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耀祖愕然,他知道這兩方面的人住在同一家旅館,這也是沒法子的事,鎮子上只有那家旅館看起來還不錯。只是明明是風馬牛不相干的人,怎麼會同時出現,還很明顯是串通好了有備而來。
黃小姐笑了,她從馬甲裡面的口袋掏出一把精緻的匕首,嘩地一下拔出匕首,拍在龍耀祖的臉上,元綬眉頭微微皺一下:“這麼放匕首,很危險。”
龍耀祖的瞳孔一下子放大了。
這是關心嗎?這兩個人……很熟?“
“姓龍的,看來你很喜歡放血啊,那我就用這匕首將你身上劃上九百九十九道……”葉限說着手裡的匕首往下滑動。
龍耀祖喉嚨動了一下,閉着嘴不說話。
“然後呢,要不要把不該要的東西都割下來呢?”匕首已經到了他下半身處,葉限還壞心眼地故意壓了一壓,元綬不好意思乾咳一聲,提醒她不要太過分。
葉限就是喜歡過分的人,匕首繼續又向上挑去,一下子就割斷了龍耀祖褂子上的扣絆。龍耀祖看着四十來歲的年紀,一直穿着傳統的中式長衫,長衫的扣絆被割斷,露出裡面的襯衫,葉限的匕首在他胸口畫着圈,笑嘻嘻地問:“你說,從你這裡一片片片肉,然後到那溫泉血池裡涮涮餵你吃下去,會是什麼滋味?”
好惡毒的心思!
龍耀祖面色如常,可下垂的眼角和放大的瞳孔暴露了他內心的虛弱。
葉限冷笑:“一個人,活得時間足夠長,竟然也會怕死?我以爲你經過那麼多年歲月,早已經參透生死。”
龍耀祖一愣:“你什麼意思?”
元綬也看向葉限,目光充滿了疑問。
“不過也是,你若是那麼容易參透生死就不會想進歪門邪道奪他人性命續自己的壽命和福氣,我聽說當年你們龍家曾經給宮中進貢過一個涼蓆,極爲精美,有人說那涼蓆進貢的時間不對,本來是爲老太后祝壽的,沒想到送進去不久,老太后人就沒了。”
聽葉限說到這,龍耀祖冷笑:“什麼東南亞糖王家的小姐,都是假的,我可不信黃家的小姐會懂得這些。”
“未寒時,聽說過嗎?”匕首已經到了龍耀祖脖頸處,他一動也不敢動,縱然是老謀深算穩若泰山,在死亡威脅面前也是泯然衆人。
龍耀祖整個臉皮都在抖:“你是未寒時的人,爲什麼,我們本來井水不犯河水爲什麼你要對我窮追猛打。”
他被元綬封住穴位,渾身不能動彈,只能用譴責的目光緊緊地盯着葉限。
後者微笑一下:“因爲我看不慣。”
“青玄在哪裡?”
元綬忍不住問道。
“先不要說青玄,龍先生,我想和你好好談一下,這樣,你先聽我講一個故事。”
“大概在三百多年前,正是這片土地硝煙瀰漫的時候,明末農民起義軍、豪強地主、外族政權紛爭不斷,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中。在這樣朝不保夕的時代,很少有人注意到,世間依然遊蕩着一些修行者,以及……傳說中的奇珍異寶,珍惜動物,曾經真的出現過。那一年,關中大旱,陝甘地區的人們賣兒賣女,易子相食,這也導致了李自成等人的起義。”
元綬聽葉限忽然開始用一種悠然的口氣說起三百餘年前的事情,神色有些動容,看向葉限的目光滿是悲憫。
“那場起義,從陝北發起,席捲了半個中國,最後崇禎帝在起義軍的兵臨城下時吊死在煤山,整個中原地區一片混亂,就在這時候,一隻訛獸悄然出現,又忽然被殺害,肉被分食,其中有一個人,也許正瀕臨死亡,偶然吃到了訛獸的肉,從此就長長久久地活了下來。”
葉限說到這裡,嘴角露出一絲笑容,略帶嘲諷。
龍耀祖滿眼都是灰敗,沒有一絲生氣:“你怎麼會知道這些?就算你是未寒時主人……也不會這麼清楚地知道這一切,那時代整個中原都是亂七八糟的,沒人知道訛獸是什麼,就連文人筆記都找不到那年訛獸現世的記載,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訛獸是中國古代神話傳說中的神獸之一,擁有嬌好的面容,身體是兔子的模樣,儀態優美,舉手投足間靈氣四散,還會說人話。這種靈氣充滿善意的妖獸,其肉鮮美,但吃了後也無法說真話。
《神異經》:“西南荒中出訛獸,其狀若菟,人面能言,常欺人,言東而西,言惡而善。其肉美,食之,言不真矣。“
這些記載元綬自然都看過,只是他也不明白,葉限怎麼對這件事這般瞭解,聽她講述,就像是當年曾經親眼目睹過一般。
葉限看到元綬眼中的疑問,嫣然一笑,元綬急忙低下頭去,微微閉着眼,深深地呼吸,讓澎湃的心得到一絲安寧,這個女人,是世間最美最誘惑的花,沉淪一次已經要身敗名裂,切不能繼續隨她墮落。
“大家都以爲訛獸的功能不過如此,味美而已,其實上古神話都故意模糊了一個重要的點,那就是訛獸的肉能讓人長生不老。”
元綬情不自禁啊了一聲,龍耀祖則面帶諷刺的笑容,很是不屑。
“你不過是個普通人,即將餓死的時候遇到一隻被人割掉大部分肉分食的訛獸,也許那訛獸當時已經腐敗了,你爲了活命,還是吃掉了幾塊肉,只是那些肉因爲種種原因,可以保證你長時間不老,卻不能保證你不死,此刻你的身體已經發生了變化,通曉了一些秘法,你就開始修煉某種秘法,先是用動物的血,後來用人血,亂世時代命如草薺,你可以找到很多無辜的人,放幹他們的血,你用人血浸泡竹片編制涼蓆,那些涼蓆集中了人死後的極大怨氣,有的還困住了一些靈魂,冰冷入骨,同時還能將使用者的壽元和福氣轉移到你的身上。那老太后臨死之前都沒想到自己怎麼會纏綿病榻,她不知道那進獻的涼蓆其實是她的催命符。”
聽葉限說完,龍耀祖讚歎:“真是個好故事,這位小姐,你真善於幻想。”
葉限搖頭,貼着他的耳朵說了一句話,龍耀祖一下子面如土色:“什麼……你也……”
下面的話他沒說完,因爲葉限已經扼住他的喉嚨,在那裡點上幾下,他的聲帶壞掉了,什麼聲音都無法發出。
元綬勃然變色:“你這是做什麼?我們是合作關係,你不能單方面這樣做。”
“我可以,我必須這樣做,因爲……”
葉限忽然貼近元綬,輕輕舔了一下他的耳垂:“你知道我爲什麼這樣做,你不是一直在調查我嗎?”
元綬渾身一抖:“你這……孽障……”
“孽障是你的感情,而不是我。好了,龍家的血池到底有多少人的靈魂,牲畜的靈魂就交給你們這些牛鼻子來分辨,超度吧,想找你那傻徒弟的屍體,不妨將龍宅掘地三尺。”
說完,葉限就像是漸漸淡化一樣,緩緩地在他眼前淡去,消失了。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