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認知裡,背上長棘角的動物就只有恐龍。但那種東西在六七千萬年前的白堊紀中晚期就已經滅絕了。小黑絕不可能是恐龍。更何況哪裡會有獅身樣的恐龍?
這問題困擾了木青沒多久,她就又被猴子們吸引去了注意力。
這兩天爲了防止猴子搗亂,她乾脆只在自己居住的洞穴口曬新捕來的魚,這樣可以隨時看顧着。原來曬魚肉的那片空地上攤曬了她收集過來的許多柴火。現在天氣漸寒,谷底到處都是枯萎泛黃的枝葉,很容易就能收到一大堆。她想猴子們總不會連柴火都要偷吧,於是放心回去了。哪裡想得到無賴的猴子們竟然拿柴火撒氣,等木青想去把柴火翻面曬時,見本來攤放得整整齊齊的柴被拋灑得亂七八糟,滿地都是,幾隻猴子甚至在上面淋尿。看見她過來了,不但不跑,反而撿起柴火朝她丟來,嘴裡發出嗬嗬的威脅聲。
木青覺得自己真有些生氣了。猴子搗亂的事情,她一直沒跟驪芒講,覺得不是什麼特別大的事,不想讓他多分心,大不了自己多跑幾趟驅趕就是。只是看現在的樣子,這羣猴子越來越不把她放在眼裡,肆無忌憚。再不給點教訓,過幾天萬一那個藏食物的洞穴被它們發現的話,只怕就會過來哄搶了。到時她一人恐怕真的抵擋不了。
木青不敢朝猴子們丟石塊驅趕,怕它們丟回來砸到自己,只是揀了根大柴火驅趕。這時她突然聽見身後響起了一陣吼聲。
這吼聲雖然低沉,但卻持久而充滿威嚴憤怒。木青嚇了一跳,回頭看去,才發現居然是聞聲趕了過來的小黑。
小黑兩隻前爪和肩微微伏下,一雙眼睛緊緊地盯着猴子,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
小黑居然會發出這樣的吼聲,這讓木青再次驚訝不已。她本來已經習慣了它平常跟着自己時喉嚨裡發出的嗚嗚聲,感覺它就一直在撒嬌。
猴子們顯然和木青一樣,被這聲音給震住了。很快,也不知是哪隻帶的頭,所有猴子都吱吱亂叫着朝它們平日棲息的大樹叢上拼命飛奔而去,轉眼就上了樹,在枝椏上跳來跳去,顯得有些不安。
木青又驚又喜,沒想到這羣猴子竟怕發怒的小黑。回頭想要獎賞下它,它平時最喜歡的就是蹭在自己懷裡讓她撫摸它的毛。
不知道是不是前次被她冤枉教訓了一頓的緣故,所以對讓它背黑鍋的猴子們耿耿於懷,小黑竟然又低吼一聲,飛快地奔到了樹下,等木青反應過來,見它已經爬上了樹,縱身一躍,一隻逃跑不及的小猴子已經被它一口咬住了脖子。
小黑下了樹,把嘴裡的猴子甩到了她腳邊用爪子按住,然後擡頭看她,又發出了平時嗚嗚的低叫聲,聽起來有幾分獻媚的意思。小猴子脖頸已經現出了幾個深深的牙印,血不斷涌出來。可能是嚇呆了,小黑放開了它也沒試着逃走,只是縮着瑟瑟發抖。
木青蹲下身去,擡起小黑的腳爪看了下,見它平時隱縮在腳底厚厚肉墊裡的利爪此刻都張了出來,像安了副鐵鉤。剛纔想必就是用爪子刨釘着樹幹爬上去的。她碰了下,爪子立刻又縮了回去。
木青揉摸了下小黑的頭。小黑顯得極其興奮,低頭似乎就想咬斷小猴子脖子了。
樹上的猴羣們驚魂過後,朝着這裡吱吱哇哇亂叫,只是不敢下來。那隻母猴卻突然狂躁不安起來,從高高的枝椏上一躍而下,跌落到地上滾了幾圈,連疼痛也顧不得,立刻就衝到了靠近木青五六米的地方停下,眼睛盯着地上的小猴子,焦急地吱吱亂叫。
小黑被打斷,顯得非常不快,擡頭看着母猴,喉嚨裡又發出了低沉的呼呼聲,充滿了威脅之意。
母猴看起來有些驚懼,但非但不離開,反而慢慢地靠近,眼睛不時看向木青,彷彿有了些乞憐之意。
木青頓悟。這隻被小黑抓住了的小猴子應該就是母猴的孩子,所以母猴才這樣奮不顧身地跳下來想救回它。
小黑見母猴不但不走,反而越來越近,猛地又一聲怒吼,張開了利爪,露出森森白牙作勢就要往母猴頭臉上撲去。
木青急忙從後抱住了小黑。它力氣比她想象中要大許多,差點脫手而去。急忙喝了一聲,小黑這才停了下來,扭頭有些委屈地看着她。
母猴如夢初醒,從小黑身前扯過了小猴的一條腿,幾乎是半拖半抱地上了樹。伴着一聲尖利的嘶吼,猴子們像隱身了似地一下消失在了樹叢裡。
麻煩暫時算是解決了。猴子們剛纔吃了個這樣的虧,料想短期內應該會收斂些。木青沒想到平日總是貪玩的小黑髮起狠來竟這麼有威懾力,忍不住又使勁揉了下它身上的毛,想着往後是不是該訓練它少頑皮,多幹些事。
晚上驪芒回來,木青把白天的事情跟他講了一遍,又指着小黑後頸和前脊上的那幾個白點給他看,好奇地望着他。
他們現在日常的交流基本已經算得上順利了,雖然有時也會鬧烏龍,但問題不大。
