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家盈哭着離去,廖競如站立在原地,慢慢轉頭,看向不遠處低頭捂着胸口喘息的陸景南。
她踮起腳尖,一步一步,極其緩慢的走過去,定定的站在景南輪椅後方,木然的看着他艱難的掙扎。
他似乎很難受,一隻手緊緊捂住自己的胸口,一隻手死死抓住輪椅的扶手,因爲喘息的劇烈,整個身體都是不停抽搐的。就是傻瓜也能看得出來,他有可能是犯了心臟病,也有可能是腦中風什麼的,總之隨時會有危險。
廖競如向前邁了一步,張了張嘴,想要開口喚他,可是剛剛啓脣,她恍惚的眼底忽然有光芒一閃,一些刻畫着往事的片段,膠片一樣飛速在眼前翻轉。
“我答應你,保護好你母親,給她富足的生活,護她周全,陪她終老,讓她後半生衣食無憂安逸奢華,還有.......我負擔你們所有的經濟支出,包括你們倆想要照顧和保護的人的所有醫療支出,比如你的外公......我送你出國,追尋你的舞蹈夢想,在美利堅的土地上,你會看到更精彩的藝術世界,的才能能夠得到最大程度的展示和提升。更重要的是,在那塊土地上,沒有人認識你,你可以當作你有了新生,所有的骯髒與不堪,你都可以當作從未發生,你是一個新的廖競如,一個未來的舞蹈女皇!可是你如果非要留在國內,你知道是什麼結果嗎?即使他沒有偏見,但周圍的人,會怎麼看你?你會聽到什麼樣的議論,你母親要承受什麼樣的壓力,你想過嗎?雖然那不是你的錯,可兩種不同的觀念,哪一個更適合你,你自己心裡應該有數。菀菀,我只這麼叫你一次......你知道的,你的乳名犯了陸家的忌諱。我不逼你,你自己考慮,考慮好了,給我一個答覆,我不着急。”
門被甩上了,穿着白色舞衣的她,慢慢滑倒在地上,像失去了力量的天鵝,無法反抗與掙扎。
廖競如的眼眶不知不覺就紅了,淚水在眼底堆積,漸漸凝聚成洶涌的潮水,無法控制的,就落了下來。
一次失約,改變一生,不如說是認識一個人,改變了她的一生。可是,如果不是你如此強硬的將我推出陸家的大門,我又怎麼會有這樣的人生?也許.......那時的我,該留下的,留下,也未必就一定是如你所說的結果,因爲他,不是那樣狹隘的人!可是,今天說什麼都晚了......過去的,再也回不來了,就如同時光一去不復返,我最美的年華最深愛的人,都回不來了........
陸景南,我好恨你啊........
廖競如慢慢擡頭,視線掃過四周的每一個角落,清楚的確定,天台沒有監控,至少在她和他所處的範圍內,沒有!
景南還在喘息,身體不停前傾,她隱隱約約聽到他喉間發出微弱的呼救聲:“救命......姚毅......救.......”
廖競如回頭,沒有人,大概姚毅是被他趕走的,但是他要求他何時回來,她不知道。
廖競如一動不動的站立着,眼睜睜的看着痛苦的無法忍受不停掙扎的景南,撲通一聲,從輪椅上跌落下來,摔倒在地上。
他臉色蒼白,額頭冒汗,掙扎了幾下,就漸漸不動了,似乎是昏迷了過去。
廖競如還靜靜的站立着。她的眼神,漸漸由糾結變成了平靜,又漸漸浮起了淡淡的微笑。
陸景南,如果你走了,我就再也沒有大的阻礙了,從來從來,我只怕你一個人........
姚毅在走廊盡頭的休息室裡踱來踱去,不停的看着腕間的表。
老爺子說,十分鐘後才允許他上去,他不敢違抗他的命令,只能焦躁不安的等待。時間真是過得慢極了,每一秒都像是過往的一小時,讓他煎熬的心神不寧。
現在已經八分鐘了,估計那個麻煩的凌家盈是不會這麼快放過跟老爺子鬧一場的機會的,所以,她肯定不會走,說不定即使到了老爺子許諾的十分鐘,她也是會繼續鬧騰下去,那個時候,他可不管了,一定要把她趕走,還老爺子一個清淨。
姚毅咬咬牙,轉身出了休息室,往走廊盡頭的樓梯走去,那是通往天台的唯一出路。
走到樓梯前的時候,還有一分鐘,他加快腳步,往樓梯上奔去,爲了提醒可能還在進行對話的一對冤家,他還沒上樓便高聲提醒:“老爺子,十分鐘到了,我上去接您吧?”
廖競如笑意深深,蹲下身,輕輕拍了拍景南的手,輕聲喚:“伯父?”
沒有迴應,她繼續笑,笑着笑着,眼淚就落了下來。不是爲他,是爲自己悲苦的命運,爲她這些年受的委屈。陸景南,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
“老爺子,十分鐘到了,我上去接您吧?”
