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在城中找了一間客棧住下,蘇影回便帶了苤兒去拜訪她爹爹之前的舊友。
她們住的地方在西沿城中地勢比較高的客棧之中,從窗口望出去能看到西沿城三分之二的面貌。此時七彩的琉璃瓦盞在陽光下折射出令人眩目的光芒。煞是好看。
逍遙愉生靠在窗邊軟塌之上,看着外面那些明亮耀眼的琉璃瓦漸漸生出了睏意。西沿城四季如春,此時正在暑氣最盛的七月,可是太陽懶洋洋地撒下來照在人的身上讓人只覺得溫柔。
她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際,只覺得耳邊有嘈雜的聲音響起。一陣一陣讓人心裡厭煩。
逍遙愉生皺眉起身,揉了揉有絲絲腫脹之感的太陽穴。心中已經生了不快。她打開房門,正要喚來小二問一問是怎麼回事。擡眼看去,樓下大廳中正站了一位玉色長衫的翩翩公子。身姿挺拔修長,衣着雖簡素卻並不失華貴之氣。膚色較之一般的男子要深上一點,但是眉目清朗,五官如雕刻般分明。劍眉星目,面如冠玉。那嘴角噙着絲輕淺的笑,那肩上還吊着的綁帶,不是南宮宥是誰?
逍遙愉生看清他的同時,他也看到了她。他嘴角的笑意漸漸擴大,連眼眸也笑得彎了起來。
逍遙愉生瞪他一眼,“砰”地關上房門。
這人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她此時已經了無睡意。過了片刻房門便被叩響了。
“叩叩叩,叩叩叩,”敲門聲不停歇地傳進她的耳中。那聲音不急不緩,一聲一聲從容又毫不妥協。似乎只要她不開門,他便會一直這樣敲下去一般。
“有事嗎?”逍遙愉生拉開房門,壓下心頭怒氣,掛了笑容在面上。
南宮宥帶了一如既往的笑,說道:“故人相見怎麼姑娘也不出來打個招呼?”
“這位公子,我們可算不上是什麼故人吧。我幫你打跑那幫襲擊你的人,可就兩清了。”她笑得極剋制。
“哦?是嗎?這只是你說的吧。我可沒同意呢。”南宮宥說道。
逍遙愉生眯了眼,冷冷地看着他
南宮宥看到她的樣子,低低地笑了一聲,說道 :“真是沒想到在這裡也能遇到姑娘,看來我們還真是有緣呢。我的房間就在隔壁,姑娘若有空不如我們同遊西沿如何?”
“我沒空,你自己游去吧。”看着他這張笑得淡然的臉逍遙愉生就來氣,明明就是個無賴,還要裝出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來。她甩袖離開,把他一個人晾在原處。
“阿生。”逍遙愉生剛剛跨出門,迎面便是蘇影回回來了,她看逍遙愉生面色不佳,心中不禁生了疑惑,問道:“阿生這是要去哪裡?怎麼臉色這麼不好?”
“沒事,只是遇到一個討厭的人而已。”說着拉了蘇影回一起,“影回暫時也不要回去了,陪我去走走吧。”
蘇影回含了疑惑的眼眸向她身後望去,只見到一個玉樹般立在客棧門口笑意盈盈的男子。想來應該就是她口中那個討厭的人了。但蘇影回看他氣質不凡,倒不像是壞人,便含了極了禮數的笑容對他頷首。
逍遙愉生把她拉出來其實也不知道要去哪裡,兩人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着。
“影回的事辦得可還順利?”逍遙愉生隨意地問道。半晌沒有聽到她回答,便轉頭看她。蘇影回此時面上的笑意全無蹤影,目光中帶了一絲冷色。
逍遙愉生心下訝然,兩人相處時日雖短,但是蘇影回的性子她還是瞭解的。溫柔謙和,少有見她這樣神情的。心下已經知道了答案。
“商場中人從來都是利益爲先。以前父親就同我說過這樣的話,可我總以爲生意之外大概還是有些人情。卻不想那些人情也都是沾了錢味的。”她冷然出聲,帶着一絲被世人涼薄人心所傷的感懷。
跟在她身後的苤兒,眼圈還帶了一抺珊瑚紅色,面上一絲憤怒尷尬。想來這一趟不止不順利可能還受了些閒氣。
逍遙愉生開口安慰道:“影回也不要太過放在心上。你不是說你父親有好多朋友在這裡嗎?一人如此不代表人人都是如此的。”
蘇影回苦笑一聲,道:“窺一斑而知全豹。阿生也不必安慰我,早前我就已經料想到會有這樣的事。不過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如果我拉不下面子去求他們,想來也沒人能幫得上我。”她低低地嘆口氣。
逍遙愉生默然,除了說一些寬慰的話她真是分毫也幫不上忙。可是現在連這些寬慰的話也是蒼白無力的。
兩人心中各有心事,慢慢地在街上踱着步子。
“你這庸醫,如此草菅人命。還說這些風涼話。趕緊給人家些銀子啊。”
“就是,現在醫死了人難道連錢也不想賠上半分麼?”
前方路邊吵吵嚷嚷地圍了一堆人。
“鴻成醫館”四個大家霍然橫在衆人上方。
逍遙愉生和蘇影回對視了一眼,兩人也上前去看個究竟。
“你別在這門口哭了,害得我做不成生意,是不是損失你來賠?”那醫館門口,人羣之中,一個穿着打扮得十分豪氣的乾瘦男子正指着地上一個女子大聲怒喝道。
那女子披麻戴孝一身皓素,垂着頭嚶嚶哭泣,她身前躺了一個全身蓋着白布的人。看樣子已經不在了。
“你賠點銀子又怎麼了呢?沒告你上衙門就算你運氣好了。”人羣中你一言我一語地都在指責那個掌櫃的。那女子只是垂頭哭着,一句話也不說。
“我爲什麼要賠銀子?人生無常,該死該活都是閻王說了算的。我們又不是沒醫治她,是她自己命數盡了。還要上衙門去告我?去,現在就去。我還不怕你們呢。”那乾瘦男子指着人羣中叫罵道,他面色漲得通紅,兩步走下臺階,擡腿便去踢那跪在地上的女子,“你要跪去別處跪去。少在這裡給我招晦氣。”
那女子身體瘦小瀛弱。被他一腳踢得倒在地上,又爬起來擋在地上那具屍體上。
人羣一時更在激憤,有幾個年輕氣盛的便擼袖子要衝上前去。
那乾瘦男子怎麼可能吃虧,大喝一聲,一幫提棍拎磚的家丁便從他身後的醫館中跑了出來,圍成一個圈,把人羣都擋在圈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