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們纔要造反,纔要聯合起來,共同推翻這個該死的朝廷。而在這個過程中,犧牲和死亡卻都是必不可免的。從古到今,每一個新王朝的建立,都是建立在舊王朝那腐朽的屍體上,建立在無數人的鮮血和犧牲上的。”
“我們跟隨您,效忠您,是因爲此時的您,就如同那黑暗中的一抹螢火燈光。雖然渺小,卻給了我們這些在黑暗中生活的人,以無盡的希望。我知道您仁慈,不想讓無辜的人在這大爭之世中白白喪命。”
“但您可還記得您的理想了志向,您說你想要帶領我們所有人推翻元蒙朝廷,還天下百姓以安樂富足;您更說過您想要重振我華夏威名,讓普天之下的所有文明之族皆以華夏家爲尊了,皆行華夏之禮。”
“您的志向是這般遠大,遠大到我曾敢想象。但,您要知道,想要實現您的理想和志向,就必須要付出代價,也必須要做出犧牲。小小的仁義和憐憫在這亂世之中迎來的只會是災禍和滅亡。您只有狠下心來,不計犧牲不計代價的帶我們所有人將您的理想付諸於現實,只有到了那時,您的仁義和憐憫才真正可以惠及天下,讓天下所有的漢家男兒和他們的子孫後人,可以堂堂正正的活的像個人,而不是狗。”
“所以,主公,請您狠下心來,早做決斷吧!”說着,趙子玉也不由跪伏到了地上。
而看着跪伏在地的趙子玉和方纔他那邊激昂的話語,張世華也不由閉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傳我軍令……”沉默了良久,張世華終不由開口了“調集兵馬糧秣於鄧州,半月之後,大軍南下,征討襄荊。”
“臣下遵命!”跪伏在地的趙子玉,自也不由高聲拜道。
而在這般領命後,跪伏在地的趙子玉緩緩的從地上站了起來,微微帶頭用深沉的目光看了張世華一眼後,便也不由彎腰到地,對張世華深深的做了一揖。
然後便就見他彎着腰低着頭,向後退了幾步,便轉過身去,準備離開。
不過就在這時,他身後的那個男人卻又突然叫住了他。
“子玉,謝謝你。”那男人輕聲說道。而聽到這話,趙子玉鼻子一酸,也不由轉身來,用溼潤的目光看着那人,再度彎腰做了一揖。
……
半月之後,時間已然到了至正十二年的四月底。
在此時,天下的局勢也不由變得越發複雜混亂。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和失利,讓天下人清楚的看到了元蒙朝廷的無能和腐朽。所以在這複雜混亂的天下亂局中,也不由涌出了無數的想要渾水摸魚的草莽英豪。
而就在這個時候,在張世華的主導之下,一場受世人矚目,並足以改變天下局勢的戰爭,也終於在南方的襄荊之地爆發了。
……
至正十二年四月二十六日,在這一天,一直無比龐大的軍隊集結在了小小的新野城南。
此時,這支軍隊的總兵馬足足有着兩萬餘人。其中有孟海馬麾下的三千兵馬,唐州歸降的張椿統帥着的兩千兵馬,平頂山和舞鋼強壯的俘虜礦工們組成的三千敢死營,整編俘虜後交扎那統帥着的兩千由元蒙人和色目人組建的投明軍,以及除了北境六千飛虎軍之外的所有張世華旗下黑衣軍將士。
今日,在河-南紅巾樞密張世華的號令之下,這些抱着不同目的,乃至不同種族的健兒全部集結在了這裡。而接下來,他們也就要在那個男人的號令之下,向南進軍征討襄荊,以報不久前答失八都魯率部北犯之仇。
……
“將士們,勇士們!”陣前,張世華乘騎在一匹高大的駿馬上這般高吼着,“爲了報當日的血仇,爲了改變讓你們不瞞的現狀,乃至爲了讓你們可以從我的手中從敵人的手中得到讓你們滿意的賞賜和戰利品!”
他一雙銳利的眼睛掃視着所有人,然後拔出了腰間的佩劍,怒聲高吼道:“那就聽我軍令,跟着我一同南下!我向你們保證,此戰,你們將贏得榮耀!將贏得財富!將徹底洗刷往日的罪孽成爲一個自由之人!也將贏得我曾許諾給你們的一切!”