熟悉的聲音忽然高聲響起,廖競如驀然一驚,雙眸瞪大,再看一眼正昏迷在地上的陸景南,她愈發驚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腳步聲越來越快,廖競如面如死灰,驀然,她像是驚醒了一般,擡頭高聲呼喚:“伯父......伯父.......您怎麼了?伯父您怎麼了啊?您快醒醒.......快醒醒啊......來人,救命啊.......快來人啊.......”
就要到達天台的姚毅,驀然震驚,心裡“咯噔”一聲,迅速加快腳步,飛奔上天台,在看到昏迷的景南時,高聲痛呼:“老爺子.........”
回答他的,不再是景南往日含着笑聲的呵斥:“你小子,怎麼纔來?老子等你多久了?快過來,一大堆事兒呢.......”
“姚助理,你快來!快點啊.......姚助理,快打電話,我沒有帶手機,快啊.......求你快點.......”
姚毅來不及多想,迅速撥打了急救電話,然後打給了景南的私護,又將電話扔給廖競如,讓她快點打給淮生,自己俯身彎腰,展開急救。
淮生正在招呼客人,是楊鋒將電話交給了他。
“喂,姚助理.......嗯,我在樓下宴會廳......什麼?在哪兒?不.......”淮生瞬間瞪大了眸子,眼底涌起淚光,瘋了一般推開衆人,穿越人潮,往樓梯狂奔。
楊鋒及幾個要好的朋友見狀,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確定是出了大事,忙放下酒杯,跟着跑了過去。
天台上,廖競如痛哭不止,姚毅臉色蒼白,滿頭大汗,正在爲昏迷的景南實施急救。他是一邊哭泣,一邊急救的。
“爸爸.......”淮生撕心裂肺的痛呼,跌跌撞撞的奔過去,想要抱起昏迷的父親,卻被身後的朋友死死拉住了。
姚毅哭着看了他一眼,緊緊咬着脣,繼續努力爲景南施救。有人再次撥打了急救電話,得到的急救車已經出發的答覆。
“爸爸.......”淮生顧不得這是婚宴,顧不得他還是一身喜慶的禮服,撲通一聲跪倒在景南身邊,埋頭在他身邊,痛哭失聲。
他想抱住他,最快的送去醫院,可是他也知道,此時的景南,是不能隨便亂動的,如果亂動,可能反而會害了他。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稍微懂得一點急救知識的姚毅不停的爲景南按壓胸口,展開人工呼吸。
背後傳來大家的提醒聲:“老爺子的私人護士來了!”
私護匆匆跑上來,接棒姚毅,緊急施救,幾分鐘後,救護車呼嘯而來,紛亂的腳步聲中,景南又一次被送進了醫院的急救室。
“千萬不要告訴葉晚.......最起碼,不要讓她知道爸爸他.......很嚴重........告訴她,只是小毛病而已......是太高興,太激動才.......”坐在救護車裡,淮生哽咽着打電話囑咐雲崢。
雲崢含着眼淚,重重點頭:“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幫你安排好這邊,馬上就趕過去........”
“怎麼回事啊?”佳慧跟過來,低聲詢問:“我們剛剛都聽到救護車的聲音了,有人說是.......陸老爺子忽然昏迷,是真的嗎?”
雲崢點點頭,抓住她的肩膀,低聲囑咐:“剛纔淮生的幾個朋友囑咐了一圈,大家心裡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是有一個人,千萬不能告訴........”
“晚晚?”佳慧迅速接過話去,不等雲崢開口,又沉聲應了:“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了!你放心,我會守着晚晚的,我不會讓她去接觸這些消息來源的。等到老爺子脫離了危險,我們再告訴她,不過......我擔心瞞不了多久,畢竟,這是他們的結婚喜宴啊!”
“你悄悄告訴葉阿姨,讓葉阿姨和你一起守着葉晚。這些天本就事情多,葉晚一直很勞累,又有過見紅的經歷,如果......老爺子有個好歹,她一定受不了這個打擊,孩子.......如果孩子出了事,老爺子就是醒過來,也會受不了的!”
“我知道了,你快些去吧!”佳慧抽泣着,拼命把他往外推:“去守着老爺子,有消息趕快通知我們。”
雲崢點點頭,匆匆離去。與此同時,淮生要好的朋友們齊心協力,將聽到消息的賓客安撫好,讓婚宴依然順利進行下去。
“跟你有關係嗎?你怎麼會出現在那裡?”徐偉貞將女兒拉到角落裡,低聲追問。
“沒有!跟我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是凌家盈!”廖競如冷笑:“如果老爺子有個好歹,凌家盈就等死吧!”
“是她?”徐偉貞震驚,旋即又問:“那你怎麼出現在那裡?”
“我是被爭吵聲吸引過去的,如果不是我呼救,說不定他現在已經.......”廖競如眸光流轉,旋即一臉哀傷:“希望他能順利挺過這一關,我們爲他祈禱吧!”
“不是你就好,我一聽說你在現場,就嚇的不行。”
“放心吧!媽,沒我什麼事。哎,對了,葉晚知道這件事嗎?”廖競如忽然追問。
“不知道吧?我看景南被接走後,她的房間外就多了兩個人守着,除了她身邊的幾個人,誰也不許進去呢!”
廖競如垂眸,片刻,忽然問:“那賀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