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崢伸手握住他的肩頭,輕聲安慰:“你別擔心,我馬上讓人追上她的車,賀菲的開車技術不會怎麼樣的,我們一定能夠追上她,即使追不上......我們......我讓人在醫院幾個門口都攔着.......”
淮生的眼眶很疼,因爲從昨天到今天,他總是不能控制的落淚;他的嗓子更疼,因爲別說是吃飯了,就是一口水,他都喝不下。假如能換父親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醒來,就是讓他永遠不吃飯、拿他自己的命去換,他都沒有意見。可是......生命不是物品,無論你有多愛那個人,都不可能拿任何東西去交換,你唯一能做的、該做的,就是趁着你還有機會,好好去珍惜好好去愛........但,太多太多的人,總是到失去,才明白這個道理。
“別攔........”久未開口的淮生,一張嘴,便扯痛了雲崢的心。
他的嗓音,嘶啞到了極點,如果不是彼此太瞭解太默契,他都難以聽清他說了什麼。
“爲什麼?你不是說.......她有過見紅的情況發生,醫生說她不能受刺激嗎?如果她看到老爺子還躺在重症監護室昏迷不醒.......她.......她一個女人,肯定受不了的......佳慧跟老爺子沒那麼深的感情,都差點哭暈過去,她一個孕婦來了.......淮生,要爲孩子着想.......萬一她和孩子有個好歹,老爺子就是醒過來,也受不了.......”
雲崢哽咽的幾乎說不下去了,更緊的握住了淮生的肩頭。
淮生呆呆的看着地面,沉默了很久,輕輕拍拍他的手:“我是很擔心,我也愛這個孩子,可我最擔心的,不是孩子,孩子能來到我們身邊,是緣分;假如他真的沒有機會見到我們......是我們上一世積攢的緣分還不夠......我們對不起他,但是......對我來說,爸爸和晚晚最重要!爸爸對晚晚視如親生,晚晚也孝敬爸爸,假如爸爸真的出了事,晚晚......晚晚是兒媳,儘管我不想她跟着難受,可是她那麼聰明,我瞞不了多久的......讓她來吧!假如爸爸真的走了,走之前晚晚沒能陪在他的身邊,晚晚和爸爸,都會有遺憾的......我不能讓他們都留下這樣的遺憾.......”
“淮生.......”雲崢拍了拍他的肩頭,悄悄轉身,擦去自己溢出的眼淚,輕聲迴應:“我去門口接應她,我們都要相信,她足夠勇敢和堅強!”
雲崢匆匆離去,淮生緩緩伸出雙手,緊緊捂住了自己的臉,男兒淚,再一次順着指縫流下........
賀菲開車去了醫院的停車場,葉晚等不及,先下了車,匆匆趕往賀菲給的房間。
看到已經在大廳等候的雲崢的第一眼,葉晚忍了一路的眼淚,終究簌簌而落。雲崢一個字沒說出口,就被她緊緊抓住了手臂,哽咽着苦苦追問:“雲崢,爸爸呢?淮生呢?”
