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突襲

曲江煙進了屋子,發現是兩間廂房,打通了,裡間做了寢室。

屋裡擺設已經算是奴才裡拔尖的了,可和她從前用的相比,仍是天差地別。好在曲江煙也算是隨遇而安的人,只微蹙了蹙眉頭,什麼話都沒說。

今非昔比,她不是從前的曲江煙,再敢張狂,江煙的下場就是她的明日。

只是看了一眼牀上的臥具,沒的犯惡心,她最不慣用別人用過的東西,便對跟進來的翠脂道:“好姐姐,我不喜歡這牀帳、被褥的花色,你幫我換換吧。”

翠脂嗤笑一聲:“你平素不是最喜歡這牡丹花的嗎?不管是衣裳還是帕子,都要繡幾朵牡丹花應景,怎麼今兒倒不喜歡起來了?”

曲江煙道:“世人都愛牡丹,我也不過是附庸風雅罷了,如今想想,我是什麼身份,豈配得上這等國色天香?”

見她不似做僞,想必真心要收斂從前的尖刻,翠脂便道:“罷了,你如今正在風口浪尖,消停些也好,既是不喜歡這麼扎眼的臥具,我替你換了就是。”

隨即又道:“你要多少沒有?只要你開口,怎的倒使喚上我了?”

曲江煙倒是怔了怔,她是真沒想到,自己在孟遜跟前還有這樣的地位。

翠脂見她默然不語,只當她精神不濟,遂笑道:“罷了,我替你張羅就是。”將牀帳、窗簾都扯了,一徑抱出去,沒多大一會抱了一牀新的被褥來,問她:“只得這個,你可喜歡?”

曲江煙看了一眼,見雖不是牡丹,卻是海棠,一叢一簇,瞧着倒是熱鬧。她一向不喜這些大紅大綠之物,但想來從前的江煙是喜歡的,不好一時變得太過,只好道:“就這樣吧。”

翠脂倒是驚了一驚:這顯然是不喜歡的,可不喜歡,她竟沒發作,當真這般好性了?

曲江煙打的卻是別的主意。

既是自己在這院子裡頗有地位,想來要什麼東西都容易,只等過了這些日子,自己把一應物什都按着自己心意換了就是。

翠脂替她鋪牀疊被,扶她躺下,道:“你且好生歇着,爺這幾天怕是不能回來。”

聽說他不能回來,曲江煙倒是格外鬆了一口氣。

翠脂要走,曲江煙有些戀戀不捨,她是被人服侍慣了的,冷丁成了江煙,自己尚且是個奴婢,哪來的服侍的人?

倒是這個翠脂是個溫婉、柔順的,凡事都替她打理得井井有條,曲江煙不免有些得隴望蜀。

翠脂看出她的意思,笑道:“我哪比得了你,不過是個三等丫鬟,日常要在外頭照應的,等得了閒我再找你說話。”

翠脂纔是個三等丫鬟?

曲江煙倒是怔住了,論長相,這翠脂也算是出挑的,且她說話行事都有氣度,怎麼也不像是個粗使丫鬟。

她哪知道翠脂是個有來歷的,她老子是孟家的管事,在京城北郊管着孟家幾百畝地,家裡頗有盈餘,因自家女兒出挑,這才被送進了府。

送是送了,翠脂卻是個有骨氣的,只想安穩度日,年紀到了,放出去配個平頭平臉的小子,一夫一妻,好一心一意的過日子,是以不管主子們到底如何,她一概不往前湊。

孟遜於女色上平常,翠脂自己又有心氣,她往後出溜,可不就把機會讓給了別人?她倒也不羨慕,哪管江煙是否穿金戴銀,錦衣玉食?

只摒守本分,雖不冒頭,但也多得府中人的敬重。

翠脂這沒了指望,曲江煙躺在榻上尋思:自己一向十指不沾陽春水,顯見得長此以往是不行的,不說混不出來,就是自己活着都難,再被主子發現偷懶耍滑,板子打下來,她虧不虧啊?

可讓她凡事都親力親爲,也有難度。

她在榻上翻來覆去,長吁短嘆,最後困勁上來,索性道:車到山前必有路,自己現在愁死也沒什麼大用。

將被子一卷,矇頭睡去。

正睡得酣然,覺得身下刺痛,她一個激靈醒來,方發覺身上壓着個沉重的男人。

曲江煙幾時受過這等羞辱,想也不想,反手就是一個耳光過去,厲聲嬌喝道:“哪兒來的登徒子,滾下去。”

自然沒能把身上的男人打下去,反倒是被鉗住手腕,高高舉過頭頂,只聽孟遜陰冷的聲音道:“只當你改了,不想越發的沒了規矩,爺的巴掌也是你能打的?”

曲江煙吃痛,可也醒過神來,別說她不是從前的曲江煙,就是從前的曲江煙,孟遜想對她怎麼樣,她除了忍着還能反抗不成?

怎麼自己一時睡迷糊了,竟敢動手打他?

曲江煙咬着脣道:“奴,奴婢不知是爺,一時睡魔症了,才錯手……爺恕罪。”

孟遜哼笑道:“恕罪?說得輕巧,怎麼恕?”

他摸出一條汗巾子,在曲江煙手腕上纏了幾道,徑直綁到牀頭……他邊發狠邊道:“你橫豎也是個死,不如死前讓爺痛快了,說不定給你個全屍。”

曲江煙氣得要吐血,合着怎麼都是個死啊?

既然如此,她何必受這等窩囊氣?

曲江煙手腕不能動,腿卻是自由的,她摒息凝神,做出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卻乘孟遜不備,腳上使勁,一腳踢到孟遜胸口。

她是估量好了的,踹的就是他舊傷位置,本着她死他也別想好活的念頭。

卻不想孟遜自打被曲江煙於榻上情濃之際刺中胸口,這心裡就落下了毛病,便是再銷魂腦中也繃着一根弦,果然今兒就用上了,他眼見曲江煙神色一動,便留了神,她狠命一踹,他便下意識躲了躲。

可兩人肌膚相接,他又正在得趣之際,再躲也有限,這一腳到底踢了個正着。

孟遜好懸沒從榻上滾下去,這要是真被她得了手,他的名頭可就徹底丟到地底下了。

他怒從心頭起,也不顧兩人衣衫零亂,揪着曲江煙的頭髮,將她從榻上拖了起來:“你真是活膩味了是不是?”

曲江煙臉色晰白,眼中俱是駭然,卻瞪着眼睛道:“是,大不了就是一個死,可我死了,你也休想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