“所以,將士們,勇士們!你們還等什麼,拿出你們的勇氣吧。這腐朽的王朝已然不堪一擊,而我們必當實現改天換地的偉業,必當贏得最偉大的勝利。爲了家國天下,萬勝!威武!”
“萬勝!威武!”
“萬勝!威武!”
“萬勝!威武!”
一時間,千萬人被感染而齊聲怒吼,怒吼聲如雷,驚心動魄,震撼無比。
而見此,張世華咧嘴微微一笑,也不由調轉馬頭,劍指南方,怒聲高吼道:“全軍聽令,啓程進軍!”
“樞密有令,全軍啓程!”
“樞密有令,全軍啓程!”一名名身背令旗的傳令兵在響徹雲霄的戰鼓聲中這般高吼着。而在這般高吼聲下,這數以千百計的黑衣軍士卒,也不由以一種遮天蔽日的姿態向着南方壓去。
……
因爲伏牛山和秦嶺的原因,所以在南陽府的南部和襄荊之地,河流極多,水網密佈。
所以在這些地方,水路其實是遠比陸路要更加便利的。就比如新野城這邊,新野城其實就可以走白河和唐河的水路,然後進入兩河交匯的唐白河由東北方一路南下,開進襄陽城的。
不過張世華起兵的時間不長,底子畢竟是薄弱了些。所以張世華他根本就沒有那麼多舟船可以編制水師運送兵員,故而這些河流對張世華和黑衣軍來講,除了走水路可以方便運輸些糧秣之外,並沒能給他帶來其他的便利。
但和張世華他們相比,答失八都魯一方卻是恰恰相反。佔據了襄荊之地的答失八都魯一方有着極強的水師力量,他們的舟船和戰船的數量,比張世華他們是要多出數倍的。
所以南征襄荊之地,對於張世華來講,其實是並沒有什麼優勢可言的。但恰恰也正因爲如此,趙子玉也纔會如此急迫的勸張世華儘快南征,以期可以把他們乘勝追擊的優勢發揮到最大。
畢竟對於佔據了襄荊之地的答失八都魯來講,以這樣豐厚的魚米之鄉來恢復元氣,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所以當知道張世華在不到二十天的時間便盡起兵馬南來攻打他的時候,在襄陽城坐鎮的答失八都魯也不由陷入了恐懼之中。
……
“先生,先生您可算來了。先生您看,據探子由北邊傳來的最新消息上講,張世華那賊酋已然盡起麾下兵馬,帶着足足兩萬餘人馬南來攻我。先生,兩萬人馬啊,這些天來我軍一心恢復整編,也不過剛剛讓那兩萬義軍新兵有了一個正式的官兵身份。”
“現在但論兵力而言,我們與那黑衣賊相比,真的是一點優勢都不佔啊。在這樣的情緒之下,我們又該如何抵擋黑衣賊的乘勝一擊呢?”襄陽城,答失八都魯落腳的將軍府中,一臉擔憂恐慌的答失八都魯也不由在自己的書房,如此對宋延傑問道。
“元帥勿憂,容我三思。”猛的聽到黑衣軍提兵南下的消息,即便早有心理準備的宋延傑,也不由稍稍慌了神。所以這般安慰了答失八都魯,讓答失八都魯安靜下來之後,宋延傑手搖摺扇,也不由沉思起來。
“元帥,這黑衣賊乘勝而來,士氣高昂,定然是不可以與他們正面交鋒的。所以在這個時候,想要取勝,咱們必須要暫避鋒芒,然後在以己之長擊彼之短,唯有這樣,咱們方纔有取勝的可能。”
“暫避鋒芒,以己之長擊彼之短。還請先生明言教我。”這些日子來,在發生了這樣一連串的事務之後,答失八都魯也不由對宋延傑變得言聽計從起來。所以在這樣的情形之下,被張世華他們打的自信心有些不足的答失八都魯,也不由在遇到問題後,下意識的便向宋延傑請教。
不過對此,宋延傑到並沒有什麼驕矜,他依舊是雙手抱拳對着答失八都魯恭謹的揖了一禮,然後便一字一句的對着答失八都魯解釋道:“元帥,這暫避鋒芒,就是莫要和黑衣賊在陸上開戰,也不要妄圖阻止他們南下。”