“淮生很好.......他沒事.......老爺子.......”雲崢哽咽的說不下去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又努力控制着,不敢讓它墜落。
“爸爸.......爸爸到底怎麼樣了?”葉晚的腿開始發軟,心慌亂到了極點,彷彿自己隨時都能倒下去。
“他還在......重症監護室.......”雲崢的眼淚,終究沒忍住,聲音也亂了。
一路的擔心終於得到了驗證,葉晚眼前一黑,身子便往下軟倒,雲崢驚呼一聲,一把扶住了她,將她慢慢放在身後的椅子上。
“葉晚......葉晚.......”雲崢嚇壞了,他的高聲呼喚引來了圍觀。紛亂的腳步聲中,有醫生護士匆匆跑來過來,看瞳孔的、掐人中的.......各種簡單的急救措施還未完全實施,葉晚便慢慢睜開了雙眼,未言語,淚先流。
葉晚拒絕了醫生護士要求她暫留觀察的囑咐,雲崢謝了大家,扶着葉晚往電梯走去。因爲顧忌葉晚的身體,他們走的很慢,葉晚其實很想大步跑上樓,親眼看一看公公,抱一抱悲傷的淮生,可是,受到刺激的她,一步也走不動,只能由雲崢艱難的攙扶着,向前挪動。
生老病死於年輕的她而言,彷彿曾經很遙遠,可是忽然有一天,還是你本應最快樂最幸福的一天,一個活生生的、你尊敬熱愛的生命,忽然要從你的世界消失,這種恍若隔世、夢一般虛幻的改變,明明是現實,你卻始終無法承受不願接受。
“爸爸會好的吧?一定會好的.......”一路走,她一路哭泣,一路祈求。
“會好的,一定會好的.......”雲崢不敢擡頭,一擡頭會讓別人看到自己一個男人,居然一臉都是淚。
“我要陪着淮生......我是陸家的人,爲什麼不讓我來?爲什麼要瞞着我?爲什麼不讓我陪着爸爸陪着淮生呢?”葉晚的眼淚和哭訴,怎麼都止不住。
“擔心你和孩子承受不住.......”
葉晚淚眼朦朧的看了雲崢一眼,沒有吭聲,她要留着虛弱的體力,去對那個人說!
淮生還在落淚,肩膀一沉,是又被人握住了。
淮生沒有動,也沒有擡頭,依然保持着那樣的姿勢,他不是不該動,不是不想動,是實在沒有了力氣。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溫度,緩緩在身邊靠近。
葉晚伸出手臂,緊緊抱住淮生的頭,將他淚溼的臉,擁在自己腰間。淮生伸開手臂,環抱住她,將頭埋在她的腰腹,忽然之間,哽咽出聲,不停抽噎。
葉晚一句話都沒有說,來之前的千言萬語無數責罵,全都化作了陪他一起流下的眼淚。
雲崢以爲葉晚會埋怨淮生不告訴自己,甚至就在電梯裡,她還在念叨,可是真見到了自己的男人,她一個字的埋怨一個不滿的眼神都沒有。這一刻,趙雲錚覺得,再堅強的男人也有脆弱的時候,而那個時候,最愛你的女人,就是你的靠山。她即使不能給你有用的辦法,但她卻會用自己的愛,給你溫暖和力量,給你一個不用忌憚,盡情流淚盡情悲傷盡情發泄的出口。
夫妻倆,一個站着,一個坐着,彼此擁抱,彼此支撐,彼此依賴。這一刻,他們都很悲傷,但是,因爲心底有愛,所以,他們不會絕望!
趙雲錚看着那一雙緊緊依偎的身影,忽然無聲的笑了,笑着笑着,便淚如雨下。
夫妻本是同林鳥,可難關來的時候,不是所有的人,都會各自紛飛,他們會抱成團,用自己的力量溫暖對方,一起飛過高山大海飆風巨浪.......有一個人在你最痛苦的時候,還陪在你身邊,這就是幸福......最簡單,但最深刻.......
雲崢緩緩轉身,向走廊盡頭走去,剛擦去臉頰上的淚,卻驀然頓在原地。
何佳慧拎着一堆食品袋和兩個飯盒,呆呆的站立在電梯出口,定定的望着遠處依偎在一起的淮生與葉晚。在雲崢看過來的時候,她的視線纔跟着慢慢轉過來,大顆的眼淚,在那一刻,簌簌落下,浸溼了衣襟。
雲崢沒有動,何佳慧也沒有動,兩個人就那麼靜靜的對立着,也對視着。
還是何佳慧先躲避開視線,將自己雙手的東西都轉到一個手中,邁開腳步,低下頭,往遠處的淮生和葉晚走去。
雲崢的心,瞬間墜落深淵。
這樣的葉晚和淮生,永遠是他渴盼,又無法達到的感情高度,因爲何佳慧,從來不會給他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