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嬤嬤和桂芝兩人一左一右,說了幾車勸慰的話,董氏心情略略好些,她本就是明白通透之人,所以,縱然心中千難萬苦,第二天起來,該幹什麼依舊。
江沐雪怕董氏等人起疑心,自從送了個安眠枕之後,便沒再主動親近董氏。
每日依舊深居簡出,不過,董氏倒時不時打聽她的消息,聽下面人說三小姐一直靜心琴藝不曾出門,董氏愣半天,外人看不出悲喜。
轉眼快到楊家來下聘的吉日,國公府上下於三日前喜氣洋洋的,安樂雖然庶出,可董氏十分看重這門親事,當家主母重視,別的人自然活泛起來。
安樂於多日前便羞的不敢出門,從早到晚只聽丫鬟從外打聽的消息,聽幾句都能樂上半天。
她的性子和她的名字一脈相承,沒多少心思,更能苦中作樂,江沐雪早說過她是個有大福氣的。
楊家下聘的前一天晚上,府裡的姐妹除了安寧,都來安樂的園中鬧騰。一羣女孩子嘰嘰喳喳,趁着這興頭,把那平日不敢說的一些話都囔了出來,老遠就能聽見嬉笑怒罵聲。
董氏剛走進暢園就被那快樂氛圍給感染了。
駐足好一會兒才和湯嬤嬤走進院子。
屋裡的女孩子們早聽見董氏到來的消息,一個個魚貫而出,那天真的笑容,猶如春日最嬌嫩的花朵,一叢叢一簇簇的,甚是鮮豔,讓人看了就喜。
董氏掃一圈,臉慢慢冷下來,“怎麼不見大小姐?”
歡鬧的氣氛戛然而止。
她們也不知爲什麼,近來大姐越來越疏遠,包括安安,也不大喜歡去芙蓉軒。
可是再怎麼着,那是她親姐,所以,安安略想了想便道:“娘,大姐馬上就過來,我們原本要一起的,只是大姐說今晚高興,要親自給我們做些吃食,現在估計正在廚裡貓着呢。”
董氏何嘗不知安安說的假話,頓了頓,她笑道:“也是,你們大姐素來就是個喜歡操心的。”
一邊笑一邊由安樂迎着進屋。
安安連忙給婢女使眼色,有其主必有其僕,小丫頭得了主子的信兒趁着董氏等人不注意飛一般跑出暢園,出了門,拐幾個角兒,就着茫茫夜色朝芙蓉軒奔去。
大約過了小半個時辰安寧才端着幾盒點心小食像模像樣的過來,董氏早等的不耐煩。
待安寧行完禮,董氏打了個哈欠,起身要走,“你們雖然年輕可不也能太過鬧騰,明日是老二的好日子,要她好好休息,不然被媒人看到一張憔悴臉可就不好了……”
安樂等人忙低頭稱是,一羣人簇擁而出把董氏送到門外。
董氏一走,安安發作了,“大姐真是好大的架子,竟然讓母親等那麼久!”說着,把安寧帶來的食盒一一打開,冷笑,“我還以爲大姐真爲我們做了什麼可口的夜宵呢,不過是幾樣最平常不過的點心,大姐可真是費心了呢。”
“放肆!”安寧學着安康嚴肅的模樣瞪向安安,這個妹妹從小到大就是安康的小尾巴,想到這點兒,安寧表情更爲嚴厲,辯解道:“難道母親不是來教導二妹的?母親特特來二妹院中等我,這是何意?”
的確,話不能不這樣說,可大家都心知肚明,董氏之所以待這麼長時間,就是爲了等這個姍姍來遲的安康。
“我辛苦準備的點心,既然不得待見,那就拿走好了。”安寧給紫霄、春玲下了令,點心盒子被拎走,安安氣的面紅耳赤,一口沒繃住落淚。
大姐真的變了,變的根本不可理喻。
安安將嘴脣咬的緊緊,恨恨的盯着安寧,拼命不讓眼淚流下,模樣甚是可憐。
安樂忙道:“大姐莫氣,五妹不是那個意思。”
“哼,我和親妹說話,哪輪到你來插嘴!”安寧看見安樂就討厭,更何況,這第三世,安樂又將要和楊騫定親。
安樂被堵的說不出話,安瞳、安暖再也站不住,一個個跳出來爲安樂、安安說話,一時間,所有的姐妹都針對安寧,這情形,和從前一模一樣。
安寧不知氣到了還是樂到了,撲哧一笑,對江沐雪道:“看來,不管老天如何安排,有些東西,總逃不過去。不過,我也不在乎。”
這話除了江沐雪,沒人能聽懂。
安寧說完,又看向安樂,“哦,來了這麼一會兒子,還沒恭喜二妹呢!恭喜二妹得佳婿,大姐我,就不打擾你們歡暢了。”
說完,笑盈盈的走開。
江沐雪長嘆一口氣,“瘋了,真是瘋了。”
一句話讓安安趴桌子上大哭特哭,衆姐妹哄半天才好。
暢園發生的一切傳到正院,董氏已經歇下,消息被桂芝攔截。
好不好的,已經這樣,讓夫人聽見除了增添火氣沒半分好處。最多再忍一年,等大小姐出了閣,做了人母,大約就能體會夫人的一番心意了。
熟料董氏並未深睡,她的心越發不安了,而那種痛苦和不安,無法排遣。桂芝和小丫鬟細細密密的對話她雖聽不清,可有些事難道光用聽的?根本不用想,她也能知道大概。
這都是命!
董氏在牀上翻來覆去,一個時辰後,屋裡突然亮了,桂芝慌慌張張跑進來。
“夫人,三爺和一幫子同窗好友遊湖突然落水。”
董氏驚起,“三叔現在怎樣?”
“三爺沒事,當場被人救了,只是喝了幾口髒水,可是……可是,楊公子卻不見了。”
董氏頭重腳輕,一下子栽倒在牀上,“可,可是,楊騫?”
桂芝點點頭,董氏渾身癱軟,沒半分力氣。
半個時辰後,事情打聽清楚。原來,安魄那幫子人爲楊騫慶賀,非要拉他半夜遊湖賞月,一羣人都是同窗好友,楊騫拗不過,又因安魄是他將來的岳家三叔,更不敢不給面子。
於是就去了。
酒喝一半,不知怎地,安魄好端端的就落水了,一船人慌里慌張,有幾個會水的先後跳下,折騰良久才把安魄託上來。
衆人正要虛驚一場,發現楊騫沒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