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後,一位坐在右手方第一個位置,慈眉善目的老者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錄像中的人叫‘蘇格蘭’,是露琪亞學院今年秋月來的新生。神網上登記的信息顯示是森林中某位獵人的後人,之前在學院內曾兜售過大量的低級元核——從這點來看,倒是和那些獵人後人的基本特徵相符,他們常年狩獵元獸,身上一般都有很多元核與材料,然後……重點來了。”
說到這,老者頓了頓,在場的人都立馬坐直了身子,洗耳恭聽。
獵人後人走出森林的雖然不多,但每年都會有那麼幾個,並不稀奇,從之前的信息來看此人也沒什麼特別之處,顯然重頭戲都在後面。
“此人術法天賦爲全元素滿親和——傳說中的‘元素之子’,精神力天賦更是達到了測試水晶的最大值,根據我們同學院方溝通後得到的資料顯示,此人在入學前從未展現過任何與陣法有關的能力或是知識,入學後在圖書館借閱了一本《陣法入門》,如果不是在扮豬吃老虎的話,那應該就是他第一次接觸陣法了,到現在剛好半年。”
聽到這,全場頓時一片譁然。
“才半年就有這水準?!”
“這也太可怕了!資料真實嗎?”
“顧老的資料,可信度難道還用質疑?”
“這強大的精神力天賦,用在陣法上確實得天獨厚,可僅僅半年還是有點……一般人也就剛好入門吧,連佈置法陣都成問題。”
“錄像中的法陣也不一定都是他佈置的吧。”
“你們可在其它地方見過這法陣?我猜這法陣不僅是他佈置的,很有可能還是他自己編寫的。”
“那也太可怕了。”
“也許是有了什麼奇遇,所以陣法上的造詣才突飛猛進?”
“陣法一途,就算有什麼奇遇幫助也不大,重要的還是自身的學習和變通能力,在場的各位應該都是十分清楚這點的。”
“肅靜!”
坐在左手方第一位,一個倒八字眉面容不怒自威的老者一聲厲喝,整個會議室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這位老者名叫羅威,是陣法師協會森林區域分部的管理人之一,主要負責協會的戰鬥人員分配以及判決執行,接觸的基本上都是與武力爭鬥有關的事情,長年累月的工作下來,自身也帶上了一絲殺伐之氣,常給人一種巨大的壓迫感。
在全場都安靜下來之後,羅威扭頭看向了之前的老者,說道:“顧老的資料應該還沒說完吧?這個法陣是怎麼回事?還有就是………這個人,是否真的觸碰了禁忌?”
羅威口中的“顧老”就是之前說話的那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全名顧兩清,在協會內主要負責人事和信息管理,爲人和藹可親,受到很多人尊敬,人們都尊稱其一聲“顧老”。
“咳!”顧兩清乾咳了兩聲,神情變得頗爲嚴肅,開口說道,“那我就繼續說下去了……我查閱了很多資料,從未看到過有哪本書上記錄了這樣一種變化如此豐富的法陣,這法陣應該就是他原創的,無論佈置手法,還是法陣的佈置思路,應該都是全新的,假以時日,說不定能自成一流,在陣法界開創一個全新的流派。”
聽到這話,在場的人都露出了激動的神色。
新流派的誕生,對陣法的發展無疑有着巨大的促進作用,若是能有幸見到這樣的一幕,那便此生無憾了。
“但是!”顧兩清話鋒一轉,繼而說道,“這人確實是觸碰了禁忌,各位通過錄像應該也看出來了,他確實是用身上的血液來佈置了法陣,這有違了始祖大人留下的規定。不過……考慮到他接觸陣法的時間太短,而且並不是我們陣法師協會的成員,所以,也有可能是還不知道這些禁忌,所以才誤觸了禁忌。”
“以上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資料了,現在大家來討論一下,對於此人我們到底是‘護’還是‘罰’吧,我個人是趨向於護罰並進的,只是這護和罰的力度還有待商議。”說完,顧兩清又補充了一句,“一個新流派的誕生是需要呵護的,若是在其誕生之初就過度打壓,很容易就夭折了,這是整個陣法界的不幸。”
