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血染銀芒(二)

喧鬧聲中,清秋深吸口氣,定下神來冷靜地開了口:“此事的起因,純屬我和藺長春的私人恩怨,如果我們傾全宮之力前去營救,勢必與無極門發生激烈的衝突。那就中了別人的奸計,真的把事態擴大成飄塵仙宮和無極門,甚至整個中原武林之間的對立了,那樣將會把仙宮置於危地。老宮主把仙宮交到我手中,可不是讓我拿兄弟姐妹們的性命做賭注,來解決我的個人恩怨的!所以……”

環視衆屬下一週,她啓脣吐出驚人之語:“你們都不要去,我自己去!”

全場頓時陷入了一片驚愕的窒默之中。許久,精通陣法又足智多謀的北智堂主鍾笑離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可是……藺長春帶走白護法的目的,很可能就是針對宮主你的,你這一去,豈非正中對方的圈套?”

“多謝鍾堂主提醒!”清秋頷首道,“這個我也想過。不過,那個地方我很熟悉,我能猜到他們會把白護法囚禁在什麼地方。況且,我還知道一條別人都不知道的捷徑,能迅速、隱蔽地直達目的地,成功的把握還是比較大的。”

說到“捷徑”二字的時候,她的腦海中浮現起的是小時候和藺宇涵玩捉迷藏遊戲時,無意中發現了一個從谷口直通思過崖石牢的山洞的情景。

當初,他們相約把這個發現作爲只屬於他們兩個人的秘密,如無意外,那個地方,應該只有她和藺宇涵才知道,但如今的藺宇涵還會不會信守這個約定,那就難說了。她不想讓部衆們擔心,所以只是五味雜陳地暗歎了一聲,卻並沒有把自己的顧慮說出來。

“宮主,你的事,也是我們大家的事,就讓我們幫一點忙吧!”衆人紛紛道。

“你們若還當我是宮主,就照我的意思去做。”清秋不由分說地道。

“他們可以不去,但我一定要去!”莫紅綃大聲道。

“你更不能去!”清秋的語氣嚴肅起來,“宮中不可一日無主,我和白護法都不在,這裡的事務需要你來主持。萬一……”她頓了頓,果斷地宣佈道,“萬一我與白護法均遭不測,宮主之位就由右護法莫紅綃繼承!”

莫紅綃怔了怔,剛想反駁,清秋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點了她的穴道。

“得罪了,紅綃姐,只有這樣,才能讓你聽我把話說完!”她歉然一頷首,又正色續道,“萬一事情真如我所言,你要約束部衆,切不可爲了報仇輕起戰端。我與藺長春的恩怨,除了白護法之外,最清楚的人就數你了,你可以循着這條線索繼續追查下去,設法揭露藺長春的陰謀,但行事需謹慎,切記,絕不可讓飄塵仙宮陷入成爲衆矢之的的危境!”

說罷,她從懷中掏出一把鑰匙塞到莫紅綃衣襟裡,在她耳邊悄聲道:“師父的武功典籍都保存在靜心園神堂香案下的暗櫃內,這個是暗櫃的鑰匙,你先替我保管吧。”

口不能言,手不能動的莫紅綃惟有瞠大眼眸愕然瞪着清秋,喉嚨中涌動着焦急的“唔唔”聲。

“好了,我該動身了!”再無牽掛的清秋對衆人嫣然一笑,款款步向門口。

“宮主!”

“宮主!”

一片關切的呼喊聲中,清秋驟起的身形如一縷輕煙般飄出閣門,頃刻間消失在衆人視線之外……

* * * * *

夜色漸深,依舊在石牢門口頂着寒風“盡忠職守”的焦澤越想越窩火。他來到這裡,本是爲了趁機出一口氣,可現在倒好,氣沒出成,還得沒日沒夜,不顧風吹日曬地守在這裡,真是自討苦吃,虧大了。

忽然,他腦中靈光一閃:“哎,藺盟主只是關照我,不能讓他死了,我只要不把他弄死,小小地修理他一下,問題應該不會太大吧?就是嘛,難道藺盟主還會因爲我揍了這個階下囚一頓就跟我翻臉?”

