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震驚心痛反覆交織,讓人近乎崩潰,可在徐偉貞倒下的那一刻,淮生還是一把接住了她。
葉晚呆呆的看着痛哭流涕的廖競如,許久許久都沒有說出一句話。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是嘆命運的捉弄,還是嘆因果終有來回?
當年,因淮生對廖競如朦朧的情愫,他們才相約;因淮生的失約,導致廖競如遇險,人生被改變;而景南對兒子的保護,讓廖競如得到了良好的生活環境,卻被他剝奪了愛的權力,失去了和戀人在一起的機會,甚至,失去了與親人團聚的機會,從而讓她的心理問題進一步加重;而廖競如五分鐘的沉默,又將景南欠她的,加倍還了回來,讓他的人生,從此陷入靜默。這一切,到底是誰欠了誰,誰負了誰,誰誤了誰,誰害了誰?怎能說得清?
淮生將徐偉貞扶到外面的沙發上躺下,繞過廖競如,坐在牀的另一側,沉默的凝望着襁褓中的兒子,不願意再看廖競如一眼。
是,父親曾經的強勢,讓廖競如失去了親情,還被迫遠離故土,一個人漂泊在異國他鄉。可是,如果不是父親,她和她的母親可能不是被債主逼的走投無路,就是窮困窘迫流浪他鄉,她的日子,就一定比父親安排的路過的好嗎?一定不是!
淮生心疼,心疼父親曾經的隱忍,一個人默默扛下所有的艱難,還被兒子誤解着,被其他人恨着,到最後,連本就不多的最後一點健康,也毀了........
在此之前,陸淮生對廖競如還有一些感情,雖然已經不是愛情,但至少有親情存在,因爲那些曾經共同擁有過的青春記憶,這份親情多少還是有一點點其他的意味,但現在,他對她,徹底失望了,也徹底放下了。甚至,他都不想再多看她一眼,她的哭泣再久再痛,也無法讓他生出一點點憐惜了。甚至,聽到她的哭聲,他還覺得厭煩,相當的厭煩。
葉晚呆了半晌,輕輕嘆了口氣,低聲囑咐:“淮生,你先把小如扶起來再說吧?”
淮生背對着她們,沒有動。葉晚又說了一遍,淮生還是沒有動。葉晚嘆息一聲,掀開被子就要自己下牀,淮生心底一疼,忙伸手按住了她,又將她的被子掖好,陰沉着臉,去拉了廖競如一把。
廖競如哭着搖頭,不肯起來,她想要聽到淮生和葉晚開口說原諒,可是沒有人說,她有什麼臉起身?
“你哭到天明也沒有關係,可你到走廊去哭啊,在這裡會嚇到我兒子的!”
淮生話音剛落,牀上的小人兒真的動了動,哇,張嘴哭了起來。
淮生和葉晚對視一眼,雙雙抽了眼角。兒子,你到底是來配合你爹的?還是來幫你姑姑的?
小傢伙一哭,比任何勸說都有用,廖競如的哭聲,戛然而止。只是因爲情緒太激動,還不停的抽噎着,但她緊緊捂着嘴,不敢再發出聲音來。
“把孩子抱過來,可能尿了!”葉晚囑咐了一聲,淮生趕緊伸手去抱,葉晚急了:“哎哎,放下放下........你幹什麼呢?你那是抱孩子,還是抱小狗?”
淮生趕緊換了一個抱姿,葉晚又懊惱的罵:“陸淮生!那是你兒子,你當是拎菜呢?”
淮生被好一通訓,嚇得手這樣放也不是那樣放也不是,動都不敢動了。廖競如騰的站了起來,飛快的跑過去,抹了一把眼淚,輕聲說:“我來.......”
淮生冷着臉,沒讓開,葉晚沒好氣的瞪了一夜:“你先滾開一會兒,讓小如幫着換了尿布。”
老婆發了話,淮生只好悻悻的站到了牆角,看着廖競如小心而熟練的抱起孩子,輕輕放在牀上,抽掉溼尿布,又換上了新尿布。孩子哼唧了幾聲,又安靜了。
廖競如將孩子放在葉晚懷中,葉晚撩衣餵奶,淮生的視線這纔跟着飄了過來,趁機多看了幾眼。
葉晚狠狠瞪了他一眼,低聲命令:“坐下!”
