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側早已經沒有蕭凌,他睡過的地方微涼,這一切好似一場夢,如果不是這熟悉的環境,衣掛上掛着他昨天穿的那套西裝,我都不相信蕭凌真的回來,指尖淌過被單,心頭卻情緒萬千。
正在失神間,允兒軟糯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隨着聲音,軟乎乎的身子已經爬上了牀,撲進我的懷裡。
“媽媽,太陽曬屁股嘍,起來陪允兒玩嘛。”
被允兒這麼一說我倒有些不好意思。祥嫂跟在允兒後面追過來,我朝她笑了笑:“祥嫂,你先去忙吧,允兒就在我這裡好了。”
祥嫂笑說:“早餐還備着,好了就下來吃一點。”
“好的。”這時都已經十點了,他們早就吃了,這段時間神經緊繃着,這下我擔心的兩個人都回來了,一切都放鬆了,加上昨晚蕭凌折騰到半夜,也就起不來了,早上蕭凌也沒叫醒我。
“允兒先在這裡玩一會兒,媽媽去洗漱好不好?”我揉了揉允兒的頭髮,這小子大半月不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發現還長高了一點。
從寧昊然給的視頻中,我知道允兒吃食方面很好,沒有一點虧待。
允兒重重地點頭,露出潔白的小牙齊:“好。”
“允兒真乖。”在允兒的臉上親了一口,我掀開被子下牀洗漱,換了衣服我牽着允兒往樓下走,剛到樓梯口,對面的書房門突然打開,蕭老爺子臉色不是很好的杵着柺杖從裡面出來,蕭凌出事的這段時間,蕭老爺子也擔心壞了,彷彿一下子又老了不少,以前看着精氣神十足,現在面上又添了滄桑。
我牽着允兒站着沒動,蕭老爺子也看見了我們,不,準確的說是看見了允兒,因爲蕭老爺子壓根就沒正眼瞧過我,他的目光落在允兒身上,情緒似乎一下子就激動了,他杵着柺杖,蹬蹬的朝我們這邊走過來,激動的有點不知所措的樣子,站在離我們兩步遠外,臉上笑着,嘴裡一個勁兒的說:“好,真好……”
我知道蕭老爺子想抱重孫子,之前他不相信允兒是蕭凌的種,估計這會兒信了,我看了眼從書房門口朝這邊走過來的蕭凌,我有點好奇他們剛纔說了什麼,蕭老爺子聽說蕭凌出來了,大清早的就趕了過來,但剛纔他出來時臉色不好,應該不是什麼好事。
蕭老爺子激動的白鬍子都在顫抖,允兒茫然地看了我一眼,朝蕭老爺子奶聲奶氣地說:“老爺爺,你的鬍子真好看。”
允兒的話讓蕭老爺子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蕭老爺子緩緩地蹲下身,一臉慈祥地哄着:“允兒,叫太爺爺。”
允兒胖乎乎地小手抓了抓耳朵,那模樣好像特爲難的樣子,黑葡萄的眼珠子盯着我軲轆直轉,我這時也不好說什麼,這本來就該叫的,可蕭老爺子似乎對我這個孩子的母親一點不喜歡,看來這是隻要孩子不要孃的節奏。
正在爲難時,蕭凌雙手插兜的走了上來:“爺爺,你這認重孫子也未免太簡單了,不準備點見面禮,那顯得我兒子多掉價。”
蕭凌這話讓我忍俊不禁,蕭老爺子卻氣的吹鬍子瞪眼,直跺着柺杖:“你這也白撿一兒子,怎麼沒見你準備準備。”
第一次見蕭老爺子與蕭凌相對時。一個威嚴,一個冷傲,這爺孫倆何曾像剛纔那樣玩笑?