想到這裡,他不禁“嘿嘿”竊笑起來。

“你們給我在這裡好好看着,見到遠處有人來就吱個聲,知道嗎?”

笑聲中,他叮囑了身旁的兩個手下一句便施施然走進了石牢。

“臭小子,擡頭看看,爺爺是誰?”

一進門,他就扯開嗓門大吼起來。

白天武仍是背朝外躺着,紋絲未動。

“媽的,你小子是不是聾了?”焦澤火冒三丈地一步跨到了他背後。

憤怒之中,他仍沒忘了避開地面上前數第三行,右數第三塊青磚。此處是藺長春在把白天武囚入石牢後特意增設的機關,不知情之人一旦踏中,就會牽動機關所連接的一口大鐘,發出足以驚動滿山人的巨響。

“不就是……你這條走狗嗎?嚷嚷什麼?”白天武終於發出了微弱的聲音,卻沒有看焦澤一眼。

被揭了瘡疤的焦澤頓時惱羞成怒,他蹲下身,一把揪起白天武,掄起蒲扇般的大手往對方臉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臭小子,都他媽死到臨頭了,還敢跟爺爺我犟嘴?”他“格格”作響地捏着拳頭,恨聲怪笑道,“今天不打得你跪地求饒,爺爺我就不姓焦!”

說着,他又鉚足了勁兒,左右開弓地甩了白天武好幾個耳光。

重傷在身的白天武氣虛體弱,哪有反抗之力,焦澤的連續重掌打得他嘴角鮮血橫流,痛得幾乎失去知覺,但他兀自咬緊了牙關一聲不吭,只是雙目緊閉地默默抵受。

“焦門主,你在幹什麼?”

一個冷冷的聲音毫無徵兆地在焦澤身後響起。焦澤一驚回頭,白天武也甩了甩暈眩不已的腦袋,吃力地張開了眼睛——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滿面寒霜的藺宇涵。

焦澤跳了起來,慌亂地應道:“這個……是他企圖逃跑……”

“逃跑?就他現在這個樣子?”藺宇涵挑了挑眉,“要找藉口,拜託你也找個合理點的!”

焦澤頓時啞口無言,只能一個勁兒地抹冷汗。不知爲什麼,每次見到藺宇涵,他都比見到藺長春還要緊張。

“出去!”藺宇涵環抱着雙手對他擺了擺頭。

“呃……”焦澤勉強擠出殷勤的笑容,“公子可是要審訊他?是否有需要小人效勞的地方?”

“滾!”藺宇涵的聲音明顯變冷,眼中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

焦澤不敢再多言,衝他躬了躬身便一溜小跑地狼狽離去了。

看着石門合上後,藺宇涵緩步走到白天武跟前,俯身檢視他的傷勢。

“你怎麼樣了?”他眉頭微蹙地朝對方臉上看去,卻不料白天武乍然張嘴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噴了他滿頭滿臉。

“僞君子!”接踵而來的是一聲鄙夷的低咒。

他怔了怔,揮袖抹去臉上的血污,眼中閃過了一抹深邃莫測的異光。

白天武努力挺直了身子與他昂然對視,冷笑道:“現在這裡沒有別人了,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吧,又何必再惺惺作態……”

“態”字剛出口,藺宇涵冷不丁地伸指一彈,一物倏地飛入他口中。毫無防備之下,他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那東西就”咕嚕”一聲順着他的喉嚨滑了下去。

“你……”驚異地看了對方一眼,他喘息着大笑起來,“我還道……堂堂斬情公子……會有……什麼高明的手段,原來……也不過是玩下藥這一套!我……都是個快死的人了,你就算……在我身上下十七八種毒……又能怎麼樣?”

他笑得太過用力,牽動了體內的傷勢,不由得大聲咳喘起來,口角邊又滲出了縷縷血絲。方自擡手一抹,他忽覺丹田處涌起了一股灼熱的氣流,瞬息間竄遍四肢百骸,燙如火燒,痛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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