“畢竟黑衣賊的兵馬及其精銳,而由新野到咱們襄陽城的道路又是一馬平川沒有險要的地形可以依靠。所以單單依靠唐百河來抵抗黑衣軍南下,阻止他們來到襄陽城顯然是不可能的,那樣做只是徒增傷亡罷了。”
“所以想要打贏這一仗,咱們就必須要以守帶攻,將所有的水師兵馬都調集到襄陽一帶,把咱們的兵馬握成一個死死的拳頭。然後咱們在藉助漢水的地利,以此爲防線,截斷所有的渡口,徵集北岸所有的舟船,堅壁清野,和他們打一場持久戰。”
“堅壁清野,打持久戰。”聽到宋延傑這樣的話,答失八都魯撓了撓下巴,也不由沉思起來。
“來人,快給我把地圖取來。”沉思了片刻,答失八都魯也不由這般高聲吩咐道。
“遵命!”聽到他這聲吩咐,書房中的一名親衛高唱了一個肥諾後,便也不由在第一時間將地圖呈給了答失八都魯。
“先生,快過來。你看,這條拐了一個大彎的把襄陽城東、北、南三面都包圍住的河流就是漢水。而在漢水東北方的這個彎道處,由東北方匯入漢水的河流就是唐白河。”
“所以先生您說的以守帶攻,應該就是在這三十餘里的河道上,在這周圍僅有的一個渡口上以水軍佈防吧。”
“元帥英明。您知道的,這漢水足有幾百步寬,在這個時節黑衣賊想要泅水渡河顯然是不可能的。所以知道咱們只需要將水軍重點佈防在這個渡口上,那麼黑衣賊除非背上生出一對翅膀,否則就根本不可能過來的。”
“是啊,這樣一來,除非黑衣賊的水師可以正面擊敗咱們的水師,否則他們就只能跟咱們打持久戰。可,他們有水師嗎?”這般說着,兩人相視一顧,也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是的,在他們想來只要將戰鬥打成持久戰,那麼這場戰鬥,他們就已經等於贏了。
畢竟誰都知道,像黑衣軍這樣的義軍根本就無法和官兵打持久戰,因爲這些人的底子實在是太薄弱了。黑衣軍這一次南下的兵馬足有兩萬人,但同樣兵馬越多,他們糧食的消耗自然也就越大。
不過令他們不知道的是,就他們這般商議的時候,在張世華那邊,在行軍的路上,張世華同樣也在路上和趙子玉他們商議着破敵的問題。
“子玉,你說這一次,咱們要如何攻破襄陽城呢?”
“主公,這一次想要攻破襄陽城估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如果料想不錯的話,這一次答失八都魯他們肯定是不會和咱們正面交鋒了,他一定會用以守帶攻的辦法,堅壁清野,將自己所有的兵馬集結在襄陽城,然後在藉助漢水帶來的地利和咱們打。”
“畢竟只要將這一場仗打成持久戰,那麼咱們勝利的希望就及其渺茫了。要知道,咱們的軍糧可只夠咱們用一個多月的。”
“是啊,咱們兵糧不足,所以咱們必須要速戰速決。但,就怕韃子一直躲着咱們,絲毫不給咱們決戰的機會啊!”張世華輕嘆了一聲,不由如此說道。
而聽到張世華這話,趙子玉默默的點了點頭,便也不由說道:“是啊,咱們必須要找到韃子必救的地方,把此戰的主動權抓到自己的手中,決不能在這一戰中讓韃子牽着鼻子走,要不然咱們就真的要無功而返了。”
“攻打韃子必救的地方,可哪裡又是韃子必救的地方呢?”
“這個……臣下也不知,不過既然現在這個時候咱們已經出兵了,那咱們也就必須要一步步走下去了,或許走着走着就不一樣了。畢竟這個時候,已經是咱們最有利的時候了。”搖了搖頭,趙子玉卻也不由這般說了一句。
而聽到他這話,張世華默默地點了點頭,也就沒有再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