廖競如小心翼翼的坐在牀沿,葉晚輕聲說:“我沒說你,我說那個個子高的。”
淮生悻悻的在椅中坐下。
葉晚知道自己不能生氣,所以一直深呼吸,極好的保持了自己的心態,說出的話,語氣也是中肯的。
“淮生,小如,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難以分辨到底是誰先犯了錯,誰後犯了錯;更難以分辨,誰錯的多一點兒,誰錯的少一點兒。即使分清了,又有什麼意義?已經這樣了,該懺悔的也懺悔了,小如自己又何嘗沒有受到懲罰?心靈上的懲罰,比任何懲罰來的都要重。淮生,我知道你心疼爸爸,心有不甘,我也心疼,可是......我想,如果爸爸知道,如果他還能開口語講出來,爸爸也不會再繼續追究下去了。親人相鬥,兩敗俱傷,我們就是互相恨到白髮滿頭,也贏不了對方。最終,只是傷了自己也傷了身邊的親人。所以,我想......這些事情,大家說開了,就過去吧?太陽還是要升起來的,百花還是要盛開的,世界還是一樣美好,人還是一樣要笑着去面對一切煩惱。過去的,終歸要過去,老是念着恨着,對誰都是懲罰。淮生,你原諒小如吧!”
葉晚一番肺腑之言,讓淮生沉默,更讓廖競如眼淚盈眶。她從來也想不到,到最後,爲她開口求情的人,會是葉晚。
短暫的沉默後,淮生輕輕嘆了口氣。他依然沒有理會廖競如,但是臉色,緩和了許多。
葉晚看向廖競如,輕聲說:“小如,我坐月子,爸爸那邊需要人照顧,你有空的時候,去幫幫沈言吧?”
“我......”廖競如紅着眼眶,輕聲詢問:“我可以嗎?你們會放心讓我去嗎?”
葉晚輕笑,低聲回答:“我們放心不放心,在你的良知。我相信你說出這些話,就是在改變。”
廖競如猶豫着,輕聲說:“我剛回來的時候.......我.......我.......”
她囁嚅了許久,也沒敢說出後面的話,淮生瞪了一眼,沒好氣的催促:“你到底要說什麼?”
“我曾經......在他的飯菜裡,下過極微量的瀉藥.......”
淮生的眸子,瞬間瞪大了,葉晚也緊緊皺了一下眉頭,沉沉嘆息一聲。
“走......你走.......”淮生騰的站起身,指着門,壓低聲音怒吼。
廖競如渾身發抖,眼淚唰唰落下。
葉晚一把拉住了淮生,淮生跌坐在牀沿。情緒激動的時候的*,是不健康的,葉晚不敢再給孩子餵奶,整理好自己,抱着孩子,輕聲勸說:“小如敢把什麼都講出來,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假如她不說,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她說了,是好事,說明她也鄙視那樣的自己,這樣的錯誤,她以後不會再犯.......”
“那是你的希望,你相信,我不信!”淮生沒好氣的冷哼一聲,將頭轉了過去。
“是,我信!她講出來的那一刻,我就堅信,她不會再犯!”葉晚認真的說:“小如,我說的對不對?”
廖競如拼命點頭。
“淮生,誰沒有犯過錯誤?你覺得現在的我還不錯,但一生漫長,我也不敢保證哪一天,我也會犯不大不小的錯,到那一天,是不是你也不要原諒我?如果你也犯了錯,是不是我也不需要原諒你?人生,原本就是在對錯中跌倒爬起,學會分辨前方的道路該怎麼走。假如小如沒有發生那件事,她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她也可以跌倒爬起,但那次的打擊太大了,導致她的人生封閉,她沒有更多的機會去體會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她也是受害者,現在她懺悔了,就給她一個機會,讓恨,變成更多的愛,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