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省的鄉親們,不要自尋死路。我們不願傷害你們,汝等也莫要再逼我們!”一名名拿着鐵喇叭的黑甲騎士,在這個時候不失時機的對着失去了勇氣的百姓們再度高喊起來。
而聽到這些個黑甲騎士們的叫喊聲,在看着躺在血泊中數百名慘叫哀嚎的鄉親,失去了勇氣的陝省百姓們也不禁選擇了認命。
所以他們放棄了逃跑,重新回到了窩棚之中,聽着黑甲騎士對他們的喊話。
“鄉親們,我等雖然來自大楚,乃是當今楚王帳下之卒,但我等卻也都是正兒八經的陝省百姓。當年,也都是爲了乞活求生,而離開家鄉逃去襄荊、湖廣的。
所以鄉親們,咱們都算是同根同源的一家子。我等也願指天發誓,接下來我等絕對不會欺騙鄉親們。若有違誓,當斷子絕孫不得好死!”
“這……”忽的聽到這些個黑甲騎士們竟然發下了這般狠毒的誓言,霎時間那種慌亂低迷的情緒竟便也不由在人羣中消散了許多。
畢竟這個時代的人大都是迷信的,王公貴族也都不例外。
因而聽到這些人竟然敢發下這樣狠毒的誓言,這些陝省的百姓們便也就不由對這些黑甲騎士信了三分。
是以見此,這些個楚軍騎士便也就不由趁熱打鐵的繼續高喊道:“鄉親們,你們放心,我們讓你們遷往大楚,不是那你們當夫子、開山礦,而是想讓你們去湖廣、川省那邊耕田種地。
現在湖廣和川省都已經被我家大王收復了,但那邊地多人少,很多地方的田地缺少耕種,都荒廢着。所以只要你們願意南遷,都是可以得到土地的。而且每個男丁可得田十五畝、婦人可得田十畝。”
楚軍騎士一遍又一遍的這般高喊着,聲音也不由被絕大多數的丁口百姓知曉。
故而在知曉了這樣的消息後,竊竊私語之聲便就也不由在人羣中響起。
不過這一次雖然也是私語,但相比起方纔初聞南遷的慌張,這一次人羣之中瀰漫的卻是一種向上的昂揚希望。
畢竟,雖然說是安土重遷、人離鄉賤不錯。
但當在家鄉自身的生命都無法得到保障,外界卻有着豐厚的物質條件在誘惑時,什麼安土重遷、人離鄉賤自然也就是一句徹頭徹尾的廢話了。
因而在接下來,人羣之中一些個大膽的士卒,便就也不由扯着嗓子對這些個楚軍騎卒主動詢問起來。
顯然,對於這羣楚軍騎卒所言的一切,這些個生活難以爲繼的困頓百姓們着實也是心動了。
是以在這樣一個關頭,一直在窩棚之外靜靜看着這一切的魏濤,便就也不由帶着宇文舸以及帳下的百餘名騎士開進了這處窩棚聚集地,並向這數萬陝省百姓們亮出了自己的身份,安慰他們道:“某乃是大楚師帥,帳下統有三千兵馬。
論官職的話,在大楚,某也是一個正兒八經的從三品,算是那種在我家大王面前也能說上話的人。所以大家且放心,某向你們保證,只要鄉親們願意南遷,那麼在場的每個人,都將會得到妥善的安置,有田可種,有飯可食,有衣可穿。”
“有田可種,有飯可食,有衣可穿。”聽到魏濤這樣的話,在場的數以萬計的百姓們相視而顧,眼中也不禁升騰起了強烈的期望。
身爲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田野農夫,這真的是他們心中最強烈的期盼。
故而當有了魏濤這樣的一個保證之後,接下來的一切,便也就變得輕鬆了。
因爲有了期盼,所以這些個無所依靠的百姓們開始變得順從。
尤其是當他們在第二天的時候,吃到了魏濤特別爲他們準備的大米白麪之後,對於魏濤等人的信服之感,便也就不由變得無比強烈。
所以在接下來,魏濤在這些即將南遷的數萬百姓中推行的那些個規矩,便也就得到了這些即將南遷的陝省百姓不遺餘力的貫徹。
先是以家庭爲單位,建立起了基本的組織結構。而後還推選出了十名有威望有能力的長者,擔任了他們和魏濤交流的代表和利益代言人以及組織管理者。
