經過。
“算上我們家寶柱,我們碼頭上已經丟了五個孩子了,兩個月的時間,丟了五個!”
孫先生說起來痛心疾首。
“孫先生,我看你這院子蓋的不錯,其他的碼頭工人是住不起這麼好的院子吧?大家都住在哪裡?”
葉限看看周圍,覺得碼頭工人是不可能有這麼好的居住條件的。
原來這碼頭上的工人都住在海河沿岸附近的一個棚戶區了。男人們出門幹活去了,女人們在家也不閒着,打袼褙的、納鞋底的、糊紙盒子的,因爲自家屋子低矮潮溼,天氣好的時候都在自家門口乾活,俗話說三個女人一臺戲,女人們多了話題也就多了,手裡忙着嘴巴也閒着,一眨眼功夫一天就過去了。
因爲家境原因,一天就吃兩頓飯,早上送老爺們吃飽了上工,下午等爺們回家在開飯,雜合面窩頭就着鹹菜疙瘩就是一餐,要是有點醃豆子或者煮土豆,那孩子們能美上好幾天。
因此這大中午的時候也沒人回家做飯去,孩子們習慣了一日兩頓飯,都在巷子裡撒歡的玩,這地都是碼頭工人,各家一窮二白是老鼠都偷不到吃食的,因此門戶大敞四開,孩子們剛會走就滿街筒子跑,誰也不用擔心什麼。
誰能想到現在就出了事呢?兩個月不到的時間,碼頭工人居住區就丟了四個兩歲左右的孩子,兩男兩女,還都長得不差,白白胖胖惹人喜歡,加上又是兩對童男童女,就有人說是不是哪家富戶辦喪事,給偷走了去做守墓的童男童女了?原來那些年有些缺德的有錢人就好這口,家裡老人死了,到地下也得帶着幾個好看的小孩子去,從人販子手上買一對童男女,養的白白胖胖,從嘴巴里灌上水銀,能保持不腐,死了後換上漂亮衣服站在墓裡做陪葬。
金署長也覺得有點像這種事,就帶着人把最近城裡出殯的富戶一頓排查,就差直接去扒人家墳了,可還是一點線索都沒。
聽孫太太說到這裡,葉限點頭:“想不到那種大尾巴狗還挺負責的。孫太太,你家寶柱多大了?”
“五歲了。”
葉限皺眉:“爲什麼丟的那兩對都是兩三歲的小孩,而寶柱卻是五歲的呢?這不像是一夥人乾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