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潘先生催着小桃紅趕緊去梳妝打扮。
“穿的要低調奢華,對了,你那件墨綠色金絲絨的旗袍帶來沒有?那件很適合醫院這樣的場所。”
潘先生吃過飯,擦着嘴照鏡子正了正帽子,繼續笑道:“帥吧,玉樹臨風,要是遇到記者拍照就好了,這樣很上相,讓大家也見識下我潘某人。”
小桃紅想了想說:“那件旗袍我帶來了,只是……達令可不可以不去,可能最近沒休息好,我有點頭疼。”
潘先生體貼地扶着小桃紅坐下:“要不要緊,要不先吃片阿司匹林?家裡有藥沒有,沒有的話我去買。”
“我想好好歇歇,達令,今天不要去了吧。”小桃紅含情脈脈地看着丈夫,希望用柔情牌打消潘先生的念頭。
潘先生臉色一變:“我看你不是真的頭疼吧?”
小桃紅心虛立馬反駁:“哪有,人家是真的頭疼嘛。”說着還撒嬌地搖了搖潘先生的胳膊。
潘先生正色道:“你總要爲我着想。”說完,他盯着小桃紅問,“你可不是一貫這麼低調的人,怎麼現在不想去,是不是那老婦人和你有什麼別的關係。“
兩人夫妻這麼久,彼此是什麼人基本都清楚。
潘先生當初剛回國,家境還算富裕,但在軍隊中這樣出身的大把人。這時代能一路讀書出去的基本都是這般,看着人家那些二代們爬得快爬得高,他心裡也着急,捧着錢都不好去送,沒有人搭橋誰敢隨便收錢。
恰在這時,在一個舞會上他認識了桃小姐,她那時已經是大明星了,又美麗又聰明,當時正在夜校讀書,兩人攜手舞了一曲,都從彼此的眼光中看到隱藏的野心,兩個有野心的人,一個有點小錢,有點地位,一個有魅力手腕會交際,恰好男的需要一個能上得廳堂下得廚房領出去可以交際幫助自己往上爬的妻子;女的需要一個稍微有點社會地位,能讓自己攀得上脫離交際花際遇的丈夫。倆個人一拍即合,越談越投機,很快就見了父母在報紙上登了訂婚啓示。
彼時她有一些錢,有大明星的光環和潔身自好的好名聲;而他有一些小小的地位,軍中少壯派,留洋的大才子,婚後倆人的生活也特別和諧,她聰明有手腕情商高,在官太太中很受歡迎,她特別清楚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道理,男方父母開始對她也是百般挑剔,做明星演電影的女人看着可不像是好人家出來的,而且還是父母雙亡,天曉得說的是真話假話,這些年見這兒媳全心全意又是出錢又是出人幫兒子向上爬,也就慢慢接受她。
小桃紅一聽丈夫這麼問,故作生氣:“達令,我這些年又是出錢又是努力去和那些官太太打交道,要不就是陪人跳舞,什麼時候耽誤過你的事,人家是真的不舒服,不想去嘛。”
潘先生也覺得自己有點疑神疑鬼,可能妻子就真的是不舒服呢。
想了想說:“這樣吧,我買點東西自己去看看就好了,表現一下我們夫妻的誠意。”
他自己去?天啊,那怎麼可以!
小桃紅急忙一把握住丈夫的手,顯出楚楚可憐的模樣:“還是我陪你一起去吧,你一個人去有點太突兀了。不過,這事情爆出來,可能記者就在聖瑪麗門口守着呢。”
“那可太好了,若是咱們倆一起上報,大家就都知道了。”潘先生躍躍欲試。
他現在滿心憧憬着事情在上流社會流行來來的榮耀,他妻子小桃紅原來是大家閨秀,這些年還低調的對家裡曾經的老傭照顧有加,這是多好的機會,做的好了,妻子也許還能進總統夫人籌備的那個婦救會呢,那裡面可都是達官貴人的太太們,能進去攀上話,自己升遷指日可待啊。
小桃紅跟着潘先生在聖瑪麗門口下了車,下車前她小心地觀察一下醫院門口的情況,將頭上的帽子又壓低了一些。潘先生則昂首挺胸氣宇軒昂。夫妻二人剛下車,潘先生還左顧右盼小聲說:“記者呢,怎麼今天不守着?”
小桃紅沒回答,快步走進醫院,吭吭吭,高跟鞋一路往前奔。
“小……”
桃媽一見小桃紅進來,很是開心,喊了一個字後馬上轉成:“小姐,您來了。”
“林媽媽,你不用這麼客氣,今天覺得怎麼樣啊。”
小桃紅一臉假笑,忍住噁心,坐到桃媽牀頭。
桃媽高興的很想一把握住女兒的手,可一擡頭看到又進來個穿軍裝年輕人,小桃紅說:“這是我先生,聽說你是我家老……傭人,特意來看你的。“
桃媽心花怒放:這就是女婿啊。這女婿白淨斯文還是當軍官的,好,真好啊。她笑的眼睛眯成一條縫,一個勁地說:“好,蠻般配,蠻般配,我……老爺太太地下有知一定會高興的。”
潘先生將路上買的水果放下,親切地問候:“老人家,覺得怎麼樣啊。”
“好,好,一切都好,多虧了小……小姐。”
桃媽看着女兒美麗的臉,很艱難地吐出小姐這倆字。
潘先生呵呵笑着:“過去小桃說家裡沒什麼人了,原來還有老人家在,早知道我們當年結婚一定請你參加婚禮。”
桃媽急忙搖手:“使不得,使不得,我這樣的人,看到你們現在過得這麼好我就放心了,死了都開心。”
小桃紅目光閃爍:“說什麼死呀活呀,你可要長命百歲的活着。”
“對啊,老人家,你放心吧,我們會照顧你的。”
桃媽知道,潘先生只是以爲她是小桃紅家過去的傭人,這話也不過是客氣話,可一想到這是自己的女兒和女婿啊,女的美麗大方,男的斯文有禮,自己苦了二十年也沒什麼,女兒家庭幸福婚姻美滿,這就足夠。
潘先生髮動車子離開醫院時還很不滿地探頭看了看說:“這些記者都躲在哪裡去了。”
說完又有點不滿地說:“那老婦人臉上那都是瘡啊。”
小桃紅嗯了一聲。
“不是你家傭人嗎,怎麼成這樣?”
“我家敗了她流落到那種場所。”
小桃紅低聲說。
“哼,我就說不是什麼乾淨人。”潘先生嫌棄地看了小桃紅一眼,“這件旗袍不要了,回家就扔了,我再給你做一身。你還敢坐在她牀上,髒死了。”
小桃紅的心緩緩地沉了下去,過了一會兒才低聲地答應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