是以僅僅只是用了區區三天的時間,這足足有三萬八千四百三十五人之多的南遷百姓,便就也不由被魏濤有效的組織了起來。
其效率之高,不禁讓目睹這一切經過的敖季瞠目結舌。
以至於在之後,爲了能向魏濤學到這一手,敖季便也不由再度拉下了臉,對着魏濤等人再度賠笑奉承起來。
但世事無常,卻是還不等他從魏濤這學到這一手呢,前線的一個消息傳來,卻也不由讓他再無這樣的心情。
李武、崔德、大刀敖以及白不信等人卻是在這個時候,再度慘敗於臨潼。
而這也就說明,陝省紅巾軍攻佔長安城的可能徹底的淪爲了泡影。而且這一次的慘敗,更是一舉扭轉了陝省紅巾軍和陝省官兵之間的攻守形式,陝省官兵在察罕帖木兒的率領之下,即將展開轟轟烈烈的反擊作戰。
因而在這樣的局勢之下,敖季實在也是顧不得繼續和魏濤廢話了。
而是忙組織徵調民夫百姓,準備將這第一批五萬石糧食送到前線藍田城去。
如此一來,也是不想要節外生枝的魏濤,便就也不由在九月初八這天,帶着一萬運輸糧食的民夫和近四萬南遷的陝省百姓,走商州官道南下返回了大楚治下的襄荊之地。
但僅僅只是看到陝省即將風起雲涌的魏濤卻終究沒有想到,就在這個時候,整個南國也同樣是掀起了萬丈波瀾。
……
九月九日重陽節。
西川行省,郭羽率軍一舉攻克簡州並士氣正弘的開始向西川治所成【】都發起進攻時,在江南江【】西行省江州路德化城,也就是現如今天完朝廷的都城,一場動亂卻也不由在夜深爆發了。
“倪文俊意圖造反、欲謀害聖上,我天完軍民,無論男女老幼,凡遇倪文俊者,人人得而誅之!”
“倪文俊意圖造反,人人得而誅之!”
“倪賊意圖造反,人人得而誅之!”
一聲聲這樣的怒吼聲,在這個深夜之中,可謂將整個德化城都掀翻了。
是的,在對外戰事不利,故而意圖歸順元廷的倪文俊還是不由走上了他原本的老路。既謀殺天完傀儡皇帝徐壽輝,以此掌控天完,併爲晉升之本,向元蒙朝廷求官。
但,如今所見,倪文俊的計策無疑還是敗露了。
在現如今的天完朝廷之中,雖然彭瑩玉遺留下的彭黨,已經沒有了當年橫行江南的威風。
但有道是廋死的駱駝比馬大,天完之中,彭黨的力量卻依舊不容小視。
鄒普勝現如今依舊是天完朝的執政太師不說,趙普勝、歐普祥等普字輩弟子,也依舊牢牢的把握這天完朝的大半軍權。甚至就連陳友諒的父親,陳普才本人都是普字輩中彭黨的一員。
是以在這樣的情況之下,當倪文俊意圖歸順元蒙的消息不小心泄露之後,這些掌握兵權的普字輩將領便也不由聯手太師鄒普勝一起,在德化城中掀起了政變。
而被彭黨突然發作而打了一個措手不及的倪文俊,則只好在親信的保護之下,狼狽的從德化城的北城門乘戰船逃了出去。
“大將軍,咱們現在去哪。以鄒普勝鄒太師的手段,南康路那邊肯定也都歸順彭黨了。咱們,咱們又該去哪裡安身啊!?”看着狼狽不堪、髮髻散亂的倪文俊,慌亂驚恐之下,他的親衛統領還是不禁哭喪着臉對倪文俊道出了心中擔憂。
而聽到自家親衛統領這樣的話,倪文俊則是愣了好久,然後才哆哆嗦嗦的用着略帶顫抖的語氣說道:“走,咱們沿江北上,去黃州,去找陳友諒。友諒爲人,素來忠厚,天完上下,對我最忠心的便就是他。
咱們去找他,有他帳下的那三萬精卒,咱們一定能夠東山再起。”
“這……是!”雖然心中總覺得陳友諒並不想表面上看上去那般忠厚,可在慌亂無神之下,這親衛統領倒也沒有多想,點了點頭便也就吩咐手下人駕船向着黃州那邊逃去。
希望陳將軍真的是一個忠義之人,能助大將軍東山再起。
這親衛統領在心中默默唸叨着,卻是在心中還報了莫大的希望。
不過這親衛統領的希望,寫進史書,最終卻是演變爲了這樣的一句話“倪文俊謀殺其主徐壽輝,不果,自德化奔黃州,壽輝僞將陳友諒襲殺之,友諒遂自稱平章!”