蕭凌朝我痞氣一笑,意味深長地說:“誰說我白撿的,這可是我耕耘了一晚上的結果。”
蕭凌的話讓我的臉唰的一下子紅到了耳根,蕭老爺子也被蕭凌這流氓的話給愣了一會兒,之後丟下一句讓蕭凌好生考慮的話就走了。
我不知道蕭老爺子讓蕭凌考慮什麼。但我想一定很嚴重,可我剛張了嘴想問,蕭凌就給我轉移了話題,他過來伸手輕輕地摸了摸我的臉,語氣格外溫柔,說的話卻很曖昧流氓:“看來是昨晚做的不夠多,這麼早就起來了。”
臉頰微微發燙,我橫了蕭凌一眼,允兒懵懂的擡頭望着蕭凌說:“叔叔,太陽都曬屁股了。”
言下之意這已經不早了,蕭凌被自家兒子拆臺,臉瞬間沉了沉,一巴掌輕輕地扣在允兒的後腦勺,咆哮道:“什麼叔叔。我是你老子。”
允兒根本不懂什麼是老子,也不怕蕭凌,只是委屈的撇了撇嘴,那黑葡萄的眼珠子看着我,委屈的不行,卻也在向我告狀,這小子聰明。知道誰纔是主權人啊,委屈的表情裝的真像。
配合兒子,我瞪了蕭凌一眼,失笑道:“想認兒子,先將見面禮拿來。”
我將蕭凌給蕭老爺子的話又搬了過來,蕭凌的臉精彩紛呈,允兒得意地吐了吐舌頭。蕭凌的臉就更黑了,看着蕭凌的樣子,我的心裡暖暖地,這樣輕鬆的氛圍,讓我的每一個細胞都覺得格外輕鬆愉悅,但我沒理他,抱着允兒下樓。這也算是報了他剛纔口無遮攔的仇吧。
蕭凌雙手撐着闌干,居高臨下的看着我朝飯廳走去,冷哼一聲:“真是記仇的女人。”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輕笑道:“俗話說,爲女人與小人難養也,記仇是女人的權利。”
蕭凌的嘴角揚起一抹弧度,我粲然一笑抱着允兒進了飯廳。
我知道我們能有這樣輕鬆的時間應該不多。蕭凌似乎要忙起來了,他不是服輸的人,平靜只是表面。
我相信蕭凌能解決,能面對,可我想站在他身邊,與他一起面對,很多事他不說,我心裡也能猜到一些。
不過我最失算的事還是允兒,允兒雖然不太明白怎麼回事,可他也知道蕭凌是他的爸爸,我以爲這小子能矜持一點,給我賺點面子,不能這麼輕易就叫了爸爸,不然怎麼對得起我辛辛苦苦生他一場。哪知這小子,還沒一天,轉頭就被蕭凌忽悠了,改口就叫了爸爸,那一聲爸爸叫的我心裡都酸,當初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勁才讓他改口,輪到蕭凌了。這倒好,蕭凌就答應了帶他出去一次,就這麼改口了,我不知道蕭凌帶允兒去了哪裡,父子倆下午換上親子裝就去了,有點神神秘秘的,還沒讓我去。我的心裡就更酸了。
待在家裡,我原本想給黎若打一個電話,讓她安心,可電話打了半天沒人接,我這心裡就有些不安了,按理說寧家婚禮的事已經上了電視,黎若能看見,以她的脾氣,昨晚就該打過來,可她沒有,我昨晚也被蕭凌給繞了,也忘了這茬。
寧昊然準備的盛世婚禮,最後卻以那樣可笑的結局收場,寧家這次估計將臉都丟盡了。
電話始終沒人接,心裡咯噔了一下,我正準備去陸家,寧世德卻上門了。
經過昨天的事,再見到寧世德我反而有些不知該說什麼,但我知道他今天來是爲何。
秦微瀾給我們泡了一壺茶過來,寧世德坐在我對面,他似乎有千言萬語,卻一直蠕動着嘴角半天說不出一個字,雖然昨天知道他可能是我父親,但我不能接受,小時候我曾想過自己的父親是什麼樣子,因爲那時候過的苦,想讓父親回來幫幫母親,這樣的期盼,填滿了我童時記憶,後來我有能力幫母親做家務了,也就不再盼了,漸漸地,我和母親相依爲命,也沒父親的概念,畢竟缺失了二十多年。對於那份感覺,也淡了。
我曾想過自己的父親會是了不起的人物,也或許是普通的人,對於父親的記憶,我只能靠幻想,因爲母親對於父親,連隻字片語都沒有,後來自己做了母親,我才明白,母親不提,那是因爲那段回憶太難堪,那是她的傷疤,我做不到癒合母親的傷口,但也不能傷口撒鹽。
從寧夫人那句話中。我知道母親的身份不光明,跟我一樣,是一名小三,但我不接受,我的母親不是那樣的人,我懂這身份的悲哀。
我想知道母親的過去,卻又怕知道,加上心裡還擔心着黎若,我先開了口:“寧叔,如果你沒話說,那改天你想好了再談。”
“小夏,我……”寧世德情緒忽然有些激動,身子微微顫巍,最後終於問出一句話:“你媽媽她是怎麼死的?”
怎麼死的?
母親臨終時的情景浮現在腦海。心裡忽然難受的緊,冷笑道:“累死的,活生生累死的。”
話落,寧世德整個人差點癱軟,臉色驟變,眼角微微溼潤,聲音顫抖:“小夏,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媽媽。”
“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是我母親。”我淡淡地說:“我不知道你跟我母親有什麼糾葛,我只知道,這些年來,母親過的苦,那些苦不是一句對不起就可以償還的。”
寧世德身子猛然一顫。語氣裡滿是悵然與愧疚:“小夏,我是你父親,當年秀珍懷孕五個月,突然就消失了,我到處找都沒有找到她,這二十多年來,我一直在找,可我沒想到,秀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