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飛艇距離皇甫家魔都分部大樓如此之近,以至於李想完全看得到其中的所承載的人物:那是個臉上戴着黑墨鏡的瘦高男子,手扶一柄黑色***,臉頰貼在**上,以飛艇舷窗爲支撐,槍口,正瞄準向李想,青天白日,郎郎乾坤之下,那柄原本不該出現在現實中的***,反射陽光,有種令人恐怖到無法移動腳步的迷幻色彩……
不!
那墨鏡男子不是在瞄準自己……
在一瞬間的驚悸之後,李想驟然意識到那墨鏡男子的目標是:正在替夏軒施針的王璞王老爺子!
李想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用盡渾身力氣,猛得大吼一聲:“快趴下!”
但又怎麼來得及,王璞老爺子的續命針,正在關鍵時刻,下針之速越慢,精神越在那一枚枚的銀針尖上凝聚,此刻雖不說已經渾然不覺外物,但驟然聽聞李想的呼喊,卻只能僵噩轉頭。
而李想在喊過一聲後,已經猛得發力狂撲過來,由於怕打擾到王璞老爺子用針,兩人間的距離原本就不近,在十來米左右,雖說這距離只需要兩至三秒就能跨躍,但是在如此關頭,一秒都可以決定生死……
啪!
子彈擊碎鋼化玻璃時,發出類似野獸嘶鳴時的尖叫,一個大約三公分的圓孔,突兀的出現在那面玻璃上,龜裂紋以此破口爲中心,四下蔓延,而造成這一切惡果的子彈,早已經不顧而去,即將沒入王璞的額心……
時間如果在這一秒定格,會將李想驚恐與無助的前撲姿態,王璞茫然不覺死亡已在咫尺的迷惑,還有病牀上夏軒那即將恢復到正常節奏的腦波節奏,構成一副名爲‘絕望’的殘忍畫作。
然而就在這時,房間牆壁驟然轟然一聲大響,被某個疾速衝來的人形給撞了個窟窿,那人的速度如此之快,幾乎比得上子彈,更比原本就佔着地利的李想要快,李想只看得到,那人形挾着滿身的磚塊塵土,眨眼間已經衝到王璞近前,接着一聲皮肉撕裂聲驟響,又緊挨着一聲痛叫,塵霧中,李想有幾秒鐘不能視物的時間,他根本看不清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卻認得清那個熟悉的身影:是楚歡!
瞬時間李想心中雀躍,只要楚歡在,一切都有希望……
有希望麼?
在煙塵仍然沒有散去的接下來幾秒鐘時間裡,李想又驟然感覺到面前風聲一掠,楚歡似乎猛得向窗邊方向撲了過去,而亦在同時,又一聲***聲,暴虐響徹,隨着這聲槍響,楚歡在李想視線裡身影,神乎其神的一跳,由前衝變爲低俯,並且橫移將近一米,那動作速度已經超乎人類眼睛所能觀察的極限,李想只覺得眼前一剎那的迷花,楚歡已經攔在了夏軒的病牀前。
楚歡低抄斜跨的身姿,似乎在空中撈住了什麼東西一樣,但這動作並沒有持續下去,而是立即再度變成前衝的姿態,他此刻人在夏軒牀前,距離那碎裂玻璃只有兩步遠的距離,但這兩步,短短距離,楚歡卻邁得氣衝斗牛,第一步落下去,轟然大響,樓板都爲之震盪,李想驚訝看到楚歡的雙腿,其粗如牛!第二步,楚歡往前邁步的同時,身軀後仰,做出投擲標槍的姿態,動作幅度之大令人懷疑他的脊椎會不會因此折斷,而同時李想看到楚歡手臂,其壯如樹!
被楚歡以如此姿態投擲出去的物件,又火燒新雪之勢,擊穿鋼化玻璃,在另一小面上還算完整的玻璃上,留下一個與剛纔狙擊子彈從外往內穿透時,同樣的三公分直徑圓洞。
同一剎那,遠處飄浮飛艇上的墨鏡男,似乎感應到了危險,驟然間有了個極劇烈的閃避動作,即便如此,他的臉頰上也被狠狠的擦出一道血槽……
驚駭的表情,即便是那具墨鏡也無法掩飾,飛艇也得到指令似的,瞬間向反方向移動,可是如此緩慢速度的飄移,又怎能逃過楚歡的憤怒。
又是一記投擲,某個物件,從人在皇甫家魔都分部大樓中的楚歡手中擲出,以超越時間的速度,沒入飛艇氣囊中,納米技術織就的氣囊甚至無法構成一點阻攔,就被貫通,而氮氣的瞬間外泄,也讓飛艇的飛行軌跡,開始變得詭異起來……
擲出第二次攻擊的楚歡,沒在窗口多停留,因爲他耳邊響起了李想的驚呼聲。
“王老爺子!”
楚歡回頭就看見一幕令他扼腕的場景,雖然早有預料,但真切看到王璞被那枚狙擊子彈貫穿頭顱的樣子,楚歡還是覺得心中冰冷。
現在,皇甫家精通續命針的醫術瑰寶,王璞王老爺子,正攤倒在地上,他額心有個空洞,白色和紅色的東西,正源源不斷的從其中擠出來,王璞的表情自始至終都是迷茫的,似乎仍然不能理解發生了什麼事情,就在這種迷茫中,他的生命,已經消失了。
李想撲在王璞身邊,驚呼了一聲,無法相信剛纔還精神奕奕的老爺子,就這樣死掉了。
這一切混亂,吸引了室外正在等候的皇甫家保鏢,推門而入的光頭佬,看到這一幕,當時就愣住,而緊隨而來的皇甫金吾,更是臉色驟然間變得煞白一片。
“誰幹的!”
