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
荊無命吃了一驚,落於地面,蹲下去仔細觀察這些不起眼的小草。然後他就發現,這些草每隔十米左右距離都會變得一模一樣。就好象一幅十米長方的畫卷,複製成許多份,接連拼湊起來似的。無論高低,形狀,種類,顏色都是一模一樣。荊無命刻意量丈了一番,心裡推測道:“難道是幻境?”然後拔了一顆草起來,感覺又有實物,就又推翻了這個推測。
回想一路走過來的場景,荊無命發現,這個世界好象很大,也好象不是很大。總之,他覺得好象有一隻無形大手,在操控着一切似的,自己要去哪個地方,好象都不由自己作決定,十分的詭異。
這也是他們修爲高深,冥冥中似有感應。低階修士是根本感應不出來的。
想不出個頭緒,荊無命也只好作罷,只是嚴加戒備,緩緩前行。也不再吝惜神識,時時掃動,手裡緊握着飛劍,眼睛也四處察看,觀察着周圍的一切。
倒是荊歌此刻見沒人追殺,加上心神漸漸平復,竟覺得有些疲倦,趴在荊無命背上昏昏欲睡。
兩人往前行了大半個時辰,纔到了那座高山山腳,就發現這旁邊又立了塊石碑,上書着兩個大字。
荊無命看到這兩字後瞳孔猛地一縮,隨即爆發出劇烈的精光。
只見那兩個字刻得很深,被塗成了紅色,寫的是——
“生!死”!
荊歌只認識那個“生”字,“死”字卻不認識。當初他在輕泉那裡只學了自己的名字和一些特別簡單的字。至於荊楚蘇說要教他認字卻一直沒付諸行動。
荊歌初看這字倒不在意,還奇怪荊無命爲什麼傻站着不走。
這兩字彷彿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不但荊無命盯着它半天不動,就連荊歌看着它的眼神也漸漸變得迷離。
在荊歌眼中,上面那個“生”字看上去彷彿隱藏着無限的生機,可細看之下,在這些生機裡又好象隱藏着許多身處絕地的死氣。然後是下面那個“死”字,雖然荊歌不認識,但他看着看着就覺得那字裡面涌起一片黑色的旋渦,直刺眼球深處,一種絕望的感覺也跟着旋渦一起從心底涌出來,肆意散開。荊歌忽然覺得,這世上已經沒有自己值得留戀的東西,倒不如馬上死了尋個解脫。
可是荊歌經歷過一次自殺,念頭一動就回憶起當初自殺時的恐懼,眨了眨眼睛,荊歌就看到那個“死”字的黑色旋渦中心,突然破土而生,竟開出了一朵白色小花兒!
這是一朵什麼樣的小花兒?
普普通通,卻又似乎包含了世間所有人對生命的嚮往!
這種感覺,實在是……
荊歌看了看那個“生”字,又看了看那個“死”字,就發現忽然那黑色旋渦從“死”裡飛了出來,飄進了“生”裡面。
“生”裡的無限生機被旋渦一攪,居然化成一滴水珠,流進了“死”裡!“死”裡的那朵白色的美好花朵,在得到水的滋潤以後,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大、長大,綻放開來,充斥荊歌整個眼前!
然後花朵猛地收縮,結成一個紅色的小果,最後卻掉到地上,乾癟,腐爛,鑽進了土裡消失不見。
“生”裡面的生機被旋渦破壞之後,那旋渦似乎也失去了動力,漸漸地停了下來,形成一片漆黑,黑色漸漸轉紅,恢復了初始的顏色。
“死”裡面的果實落下後剩下的枝葉漸漸枯萎,收縮,鑽了進去消失不見,只留下純粹的黑色,黑色裡流出一些紅色的液體,慢慢化開,佔領,把黑色吞噬,也恢復了初始的顏色。
“生……死……”荊歌喃喃道。
終於,荊歌回過神來,感覺眼睛似乎久未眨過,一時酸澀難受。揉了揉眼睛,荊歌心道:“那下面那個字應該是個‘死’字吧!”
不認識“死”字,但荊歌在看到這石碑上這個“死”字的時候,他便自動認識了它!
良久,荊歌發現荊無命還是一動不動,心裡好奇之下,忙擡頭仔細一看,這才發現他背上的長袍全部溼潤。而他的黑色頭髮裡面,一滴一滴的汗水也不停地流下來,浸入已經溼透的長袍。
又過了一會兒,荊歌發現荊無命渾身都開始顫抖起來,揹着荊歌的手一軟,荊歌就從他身上滑了下來。
荊歌驚訝之下,推了推荊無命的身體,輕叫了一聲:“師父!”
荊無命被他一推,渾身登時一震,直接栽倒在地,口裡連噴數口鮮血,臉色一下子蒼白起來。荊歌大驚,隱隱還有些激動,心道:“他不會要死了吧!”
呆了一下後,荊歌連忙跑過去把他扶起來,假惺惺地連道:“師父,師父!你怎麼了?”
荊無命半天才回過神來,眼睛怔怔地望着荊歌,忽然說道:“謝謝你!”
荊歌一愣,就聽到他又道:“要不是你及時拉回我,我就已經被心魔噬體而死掉了!”