她想自己不知道小黑到底是什麼物種,他這個叢林里長大的人應該會知道的。哪想驪芒伸手摸過小黑的背脊,竟也是一臉費解的樣子,顯然也沒見過這樣的獸。
木青有些失望。但很快就不在意了。不管小黑是什麼,反正它以後肯定很厲害,而且最重要的是,它只聽她的話,這就夠了。
驪芒伸手不住在小黑背脊上按來捏去的,研究個不停。估計小黑不大喜歡來自於男主人的這種有些粗暴的對待,嗷嗚一聲甩脫了開,跑到了木青身邊趴了下來,歪頭閉目養神。
自前次那事情發生後,猴羣接連幾天果然老實了不少,偶爾有幾隻下來要搗亂的,也會被母猴阻止。木青松了口氣。看來猴子果然還算識時務。幾天後的一個早晨,她送驪芒外出打獵自己回來時,居然在洞口處發現了一堆堅果。愣了一會,不知道怎麼憑空會多出這些東西。等看到洞口附近被踩出來的一堆亂七八糟的猴爪腳印,這才恍然大悟,竟然是那羣猴子趁他們不在時送過來的。
母猴知道感恩。這讓木青有些感動。畢竟這場衝突的最初來由還是自己和驪芒先闖入了它們的棲息地。她想了下,拿了一葉包的乾魚和乾肉放到了它們平常出沒的大樹從下,然後就離開了。
她能做的也只這麼多了。
第二天她路過那裡,發現那包東西不見了,但樹叢上的猴羣也隨之消失,不知道到哪裡去了。
木青接連幾天來看,都不見猴羣。
或許對它們來說,現在這裡僅剩的食物來源就是樹皮和樹葉了,它們找到了個另個更好的地方,所以悄悄遷徙過去好過冬?
木青竟然覺得有些悵然,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猴子們送過來的那包堅果都是生的。木青用石塊把殼敲碎,小心地剝出裡面的肉。放到石板上烘焙得出來了香味就可以當零嘴吃了。
木青剝完了最後一個橢圓形堅果的殼,覺得手指有些滑膩,便去溪流邊洗手。手上沾了水,她隨意揉擦了幾下,奇蹟發生了。
她手上竟起了泡沫,像肥皂的泡沫,雖然細細的小小的,但是真的有些像。
木青一個激動,再揉擦了下,泡沫又起了些。等她把手上的泡沫沖洗掉了,感覺異常的乾淨。
木青急忙回了洞口,把剛纔剝出來的那個橢圓堅果肉揀了出來,放在仍溼漉漉的手心裡揉擦了下,泡沫又出來了,聞着還有些香甜。
她高興得不得了。
這可以當做皁啊,而且出來的泡沫這麼細緻幼滑,洗頭洗澡都沒問題。
她急忙想再找個出來,卻失望地發現沒有了。就這麼一隻。
或許是猴子們在採集堅果的時候,無心把這種果實混了進去而已。但是它們的無心,真的讓木青十分感激。
它們幫了她的大忙。
她決定給它起個名字叫皁果。
驪芒很快就給她在外面找回了一大包相同的東西。
這麼久,第一次覺得自己身體終於洗得乾淨了,又聞到髮絲裡散發出的久違了的香味,她覺得很滿足。然後她讓驪芒也用這種皁果洗頭。驪芒起先不願意,看到她折出剪刀威脅着要剪掉他的頭髮,他立刻妥協了。
木青在溪流邊幫他頭髮打溼,塗抹上皁果,慢慢抓揉出了許多泡沫,然後用椰果殼舀水倒下,溫柔地幫他沖掉,最後連耳後也仔細地一一搓洗過。
他就像個孩子,她不給他洗的話,他自己從來不會想到去洗耳朵後面。每次她提醒,他總是哦哦地點頭,但過後等她檢查,就會發現他很執拗地其實根本沒聽進去。
洗完了頭,驪芒自己站在溪流裡洗澡。
初冬的天氣了,他居然還不怕冷,這樣若無其事地浸泡在冰涼的溪流裡沖澡。她卻只能用他在外面揀過來的一個大龜殼燒水洗澡。
龜殼太大了,幾乎有一張圓桌面大。在下面抹層泥,用來燒水或者當浴盆很好,但是想燒煮兩人的吃食和湯水就過大不好用了,而且很厚,加熱不易。
她越來越覺得容器不夠的不便了。而且更重要的是,她不能讓自己和驪芒總是吃在火上烘烤出來的食物,除了口味問題,對身體的健康也有礙。
她需要鍋燒煮食物,需要碗盤,需要儲水的罐子。
這些之前在聚居地都有看到過。應該是他們自己燒製的陶器。
木青只曉得陶器可以用泥土燒成,但除此之外,全無經驗,只希望驪芒知道燒法。
前幾天她試着和驪芒提了下。他當時沒說什麼,但接連幾個晚上都在靠崖壁的一個地面凹陷處用泥土堆築倒弄着,最後出來了個看起來像窯爐形狀的東西,她才明白他弄了個爐子,要在爐裡燒陶器。
她有些汗顏。她起初以爲只要把陶胚放在露天柴火堆上燒就行了。
看見爐子,她纔想到露天柴火堆燃燒的溫度肯定沒有爐子裡高,燒出的東西應該也沒爐子裡出來的牢固。
當然,她不會把自己的後知後覺讓驪芒知道,免得他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