“放任他的錯誤不管,纔是最大的不幸。”在顧兩清說完後,羅威立馬就發表了不同的意見,“大家都應該知道始祖大人定下這條禁忌的用意,若是有人觸碰了而不罰,那以後還會有人遵守嗎?到時候會造成怎樣的後果大家應該都是知道的,‘養血奴’甚至是‘殺人取血’這樣罪大惡極的事,肯定會層出不窮。”
聽到那兩個詞語,在場的衆人心中皆是一凝。
人類歷史上曾有過很長一段時間的黑暗時期,那段時期人類受到元獸全面壓迫,被其當成食物一般豢養,肆意玩弄,是始祖帶領全人類反抗並戰勝元獸,從而獲得了在這片大陸上生存的權力。
而很少有人知道的是,在黑暗時期結束之後,人類的內部,也有過一段“小黑暗時期”。那段時期邪修橫行,爲禍四方,各類邪修宗派也大肆殺戮,對人類造成的損害,一點也不亞於元獸。
在這些人中,就有一部分瘋狂的陣法師,做出了用人血佈陣,獻祭生魂,這樣喪盡天良的事。常常都有陣法師一出手就獻祭了一個村莊數千人,以此來佈置血陣。
始祖花費了很長的時間,才清除了人族內部的這些禍害,但也沒有將其徹底除完,剩下的人將這樣的邪惡行爲從明面上擺到了暗下,時至今日依舊在爲禍四方。但因爲始祖的行動,整個人族都站在了正義的一方,對這些行爲深惡痛絕,並大力打壓。
現在若是有人縱容了這樣的邪惡行爲,那就是在行不義之舉,是在和整個人族過不去。
這一點,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十分清楚的,所以他們都在猶豫是否要去保蘇格蘭。若是保蘇格蘭,他們就要面對來自外界甚至是陣法師協會內部的壓力。若是選擇不保,那麼他們就必須做出行動,率先出手製裁對方,這樣纔不會落人口實。
置身事外是絕對不可能的,到時候只會落得兩頭不是人。
“可這人用的畢竟是自己的血液,倒也不算太過邪惡……而且,若真如顧老所言是不知道規矩而觸碰的禁忌,那就還情有可原,不知者不罪。”
“這種行爲就該深惡痛絕,不能‘情有可原’,只要做了就必須罰,必須制止!那樣才能阻止邪惡的擴散!”
“可他也沒有用來做什麼邪惡的事吧,只是一場擂臺賽而已,也沒有傷到任何人。”
“等他傷到人了,就晚了!”
“……”
“那人畢竟是露琪亞學院的人,而且還是學生中的佼佼者,若是我們手段過於激烈,與學院交惡就不好了。”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着,當有人提到露琪亞學院之後,會議室再次陷入了沉默。
一般來說,每個區域的陣法師協會總部都會在那個區域的首都。像是沙漠沙之國的沙都、海上水之國的水都、平原富之國的富都……唯有森林區域林之國的陣法師協會,沒有座落在林都,而是座落在了清香城。
這是因爲清香城旁邊有着一所在整個人族都數一數二的頂尖學院——露琪亞學院。
露琪亞學院雖以術法爲主,但卻並不是一所單純的術法學院,裡面也在培養着各方各面的人才,醫療、鍛造、器械……自然也包括陣法。
露琪亞學院學術氣息濃郁,資料設備齊全,是一個搞研究的聖地,外界的研究人員也經常前往學院進行研究。學院之外的各大宗派勢力,也都和學院保持着密切的合作關係。
每年加入陣法師協會的陣法師中,就有很大一部分人是從露琪亞學院走出來的。即便是現在的陣法師協會中,也有一半以上的人和露琪亞學院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是啊……還得看學院方的意思行事。”
“各大勢力禁止直接干涉學院……這也是始祖大人留下的祖訓。”
“即便是罰,也得先和學院方商量。”
“該不該罰都還是一個問題吧。”
“明罰暗保如何?”
“只怕到時候會弄得裡外不是人。”
“……”
衆人再次討論了起來,但卻始終得不到一個結果。
爲了陣法界的未來,爲了呵護新流派的誕生,他們該保。但爲了人類的未來,爲了維持人類世界的穩定,應該嚴罰。半保半罰又容易同時得罪雙方,搞得裡外不是人。
商量了半天也沒有得到結果後,衆人漸漸沉默了下來,隨即不約而同地扭頭看向了坐在會議室最上方位置的一位老者。那老者背靠木椅,微眯着雙眼,一副半睡半醒的模樣,自始至終都沒說過一句話,也沒表過任何態,但在場卻沒有一人敢無視他。
他就是陣法師協會森林區域分部的最高負責人,杜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