……
“大王,大王真乃神人也。一切果然不出大王所料,倪文俊被陳友諒襲殺,天完大亂,天完大亂啊!”九月十五日,郭羽對着西川治所成【】都展開進攻時,江陵王宮的一處偏殿,手拿一份奏報的趙子玉,在呂思誠重病無法理事而開始執掌國政之後,向來都是平淡無波的臉上,此時也終不禁難得的露出了一抹狂喜。
“什麼。哈哈,好,好啊。快,子玉,快將奏報給我。”忽的聽到趙子玉這樣的話,王位上,即便張世華早就有了這樣的心理準備,可在這個時候卻還是不禁一下子從座位上站起。
而見張世華如此,面帶歡喜的趙子玉自也是趕忙將手中的那封奏報雙手呈給了王宮總管廖承恩,而後由轉交到了張世華的手中。
“哈哈,好啊,好啊!”看着暗衛探子呈上來的奏報內容,張世華臉上的笑容也不禁是越發燦爛。
“天賜良機,大王此乃天賜良機啊!”見張世華笑容燦爛的將那封奏報上的內容讀完,殿下按捺不住心頭想法的趙子玉,便也不由主動向張世華抱拳建言道:“主公,陳友諒雖也是彭黨的一份子,論實力也算是現如今天完諸多軍閥的最強者,可其人終究乃是一弒主之徒。
他此番擊殺倪文俊而自稱平章,就算其人能夠得到鄒普勝等彭黨的扶持,可天完中軍那些個不屬彭黨,官職又曾和他相當的那些天完軍帥。對陳友諒這一弒主之徒而位居其上,心中想來也必多有不服。
故而臣下想來,只要我大楚在其內部施以反間之計,以高官厚祿拉攏誘導天完中那些個心懷不甘之人,定能在此時收到奇效!”
說罷,趙子玉便也不由擡起了自己的頭,目光炯炯的看向了高坐在王位上的張世華。
“哈哈哈,不錯。此番,子玉你倒是和本王想到一起了。”俯看着殿下趙子玉那炯炯目光,張世華笑着讚歎了一番,便也就不由轉而看着一旁的廖承恩,對其吩咐道:“承恩,去,讓人將餘俊達給本王召來。”
“是!”聞言,廖承恩自也是趕忙答應一聲,而後低着頭邁步退了下去。
而殿下,看着退下的廖承恩,趙子玉臉上的喜色,卻是不禁一下子消退了三分。
暗衛,這支對外的情報機構,到現在爲止也依舊是直接向他們的大王負責。
所以這支極爲強大的情報機構,便也就不由成爲了趙子玉這個實際上的宰輔都無比陌生的組織。
而這種絲毫都插不上手的陌生感,自然也不禁讓他這個上佐天子,理陰陽,順四時;下遂萬物之宜;外鎮撫四夷諸侯;內親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職,在名義上上下內外皆可着手的宰臣心中有些吃味。
不過,他們的大王到底不是宋仁宗那樣的文弱天子,被大臣當衆噴一個狗血淋頭還發作不得。
整個大楚的十數萬大軍,其中的各個軍帥和軍區元帥全部都是張世華這個楚王一手提拔起來的不說,就連楚軍的組織構架也都是張世華一手建立的。
如此,手中緊緊握着兵權的張世華,對於麾下的文臣,那自然也是有絕對的統治力。
故而就算張世華削了他這個宰臣的權力,他趙子玉絕對也是不敢和張世華“據理力爭”的。
是以這般一來,趙子玉自然很快的便就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情。臉上也是恢復了方纔的笑容,開始和張世華仔細認真的商議起了該如何在這場天完動盪中操作。
……