外面正在詭異飄移的飛艇,還有鋼化玻璃窗上四個孔洞和滿窗的龜裂紋,已經可以解釋一切,皇甫金吾衝到窗前觀察到這一切,立即指着窗外那飛艇下令:“抓回來,不論死活!”
立即有人領命而去,一番混亂後,擁擠的室內,再度安靜,除了皇甫金吾外,就只有楚歡李想和幾個精通醫術的人留了下來。
皇甫金吾的反應很快,但是再快的事後反應,也無法援救王璞的性命,雖然有幾個人圍着王璞做急救,但是大家都看得出,老爺子已經魂歸西天……
楚歡站在人圈外,默默看着他們的慌亂,表情淡然,但他手中的鮮血,卻在嘀嘀嗒嗒的滑落。
“歡哥你受傷了?”
李想看到楚歡鮮血滿溢的手掌,立即問。
“沒事,剛纔沒攔得住……”楚歡張開自己的左手,指甲已經崩裂,在破牆而入衝到王璞身前的時候,他沒拿捏得住那枚子彈,導致了王璞的死亡。
“歡哥你剛纔用手抓子彈?”李想被嚇了一跳。
“嗯。”楚歡點點頭,又伸出右手,這隻手也有傷,就在掌心處,一個圓形的**裡,血肉模糊,第二枚射向夏軒的狙擊子彈,就是被這隻手緊緊握住,又當做回擊的武器,只差一點,就幹掉那個狙擊手。
知道了這一切經過,李想看楚歡的眼神,已經彷彿在看上帝,赤手抓住狙擊子彈,那是什麼力量、速度和眼力啊!
可即便是如此的速度力量還有眼力,和那野獸一般的、能夠在自我催眠的狀態中,仍然覺查到夏軒有可能面臨的危險的靈覺,楚歡也沒能把王璞從死亡境地中挽回。
皇甫金吾鐵青着臉,聽手下報告,報告內容是王璞已經徹底死亡,是那種即便有迴天神針,也無法拯救的死亡。
無端端折損了一個族內針術高手……
這責任,又將會把他這一脈的威信,再降到歷史新低,皇甫金吾已經可以預料到自己父親的憤怒,還有本部諸位長老對於此事的指責。
想到這……,皇甫金吾的臉色愈加難看,他咬着牙吐出一句:“是林放做的?”
雖然與楚歡說話時,皇甫金吾仍保持着那種自小養成、已經浸到骨子裡的風度,但是,這其中滿溢的憤怒,楚歡又怎麼會聽不出來?
“是。”楚歡回答的很肯定。
這次狙擊,讓楚歡聯想到永春火車站前的那一次,同樣的殘忍、致命與陰毒,楚歡完全可以斷定,這個狙擊手,就是永春火車站狙擊他與尚明月的那一個。
“……混蛋!”皇甫金吾罵了一聲,再看一眼楚歡,也看到了楚歡滿是鮮血的兩隻手,他知道,楚歡已經盡力,他想了想,平復了一下心緒,搖頭嘆氣:“楚歡,這件事,很抱歉。”
抱歉什麼?
楚歡被皇甫金吾驟然而來的道歉,而愣了下,可彼此都是聰明人物,略一思考,楚歡立即明白,臉色驟然變了,而目光也轉向了仍在病牀上的夏軒。
正對上一雙水盈盈的眼睛。
剛纔那通混亂,導致沒人注意到夏軒已經醒來,而夏軒也靜靜蜷縮在那,不吭聲,直到這時與楚歡視線接觸,她才展露一個笑容。
“……你醒了?”
楚歡幾步奔到病牀前,用還算完整的右手,抓起夏軒的小手,觸手卻是一片冰冷,並且,楚歡注意到,夏軒一雙靈透雙眸中,雖然神光奕奕,但她的臉色卻蒼白如紙,這樣的夏軒,給楚歡一種……迴光返照的感覺!
“這是怎麼回事?”楚歡急忙回頭問。
“這個……”李想嚅嚅迴應,就如同他之前向王璞詢問的一樣,續命針拆分七天來使用,並無大礙,但如果這七天的施針,在某一天驟然中斷,那麼等於七天之功虧於一潰,即便是迴天神針親臨,也無力迴天了,此刻王璞的死亡,徹徹底底。
可這話要怎麼對楚歡說?李想避開了楚歡的眼神。
雖然李想不願意說,但李想的動作,已經代表了很多東西,楚歡有點難以置信的搖頭,接着驟然站起,一把抓住李想,他滿是鮮血的手,在李想衣服上烙下觸目驚心的血掌印,手臂的劇痛,讓李想只有轉過頭來,正視楚歡的眼睛,他輕聲說:“王老爺子一死,夏軒也就沒救了……”
楚歡愣了一下,那個剎那,他腦子裡無數個念頭跳了出來:怎麼會這樣?已經做到這種地步,怎麼還是保不住夏軒的性命?究竟哪裡做得不夠多?究竟哪裡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