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5

漫長的車程還好沒有再出什麼狀況。到了植物園這站,我從後門終於擠出了車廂,回身站在路邊等蘇怡雪和季菲菲下車。沒想到還沒有等到她們,先看到那名曾經和我有過親密“擁抱”的帥哥走下了公車,朝我笑了一下,纔不緊不慢地向植物園走去。

不會這麼巧吧?他也去植物園?一個看穿着不像是學生的大好男青年在工作日獨自來逛植物園?還不等我探究一番,肩膀就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

“你在看什麼呢?”季菲菲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沒什麼。大爺我看到了養眼的帥哥一枚。”我挽住她的手臂,“豪邁”地說道。一旁的蘇怡雪馬上兜頭潑了我一盆冷水:“天下的帥哥這麼多,你看得完嗎?我可沒你這麼無聊。”

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所謂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不愛看帥哥的女人就是蕾絲邊。莫非你是……”

不等我說完,蘇怡雪馬上打斷了我:“你纔是蕾絲邊呢。你看你挎菲菲的那個姿勢,顯然是把自己當成男人了。”

一陣嬉笑之後,我們一行三人來到了植物園門口。到了門口才知道,儘管平時的植物園是免費向大衆開放的,但櫻花展期間成人票價十五,學生半價。邊買票,我邊咋舌道:“這年頭物價飛漲就不說了,怎麼想看個景都要買票?這還讓不讓我這窮學生活了?”

“窮?別人不知道,你以爲我們不知道?你打零工可比我們有錢多了,還在這裡裝窮。”蘇怡雪擡槓道。

“就是,你把門票錢都幫我們付了,還叫窮,再叫窮我們就把錢還給你。”季菲菲一把搶過來我買好的門票,領着我們進入了園子。

“好好好,你們說什麼是什麼,我錯了還不行嗎?”我擺了擺手,假裝告饒道。

“嘴上說錯可不行,必須拿出實際行動來。”蘇怡雪‘哼’了一聲,裝作兇狠地模樣,瞪着我說道。

“是啊,是啊。必須讓姐姐們請你吃中午飯才行。”季菲菲附和道。

我伸手摸摸癟下去的肚子,笑着說道:“你們不說請客也就算了。你們這麼一說,方纔擠了半天公車,我現在確實有點餓了。”

“瞧你那點出息!”蘇怡雪再也忍不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拉住我的手晃了晃,“你再堅持一下,前邊亭子那裡有賣烤腸的,你先墊墊肚子。逛完植物園,姐姐們請你去植物園對面的春餅店吃春餅去。”

“那我們快點吧,我口水都下來了。”我做出使勁吞口水的模樣,引得她們兩個人又笑了起來。

笑着笑着,季菲菲忽然收斂了笑容,認真對我說道:“曉蕾,你看現在這樣多好。你還是笑起來好看。”

我停下腳步,低下頭去。說是不再去想,之前的那些執念,怎麼會那麼容易就不想了呢?再擡起頭已經換上了一張笑臉:“嗨,你們說好看,那我以後就多笑笑就是了,這有什麼的。”

“就是。日子還不是照樣要過?還不如每天都開開心心地呢。”季菲菲附和道。

“你不用說她。我看道理她比誰都懂。就是一時擰巴了,沒想開。”蘇怡雪挽住我的另一隻胳膊,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了,“走,我們去看花去。”

旁人都是春季來賞花,紅的海棠,白的梨花,黃的迎春,粉的桃花,一簇簇地綻放着春光。本來我還覺得仲夏之際來賞花,就是圖個樂呵,誰知道入目處,竟也有這等的好景緻。一叢叢地木槿,有妖嬈的粉紅,也有純淨的素潔,在星星點點的黃蕊和蔥蔥郁郁的綠葉的映襯下,顫巍巍地舒展着嬌嫩的身姿邀人觀賞。順着路徑一直向前走,是兩排開得正盛的合歡,雲蒸霞蔚一般夾着鋪滿稀稀簌簌落花的路徑鋪展開來,遙遙望去遮天蔽日,如潮水一般暈染地滿目都是參差的花影。姿態纖細,偏偏又美得讓人驚豔不已,恍若夢中。

“站在這裡都不覺得熱了呢。”季菲菲嘻嘻笑着,一指這片合歡樹,說道,“這樣美,也不枉費我們特意跑來一趟賞花了呢。”

“你們照相嗎?別辜負這樣的好韶光。”我問她和蘇怡雪,“我幫你們拍照。”

“你拍嗎?我幫你拍?”季菲菲問我。

“我不拍。你們拍吧。我怕我一拍就影響了整體景象的畫面美感。”我自嘲道。

“那我和菲菲兩個互相拍拍就好了。”蘇怡雪點點頭,也不勉強我。

“那我上前面等你們。”我有些好奇穿過合歡花海會有怎樣的美景在等着我,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

徵得她們的同意之後,我向前走去。

走出合歡花的包圍,路徑在這裡分開了兩條岔路,我向左邊的路徑眺望了一下,是偌大的荷花池,有水榭涼亭供遊客休憩。再看向右邊的路徑,漫不經心地一瞥,不由得涌上一股酸澀的感覺。我鬼使神差地向右邊走去,停在其中一棵樹下,迎着撲面襲來的花氣,仰面去看一串疊過一串壓彎了枝頭的米黃花絮,喃喃自語:“這是……這是……”

“這是槐花。你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一個聲音在身後突兀地出現。

我愣在了那裡,右手撫上胸口,慢慢地轉過身去,看見一個揹着刺目陽光的頎長身軀站在不遠處,看不清面容。恍惚間,時間流轉,我好像又看見那人立在擁有別樣風情的槐花下,氤氳着香甜的花氣,用一雙深黑眸色的眼看向我,一望就將那神態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腦海裡。

他說:“記得聯繫我。”

……

我木然地看着那個身影,眼睛被直射來的陽光晃痛了眼,酸澀地難受:“槐花……不是已經落盡了嗎?”

“那是刺槐,白色的。現在這個時節開的是國槐。都是槐花,此槐卻不是彼槐。”邊說,那個人又向前走了幾步。

是啊,此槐卻不是彼槐……

離得近了,我纔看清眼前的人,是在公車上無意間撞到的那名男子。

“原來是你。”話語中說不出的失望,說不出的黯然神傷。

“不然呢?”男子說完這句話,細細地打量了一下我,可能覺得尷尬,接着說道:“這裡的景色不錯。我去前面轉轉,你在這裡慢慢賞。”說完,便轉身走開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走遠,撫着胸口的那隻右手久久沒有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