“心魔?”荊歌又是一愣。
“這世上能堪破生死的能有幾人呢?”荊無命喃喃道。這句話,似是在對荊歌說道,也似是在自言自語。
片刻後,荊無命掏出療傷安魂的丹藥吃下去,以真火化開之後,睜開眼睛。眼神有些柔和的看着荊歌,心裡想道:“這孩子今天救我一命,最後一次死化之前就放他走吧!”
荊歌聽到他說的話之後心裡卻是在想,早知道是這樣,就不該去叫他,讓他死了算了。還不知道荊無命因爲這件事已經對他的未來格外開恩。
“這石碑這麼古怪,山上必有重寶,走,我們上去!”荊無命背上荊歌,正要上山,就又忽然問道:“這石碑有沒有發光?”
荊歌用紫光入眼看了一眼,道:“沒有!”
荊無命想了想,運手成掌,想毀了這石碑,手擡起了半晌,卻還是放下去了。然後他一聲不吭地帶着荊歌飄了起來,慢慢上了山。
山上並沒有明顯的道路,亂草紛舞,長得比人都高了許多。這時,天已經變得黑暗。沒有星星的天空一片黑芒。整座山都籠罩在這片黑暗中。
所幸這山上似乎沒有任何禁制,荊無命很輕易地飛了上去。不一會兒兩人就上了半山腰。然後荊無命神識掃過附近,就發現了旁邊兩棵巨樹後面有一個山洞,就穿過去停在那裡。
這洞口很高,也很寬。還築了一扇關閉的石門,門上雕刻着兩個黑色法·輪狀的東西。門中間的縫隙處,一個凸出來的腦袋大小的圓形石球鑲在正中,呈深栗色。石球最中心畫了一個圓圈,有拳頭大小,顏色是比夜色更加純粹的黑色。遠遠看去,像極了一個人的眼球。
洞口兩旁,一邊雕着一個和狗熊一般龐大的某種動物石像,蛇頭牛身,猙獰異常。
荊無命看了一眼這石像,心道:“這是什麼妖獸?牛鬼·蛇神的組合體麼?”
荊歌在背後輕聲說道:“那門上的東西好象一個人的眼睛,我感覺它好象在看我!咦,上面有字!”說完,指向門頂。
荊無命往上望去,發現上面刻着兩個猩紅大字——
“輪迴”!
“生死輪迴!”荊無命想起了剛纔在山下看到的石碑,連忙繞過頭不敢看它,生怕又陷入了心魔困境。
荊歌倒是無所謂的看了好幾眼,卻沒什麼異常的反應。聽到荊無命的話,問道:“師父,那兩個字怎麼唸啊?”
荊無命道:“輪迴。”
“什麼意思?”
荊無命正想解釋,卻發現自己似乎也不能真正理解它的含義,嘆息道:“我也不知道。”
荊歌看了一眼那兩個字,又看了一眼荊無命,閉上了嘴巴。
荊無命落下地,一步步走向洞口,神識掃了一遍,並沒有發現什麼禁制。但還是不放心,於是隔空彈了一團火球飄到石門上,也沒出現什麼異常情況。這才小心走向洞口,伸手推向石門。
石門很厚也很重。荊無命把真元注入手臂,使勁一推,才把門推開了一條縫隙。接着,鑲在石門中間的石球就掉了下來,摔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荊無命見狀連忙退後老遠,警惕地看着它。
片刻,石球依然呆在地上,周圍也沒出現任何異常情況。緊張兮兮的荊無命這才走到門前,仔細看了一眼這顆石球。石球上像極了瞳孔的那部分黑色正好對着荊無命的臉,荊無命也出現了和剛纔荊歌一樣的幻覺,好象它就和真的眼珠子一樣,在看着自己。
荊無命皺了皺眉頭,繞過它,接着伸手推開石門。沒有發出一絲聲響,石門很輕易就被他打開,露出幽深漆黑的山洞。荊無命神識掃進去,卻被什麼東西給直接彈回——又是神識禁制!
荊無命吃驚之下,運足目力,想看得遠一點。可無盡的黑暗吞沒了他的視線,使他什麼也看不見。
“這裡面有禁制阻擋,我神識無法進入。你試試,看能不能看清楚。”荊無命對荊歌說道。他想,如果荊歌也看不到,就馬上離開這裡。單憑那“生死”石碑上的字,荊無命就知道這裡十分危險。此行已經收穫不少,那把匕首和佛像多半也不遜於上古靈寶,着實珍貴。
要知道荊無命修真六百多年,卻只一青色托盤屬於古寶。藍雪煙也就一個鐘而已。可見古寶有多珍貴了。
荊歌眼中運足了紫氣,紫光閃閃間,看着山洞深處,道:“看得清楚,裡面什麼也沒有。再往前就轉彎了。”
荊無命這才稍微放心了一點,掏出一顆發光的珠子,拿在手裡,照亮了眼下幾米的路。同時吩咐荊歌看着前方,一有異常,馬上告訴自己。
然後荊無命才往山洞裡輕邁了一步,頓時就感覺有一種無形的東西壓迫着自己,使自己的神識無法外放。荊無命回頭望了一眼門口,發現一切如常,這才接着往裡面走。
行了百來步,就到了轉角處,荊無命轉了一個彎,繼續向前。這時,身後洞口處,厚重的石門似乎被什麼力量驅使一般,悄無聲息地自動關上了,地上的那顆石球也自動飄起來,鑲進了縫隙裡面,回到了原來位置。
關於這一點,荊無命自是一點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