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有女妖且麗,裴回湘水湄。水湄蘭杜芳,採之將寄誰。瓠犀發皓齒,雙蛾顰翠眉。臉如開蓮,素膚若凝脂。綽約多逸態,輕盈不自持。嘗矜絕代色,復恃傾城姿。原來以爲只是那些酸腐的讀書人瞎說的,見到阿生後我才知道是我見識太少了。”

逍遙愉生正倚在客棧庭院中的假山旁看池中錦鯉遊得歡快,也不知道南宮宥在她身後站了多久。

“南宮公子好閒情啊。不過愉生哪裡當得起這樣的讚美之詞,公子過譽了。”她又撒了一把魚食下去,那魚兒爭相上來搶食,那魚一叢叢撲上來,又一波波沉下去,如紅蕊開合,煞是好看。

南宮宥移步上前,在她身旁站定,笑道:“哪有過譽,這詞還不能描述阿生風彩之萬一呢。”

逍遙愉生斜了他一眼,說道:“幹嘛這樣拍我馬屁,是不是有什麼事啊?”

南宮宥哈哈一笑,道,“你這人好沒趣,我只不過是見到美人美景,有感而發而已。不用這麼戒備吧。”

“阿生,”蘇影回自外面進來,面上帶了一絲焦色。她向來是儀容端莊無方的,逍遙愉生趕緊放下手中魚食,快步迎上去,“香培出事了。”

逍遙愉生拉她坐下,蘇影回穩了穩心神,這才繼續說道,“那天我們說的話那丫頭根本沒聽進去。她真的拿着那些藥渣去衙門告鴻成醫館。結果被他們反咬一口說她是想訛錢,現在已經被下獄了。”

逍遙愉生眉頭緊緊皺在一起。一時這間她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果然不出她所料,那醫館銷燬了那些假藥。現在什麼把柄也沒有,無證無據的真是讓人頭疼。

看到逍遙愉生皺緊的眉,南宮宥說道:“這事倒也不是沒有辦法。”

愉生和蘇影回同時看向他,眼中帶了一絲期望。

“這事你們就不用管了,我來處理。”他淡定地捏了茶杯在手裡,輕輕地轉着。

“那可是一條人命啊?你真的有把握嗎?”逍遙愉生挑眉看他,他面上卻上少見的沉穩,那沉沉如水的眼眸讓逍遙愉生心中瞬間覺得安定。這種感覺很奇怪,之前一直覺得他紈絝浮誇。可是現在他臉上那如常的笑意中卻蘊了一份篤定,這種氣度似是一直縈繞在他身周,卻是第一次被逍遙愉生正視。

他從容放下茶杯,起身離開之前還不忘對她眨眨眼。看着他挺拔的背悠然的步子,逍遙愉生忍不住笑着搖了搖頭。那瞬間放鬆下來的神情大概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蘇影回卻帶了一絲瞭然的笑意看住她。

逍遙愉生擡眸便對上她那意味深長的笑意,一時有些不自在,“做什麼這樣看着我?”

蘇影回淺淺抿了一口茶水,說道:“南宮公子是一個不錯的人,風姿朗朗,氣宇不凡。和阿生的絕世容姿倒真是天造地設啊。”

逍遙愉生聽到她的話,一口茶水剛好哽在喉間,嗆得她咳嗽起來。蘇影回忙起身給她拍背,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影回在我心裡向來都是端莊有禮的,怎麼如今也說出這樣的話來笑我。”逍遙愉生嗔怪道。

蘇影回坐回她對面此時已經含了一絲鄭重,說道:“我可不是拿你開玩笑。阿生,女子這一生最好的去處便是能找到一個可以倚靠的良人。其他的都是不要緊的。我細心看來,南宮公子對你很是有情,他行事雖有紈絝之氣卻也不像是個沒擔當的人。你獨自一人在江湖上飄零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她溫柔地執起逍遙愉生的手,話語間更是懇切,“有這樣一個人能伴着你。真的是一件很好的事。”

說到兒女之事,逍遙愉生臉上便帶了一絲緋紅,慢慢地漾開。她心中出現一個模糊

的影子,那影子似近還遠。讓她心頭生出黯然。

她自蘇影回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說道:“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但是這種事還是要看緣份吧。”隨即笑開來,說道:“你老是說我,影回可有心上人了?是什麼樣的?”

蘇影回掩嘴笑道:“說你呢,又扯到我身上。我哪裡有什麼心上人。況且現在也不是我想這些的時候。”

“那影迴心中的人是什麼樣子的呢?”逍遙愉生輕聲問道。

這些閨閣中的女兒心事蘇影回是從來也沒和人說起過的,就算是在以往家中光景殷實的時候,那時候左不過是父母之言媒妁之約罷了。就算爹爹再疼愛自己,想來也不過是和家境相當的人家聯姻而已。可如今,能幫她做主的人都不在了。她心中想要嫁的良人的模樣倒漸漸清晰起來。但是如何能宣之於口呢,於是只是笑道:“哪裡知道是什麼樣子的。我只是希望,我將來嫁的人能夠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再不要像我爹爹一樣隨時都有可能做別人的案上魚肉,任人宰割。”說着,她面上神色突然黯下來,語氣中帶了一絲自傷,“不過我現在身世飄零,不過是孤女一個。以後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哪裡能夠按自己的心願而活呢。”

逍遙愉生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你可不要就此灰心啊,影迴天人之姿,又善解人意,配這世間任何的男兒都是綽綽有餘的。好人定有好報,我相信,影回終能如願。”

似是被她的話所鼓舞,蘇影回眸中陰霾也淡了幾分。兩人坐着說一些閨閣私房話,只覺得感情又親密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